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妻賣子的事例很多,有些是生活或者是生存所迫,但更多的純粹因為好逸惡勞,酒蒙子明顯屬於後者。當他提出可以把自己老婆租借給馮氏兄弟應付老娘的時候,那哥兒倆把已經上頭的酒勁都給震驚醒了。
酒蒙子苦口婆心的對著看上去不太同意這個主意的馮衛東掰扯:“二哥,兄弟說話不好聽,但從來不整那些虛頭巴腦的。有多少人在背後把你們哥兒倆和我嫂子當笑話看,你們也不是不知道。我佩服你們倆是爺們兒,換成一般人肯定受不了。我拿你倆當朋友,你說這九十九拜都拜了,最後因為老太太這老腦筋給你們這得來不易的好日子給攪和了,虧不虧的慌啊?兄弟我也不是圖你們這倆錢兒,就是實實在在的想幫你們一把。這錢呢,是給我老婆的,要不我怕他不樂意。二哥,你也見過你弟妹吧?跟掛曆上的大美人肯定比不了,那也絕對是福相。咱們還知根知底兒,但凡你啥時候需要了,就找我吱一聲兒,肯定隨叫隨到,不能耽誤你的事兒!”
馮衛東還是低著頭不言語,到是馮衛國一拍桌子先說話了:“我看這事兒靠譜!就這麽定了。”回頭又對酒蒙子說,“兄弟,就委屈你跟弟妹了,你跟弟妹說,隻要她答應幫這個忙兒,我們哥兒倆肯定不能讓她吃虧!”
酒蒙子樂的滿臉褶子都開花兒了:“哎,還是大哥敞亮。來!咱哥兒仨走一杯!”
放下酒蒙子怎麽跟他老婆商量的沒人知道,反正他在家說一不二,老婆早就被他打怕了。
馮家哥倆回家後先跟小翠商量了一下,小翠雖然覺得不太穩妥,但也沒提出太強烈的異議,這事兒就這麽定了下來。
幾天之後,馮衛國跟馮老太太說,衛東處了一個對象,這兩天就能帶回家裏來,給馮老太太樂的直蹦高。
酒蒙子的老婆叫方紅花,個兒挺高,大臉盤子,一看就是能生兒子的旺夫相,再加上不太情願的扭捏勁兒顯得還挺大家閨秀,讓馮老太太一眼就相中了。接下來,便順理成章的進入到逼婚階段。
按照原計劃,馮衛東要借口多處一段時間對象不著急結婚來拖延拖延時間,哪知他們太低估馮老太太的急切心情了。在一次極不愉快的母子交涉中,馮老太太一急,居然吐了一大口血。送到醫院一檢查,食道癌晚期,估計還能活三個月,最多也超不過半年。
事已至此,馮老太太聲淚俱下的對馮衛東提出了最後的要求:“媽肯定報不上孫子了,你就讓媽在沒咽氣之前看見你娶媳婦兒行不行啊?”
這一次,馮衛東再也沒有理由拒絕。可方紅花是有主的幹糧,拿來做樣子的,也不能真吃啊。
關鍵時刻,還是酒蒙子主意多,他又想出個辦法:不就是結婚嗎?做做樣子,沒事兒。就跟老太太說因為以前小翠的事兒馮衛東不好意思大操大辦了。到時候一切禮節能簡則簡能免則免,象征性的擺兩桌招待招待親家,再雇幾個人冒充方紅花家的親戚,做做樣子就行了。辦喜事前,馮衛東先出去租個房子,告訴馮老太太家裏住不下,結完婚兩口子出去單過,天天晚上回去吃頓飯,最多折騰半年,把老太太糊弄安心就成。
酒蒙子雖然整天喝的五迷三道,卻不得不說,腦子轉的還是很快的,不知何時開始,他已經成了馮氏兄弟的智囊與主心骨。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雖然這個主意的大方向沒有問題,但執行過程中卻出了一點兒小小的差頭——馮老太太不同意馮衛東婚後搬出去住,而是讓馮衛國小翠帶著孩子找地方單過,馮衛東和方紅花必須留下。理由很簡單,一般都是老兒子守在身邊養老送終。況且,小翠已經嫁過來不少年了,她得享受享受小兒媳婦的伺候。
讓自己老婆天天跟別的男人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酒蒙子也有點犯含糊。聽馮氏兄弟向他轉述了老太太的要求後,沉默許久。可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了,馮衛國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要騙下去了,他倒了滿滿兩缸子白酒,遞到酒蒙子手裏一杯,另一杯端到自己的嘴邊,說:“兄弟,我再給你拿兩千五百塊錢,就讓弟妹在咱家住幾個月。你要是不相信,我讓衛東給你寫保證書,保證對弟妹規規矩矩的,你看行不?”說完,一飲而盡。
酒蒙子聽罷,牙一咬,心一橫:“評書裏不老說嗎,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兄弟我今天就仗義到家了。二哥的人品,我也沒啥不放心的。來,幹!”
