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突發雷霆之怒,非要給樓上不消停的鄰居點厲害嚐嚐。孟大嘴不想惹事兒,連哄帶勸,最後連白天抽那隻馬前覆水的下下簽都搬了出來。

可老婆根本不買賬:“糊弄誰呢?剃個禿瓢兒真當自己是和尚了?有你這樣的和尚嗎?我告訴你啊,你要是再攔著我我連你一塊兒削!”說完,氣勢洶洶的披上衣服上樓了。

孟大嘴挨完罵心裏憋屈:我在外麵跟誰都處的挺好,就他媽回家犯小人,看看我老婆還有姑娘,全都不拿我當回事兒,白天抽的那支簽真不是白抽的,哪天給我惹急眼了全都給你們休了!

可想雖這麽想,該放不下心還是放不下心,倒不是害怕老婆吃虧,隻是覺得麵子過不去。但就是出門前磨嘰這一會,老婆都已經把樓上的門給敲開了。樓上出來的男主人還沒等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便被罵了個狗血淋頭。由於上次交鋒孟大嘴的老婆完勝,樓上男主人知道自己不是對手,沒有直接還嘴,而是滿臉通紅的解釋著自己早就已經睡了,並且家裏也沒有玻璃球或者類似的東西。他身後的門是關著的,門裏麵隱約還傳來一個女人激烈的回罵。

孟大嘴一看就明白了,那男的也是怕衝突升級,把自己媳婦兒攔在屋裏隻身出來扛雷的。

麵子都是互相給的,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此刻再畏畏縮縮那也太不爺們兒了。想到這裏,孟大嘴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老婆身後,一把挎住胳膊就往家拖:“我說你行了啊,別人吵你不行,你吵別人就行?也不看看都幾點了,把鄰居再吵吵起來罵你你就舒坦了是不?”

老婆頗有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架勢:“你別拽我,我今天非得看一看他是不是故意使壞!”

孟大嘴也懶得跟她廢話了,手上一較勁將老婆拖下樓梯:“我看你才是故意的,快跟我回家!”同時又抬頭向那男的打了個招呼,“對不住了兄弟,你趕緊休息吧。”

孟大嘴的老婆借這個空擋抬頭又罵了一句特別難聽的話,罵的那男的差點兒口吐白沫,這才善罷甘休。

老婆凱旋而歸,孟大嘴惦記息事寧人,也沒再廢話,安慰兩句消氣之類的兩口子重新上床睡覺。可還沒等躺穩當,樓上卻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拍門聲,和剛才那男的憤怒的大喊:“你快給我開開!你腦袋是不是有病?有話好好說,你把我鎖外邊兒算什麽事兒啊?”

足足半個小時,敲門和叫門的聲音不絕於耳。老婆終於忍不住了,撲棱一下再次坐起來,指著天棚大罵:“他家有病啊,挨罵沒夠是吧?這又瞎折騰啥呢,我看他們就是成心不想讓我好好睡覺。”說著還想上樓。

好不容易控製住的火勢哪能再讓它死灰複燃呀,孟大嘴立馬一軲轆從**爬起來搶先往門外衝:“你歇著吧,我去看看……”

等來到樓上搞清情況,孟大嘴差點兒沒忍住當場樂出來。原來那個男人的媳婦兒嫌他太窩囊,人家堵門口罵都不敢還嘴,一來氣把他鎖在了外麵,怎麽敲門都不給開。

孟大嘴哭笑不得,不讓他敲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轉身就走也不太合適,隻好尷尬的幫著勸。可屋裏的老娘們兒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了,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們折騰的功夫,陸續就有被吵醒的鄰居出來看熱鬧了。人一多,樓上那男的臉麵更掛不住了,指著門口威脅道:“你不開是吧?行,咱倆日子也別過了。你開開門,我拿東西走,明天我就過來跟你離婚。”

孟大嘴一看情勢不對,拍著他的肩膀說:“兄弟,兄弟,說什麽呢?多大點兒事兒至於打離婚嗎?我再幫你勸一勸哈。”然後又對著門裏大聲說好話,“弟妹呀,今天這事兒不賴我兄弟。我兄弟是給我麵子,你別跟你嫂子一般見識,她是神經病,抽起風來誰也攔不住……”

勸了半天,門沒勸開,孟大嘴的後脖頸子上突然感覺到一絲涼嗖嗖的陰氣。他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不由打了一個冷戰,隻見老婆正緩步台上的人群中,目光陰狠的盯著他呢。見他回頭登時爆發:“孟大嘴,你個吃裏扒外的玩意兒,你說誰神經病呢?你給我下來!”

孟大嘴進退兩難:“我說祖宗,你就消停消停吧。你瞅把人家都折騰成啥樣兒了?咱不能逮著蛤蟆攥出水兒吧,你先回去,行不?”

