“今日有你兩位長輩在這兒,一個小輩卻屢屢跳出來大放厥詞,實在是不懂禮數!”
“兩位長老寬和,不與你計較,但你身為小輩,應該有自知之明,長輩談論的事,也輪得到你來插嘴?”
齊霄抿了抿唇,正欲說些什麽,常長老一把按住了他的肩頭,止住了他的話。
“他是這件事情的親曆者,有什麽話說不得?隻有心虛的人才想堵住別人的嘴!不僅他要說,其他人也該發表發表意見。”
他看向盧明遠,“明遠,你也來說兩句。”
盧明遠抱了抱拳,行了一禮,道,“弟子覺得,師弟說得有道理。”
“你……”
白家父子二人憋紅了臉,忍了又忍,剛想說話,卻見清虛真人又不緊不慢地摸了一把拂塵,二人一頓,默默將剩下的話憋了回去。
清虛真人淡淡開口,“魔頭之事,可暫且擱置一邊,待我回稟宗門再做定奪。
但你白家殘害修士,乃是不爭的事實,你們必須負責,否則安能堵住天下悠悠眾口?”
他閉眼輕歎,“縱使你們情有可原,但性質難改,若放任此等邪魔之事不去追究,那我等又與邪魔何異?”
聞言,白沭臉色鐵青。
“我都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你們逍遙宗非要逼我?”
“既然如此,那我們不如就一起死吧!”
白沭周圍的靈力瞬間狂暴起來,他氣息紊亂,發絲飛舞,周圍湧出來的靈力,照得所有人麵色驚惶。
“不好,他要自爆!”
清虛真人麵色一凜,甩動拂塵想要將其當場打殺,但白沭周身的靈力已經鼓脹到極致,威勢恐怖,似乎下一秒就要毀天滅地。
然而就在這一刻,一陣悠揚笛聲落入眾人耳中,如春風化雨,冰雪消融,眾人怔在原地恍恍惚惚,就連即將自爆的白沭也漸漸平息下來。
他眯著眼睛,神情享受,像是沉浸在了某種美好的回憶之中。
齊霄怔了一瞬,恍惚間,他竟然看見了自己在清淨峰的舊居,幾個師姐坐在小院裏,正在喝酒吃點心。
看見他來,大師姐與四師姐眉眼含笑,二師姐則揚手招呼他,三師姐和五師姐更是熱情地湊了上來,要拉他一起入座。
“哎呀,你怎麽來得這麽晚啊?我們都等你好久了!”
等他?
然而隻沉迷了這一瞬,齊霄便清醒過來。
他清楚地明白,這些都是過往。
從他在清靜峰自斷道基時,便已斬棄前塵。
那本功法告訴他,世間大道,在乎太上忘情,忘情而至公,得情忘情,方與天地同。
有情者生欲,有欲者生孽,孽深者得障,障極者成魔!
世間萬千修士,每每困於紅塵未能得道,最大的根由,便是難以忘情。
不忘情,怎能忘人?
不忘人,又怎能忘己?
不忘己,又怎能同乎天地,窺見大道?
他曾經就是陷入孽障太深,才落得淒慘下場。
如今,他已不是當時的他,再也不會為舊情所困。
看著眼前眾人,齊霄雖然心生歡喜,可這些就像一陣春風吹過,了過無痕。
得情忘情,原來是這樣。
齊霄心有所感,一念通明,那些人就像是風中的砂礫一樣,漸漸消失。
齊霄抬頭望去,隻見屋頂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兩個女子。
一人麵覆輕紗,持笛悠揚,而一人則身著青衣跟在其後。
青菱見他望了過來,驚訝地叫了一聲。
“那個齊霄竟然沒有被你的笛聲影響,難道他的心是石頭做的?”
沈微雪放下笛子,眼中也掠過一絲驚訝,她微微搖了搖頭。
“他並非不通情理,而是他已入無情之道。”
“他……居然修了無情道?聖女,你不是說他命中有情劫重重,已成困殺之勢嗎?”
沈微雪眼眸微微一閃,唇畔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看來,他已尋得破劫之法。”
齊霄身上天機交纏,命運難卜,之前沈微雪以十年壽命為代價,也隻在他身上看到一根根交纏成結的因果線。
按理來說,這些因果線彼此勾連,時間一長,必將他困殺在原地。
可令沈微雪不解的是,對方身上那些本應困殺他的因果線卻若隱若現,呈消融之狀。
她思索許久,不明緣由。
然而就在剛剛,她看見齊霄瞬間清醒,忽然了悟。
齊霄已得忘情之法,身入無情之道!
如此,情劫自解。
就在剛剛,在她的笛音之下,齊霄身上那絲絲縷縷殘餘的因果線,也徹底消融了。
沈微雪雖然知道他身負天機,但親眼看見這一幕,還是難免驚訝。
無情道的確厲害,可對修煉者的心性要求極高,齊霄小小年紀便能窺見無情道的幾分真意,實在難得。
想要入無情道,除了天資與聰慧,更要大徹大悟。
而大徹大悟,非閱盡世事不可得。
他十幾歲的年紀,就已經有這樣的心態,就算沈微雪再淡然,也難免對其生出幾分好奇。
笛音消失,那些沉浸在幻境之中的人,終於悠悠醒轉。
白沭從恍惚中驚醒,他還沒來得及回味夢中的一切,便發現自己還在白家大院,還在麵對逍遙宗的兩位長老,而更可恨的是,他居然沒有自爆成功!
白沭還想趁著眾人不備再次動手,直接就被清虛真人結結實實地抽了一記拂塵,翻滾倒地。
清虛真人屈指一彈,靈力化作長繩,將他捆得動彈不得。
他倒在地上,就像一隻五花大綁的螃蟹。
他紅著臉咬著牙,低聲罵道,“放開我,你個老匹夫!”
然後,他又被拂塵抽了一個嘴巴子,抽得臉頰紅腫,鼻血溢流,連牙都崩飛幾顆,清虛真人抱著拂塵,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白沭心中一怵,隻能紅著眼,將這些委屈盡數忍下。
清虛真人悠悠抬眸,“一曲妙音惑亂心神,姑娘可是天機宮的聖女?可否下來一敘?”
女子輕輕一笑,縱身而下,原先那些還隱藏在眾人之間的修士,立刻跪倒在地。
“參見聖女!”
白沭驀然瞪大眼睛,“今日的事,你也有份?”
“我們白家與你無冤無仇,你到底想幹什麽?”
沈微雪淡淡道,“聒噪,小青,把他的嘴堵上。”
“是。”
小青屈身行了一禮,然後走到白沭身邊,卸了他的下巴。
見他還不死心地嗚嗚亂叫,小青厭煩地瞥了一眼,掏出一張靜音符貼在對方臉上。
“這下總老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