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事兒就這麽個事兒。不管幾個當事人心裏都是怎麽合計的,反正老馮太太在生命中最後的日子裏過的十分的舒心。隻是方紅花一直不太愛說話,也不知是因為不情願還是因為怕說多露出什麽破綻,不過裏裏外外該兒媳婦兒做的事情她也一樣不差。
四個半月後,馮老太太駕鶴西遊。等白事都料理得差不多了,酒蒙子樂樂嗬嗬去老馮家領方紅花回家的時候,萬萬沒想到,方紅花卻死活不肯跟他走了。
原來,方紅花以前跟著酒蒙子每天不是挨打就是受氣,日子過的要多憋屈有多憋屈。這次又把自己租給別人當老婆,隻要不是職業玩仙人跳的,哪個女人受得了啊?
反觀在老馮家生活的這幾個月裏,馮衛東對她敬若上賓,好吃好喝的緊著她吃,馮老太太瞅她也是笑逐顏開和和氣氣的,馮衛國和小翠還隔三差五的往她手裏塞點兒零花錢。甭管馮家人出於何種目的善待於她,如此待遇卻的確與和酒蒙子在一塊兒的時候有著天壤之別。不知不覺中,方紅花已經暗下決心,這一輩子就跟馮衛東過了!
那天,由於沒有外人在場,方紅花到底是如何頂撞酒蒙子的不得而知。鄰居們是聽到了從馮家院裏傳出來鬼哭狼嚎的叫罵與爭吵聲,才出來圍觀的。後來,酒蒙子把方紅花強行拖出了院子,方紅花坐在地上連踢帶咬,說啥也不跟他走。馮衛東一直在屋裏沒露麵,隻有馮衛國和小翠跑出來拉架。
酒蒙子罵罵咧咧的說方紅花吃裏扒外,還不如一條看門的狗,方紅花也急了眼,顧不得在許多人麵前寒不寒磣,高聲大喊道:“我不走,我現在是馮衛東的人了!我跟他睡過了,已經懷孕快倆月了!”
這句話,如同一聲晴天霹靂,把酒蒙子、馮衛國、小翠以及在場的圍觀群眾們全都鎮住了,空氣足足凝固了好幾分鍾。
酒蒙子終於緩過神來,狠狠的朝方紅花吐了一口吐沫,甩下一句:“行,你個不要臉的騷老娘們兒,你等著啊!”說完,轉身就走。
馮衛國不想撕破臉,急忙去拉他的胳膊:“兄弟,兄弟,有話好好說,你別急呀……”
酒蒙子根本沒停:“別他媽拽我,你們老馮家就他媽是犢子養的!這事兒沒完!不出這口氣,我他媽就是狗養的!”
酒蒙子走後,小翠把方紅花扶回了屋裏。這件事外人看的見的場麵到此為止。至於暗戰的部分,大家都以為酒蒙子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結果誰也沒想到他再也沒來鬧過。人們紛紛揣測,是馮氏兄弟用錢給他擺平了。
如此估計是有理由的:
一個禮拜後,酒蒙子出了一場車禍,全身粉碎性骨折,鋸了一條腿,脖子以下高位截癱,下半輩子隻能在輪椅上度過了。車禍地點是在一家銀行門口,酒蒙子似乎打算上銀行去存錢。被車撞飛的一瞬間,鈔票撒了一地,又突然莫名刮起一陣大風,厚厚的一遝錢全都吹跑了,一張也沒剩下。
據說,他被抬上救護車的時候,嘴裏還不清不楚的念叨著:“今天怎麽喝的這麽暈乎呢?全身都動彈不了了……”
至於方紅花到底跟沒跟馮衛東睡過,懷沒懷上孩子,恐怕就隻有他們兩人清楚了。但大多數人都認為,孤男寡女幹柴烈火共處一室好幾個月,要是不發生點什麽,那多沒意思啊?不過,方紅花終於沒有留在老馮家跟馮衛東一起過日子,甚至她是什麽時候從老馮家離開的都沒有人知曉,這個人就像憑空蒸發了一般。直到兩年過後,方紅花才再次出現,她是來給早已全身癱瘓的酒蒙子送離婚起訴書和法院傳票的。
而馮衛國帶著小翠和兒子重新回到了那間祖屋中,與馮衛東一起繼續過著沒羞沒臊卻甜蜜溫馨的幸福生活。
聽大姨個跟我媽講完對麵熟食店老馮家的奇葩家醜,我媽嘖嘖稱奇。作為回報,我媽給大姨講述了我小姑離奇的身世。如今,我再次回憶起這段故事,不禁感慨萬千,忍不住想吟詩一首:
荒唐兄弟荒唐媽,荒唐媳婦荒唐家,荒唐朋友荒唐事,一窩荒唐真奇葩。
那一天,我媽不但聊得盡興,買賣也特別好。她心情大悅,快收攤的時候對我說:“大光,麽不是答應獎勵你兩本兒書一直沒工夫給你買嗎?我看市場那頭兒有個書攤,你自己去挑兩本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