老婆一聽孟大嘴不聽話,一指他鼻子:“行,你不下來是吧?那你也別回去了,跟你兄弟一起睡大馬路吧!”說完扭頭就往樓下走。

孟大嘴心說這要再把我鎖外邊可真熱鬧了,我跟樓上那哥們兒不得讓人笑掉大牙呀?趕緊跑下半層台階拽住了老婆:“你差不多行了,殺人不過頭點地,你真看著人家打離婚就舒坦啦?你怎麽這麽損呢?”

老婆回手就抽了孟大嘴一個結結實實的大耳刮子,又狠狠推了他一把:“我損?我就讓你看看什麽叫損?”

孟大嘴向後一栽歪,大禿腦袋狠狠地撞在了走廊的窗戶上,鮮血直流,玻璃碎的一地都是。

周圍沒人也就算了,這麽多雙眼睛瞅著呢,換哪個老爺們兒也受不了啊。孟大嘴怒火中燒,不顧頭上的傷反彈起來,給了老婆一記狠狠的飛踹:“你個死老娘們兒,給你臉了是不?”

老婆吃不住勁,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要說也是該著,前兩天因為隔壁把垃圾放的離她家門口比較近大吵了一架,隔壁長臉,再放垃圾的時候就刻意往裏麵挪了不少。孟大嘴嘴的老婆一路十八跌摔了下來,臉正好扣在垃圾袋上,然後一動也不動了。

圍觀眾人有心裏素質差的,當時就喊了出來:“哎呀媽呀,打死人啦!”

緊接著便有人應和:“快送醫院!”

孟大嘴隨即冷靜下來,連忙衝過去把老婆的身體翻過來,隻看了一眼,就張嘴吐了個稀裏嘩啦。原來那隻垃圾袋裏有半根方便筷子,筷子尖直直的紮進了老婆的眼窩子裏,紅紅白白湯湯水水流得滿臉都是。

手忙腳亂送到醫院,連急救室都沒進,大夫就宣告死亡了。孟大嘴也不知道怎麽想的,趁人不注意跑了,還是醫院發覺事情不對才報的警。

幾天後,孟大嘴獨自來到派出所自首,審問的時候他平靜的說:東躲西藏的這兩天他全都想明白了,有些事情就是命裏注定的,跑也跑不掉。如果那天不接那場法事,自己也不會搬到這棟樓裏,老婆就不能跟隔壁吵那一架,更不會剛巧摔倒那隻垃圾袋上。唯一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頭一天晚上他在走廊裏聽到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聲音,到底是真實的,還是冥冥中有一種力量在暗示他既將會發生的未來呢?

聽說孟大嘴在看守所等待宣判的日子裏還是非常積極樂觀的,因為馬前覆水的那一簽裏說,朱買臣雖然一時不得誌,但最終還是有發達的一天。

發不發達我現在還很難說,反正孟大嘴的日子目前還過得挺滋潤,並且十分精彩。之前目錄中孟大嘴失手殺妻的篇章暫且告一段落,我再來說說我家的故事。

孟大嘴被抓一個多月後,天氣進入了初冬,在市場上擺攤兒的人們也更加辛苦。可光是辛苦也不算什麽,畢竟還有著一份過得去的收入。

然而總是有一些普通人無法抗拒的原因,使本就不易的生活變得更加艱辛。

十一月中旬,迎來了那個的冬天第一場雪。雪不大,落在腳下隨即融化,與地上的塵土混在一起,令路麵泥濘不堪。

我放學回家,發現我媽居然沒有去市場賣花生,而是黑著個臉摔摔打打的準備晚飯。我知道,肯定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讓她情緒低落,於是也不敢多問,乖乖的拿出書本寫作業。

不多一會我爸回來了,他看見我媽也很驚訝:“這麽早就回來啦?又有飯店把你的花生包圓兒了?”

我媽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做美夢呢!市場不讓賣了,把我們全攆回來了。”

我爸十分意外:“不讓賣了?為啥呀?那市場取締了?”

我媽把碗狠狠往桌子上一墩:“說什麽市場規劃,不讓隨便擺地攤兒了。要想做買賣,要不就買地號,要不就得進鐵皮亭子。”

我爸合計了一下:“是不是變相漲管理費呀?”

我媽抱怨道:“鐵皮亭子得花錢買,一個三萬,每個月還得收九十塊錢管理費。咱家上哪整這三萬塊錢呢?再說我一天能掙多少錢啊給他三萬?”

我爸也被這個價格嚇了一跳:“這也太貴了,那買個地號用不了這些吧?”

我媽冷笑了一聲:“地號不用花錢,一天收五塊錢管理費,三個月一交。”

我爸覺得這個價格還可以接受:“那咱就弄個地號啊?”

我媽歎了口氣:“能拿著地號的都是跟管理員兒有關係的,就咱們這些誰也不認識的誰管你呀?”

我爸沉吟片刻:“明天我去打聽打聽吧,看看有沒有能幫得上忙的人。”

我媽無奈的說:“找著人也不一定能繼續幹了。咱廠子下通知了,說是要來一批大活兒,職工不許在外麵搞第二職業,要是讓廠裏發現馬上開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