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站在我姥兒和丹丹背後不遠的地方,她們兩個人看不見。而我和洋洋則是迎著他跑過去的,所以瞧得一清二楚。

由於男人怪異的神態,我忍不住多盯了他一會兒。我姥兒無意中順著我目光的方向望了一眼,立馬打起了警惕。她馬上站起來對我們說:“快回家吧,別玩兒了。”

丹丹還有些意猶未盡:“姑奶,現在還早呢,待會兒再回家唄。”

我姥兒卻很堅決:“聽話,趕緊收拾收拾。”

丹丹沒辦法,隻好不情願的幫我姥兒一起卷起鋪在地上的塑料布。那個男人見我們要離開,小心翼翼的蹭了過來,指著沒吃完的零食和汽水怯怯地說:“這些吃的你們不要了吧?你們要是不要了就給我吧……”

我姥兒一把把三個孩子攬在身後,對男人怒目圓睜:“不要了,你拿走吧!”說著,拉起我們便往家回,連塑料布都顧不上拿走。

丹丹想的還挺多:“汽水兒瓶子還得退呢!”

我姥兒狠狠地拽住她的胳膊往回拖:“不要了,不要了,趕快回家。”

走的時候我偷偷回頭看了一眼,那個男人也不管衛生不衛生,抓起我喝剩的半瓶汽水咕咚咕咚一飲而盡。

回到家裏,我姥兒才驚魂未定的長出了一口氣,告訴我們別出去了,在家裏玩,還叮囑一句:“以後在外麵見到不認識的人跟你們說話,千萬別搭茬,也別跟人家走,趕緊回家。”

三個孩子老老實實的答應,然後就跑到房間裏做別的遊戲去了。沒多大會功夫,樓下響起了一陣刺耳的警笛,聽聲音來了不少警車,不過跟我們沒有什麽關係,誰也沒太在意。

晚上的時候,大舅買了不少菜過來了,他問丹丹:“今天你大光哥還秀眯不啊?”

丹丹不無得意地回答:“大光哥跟我們玩兒的可好了,下午我們還帶他和姑奶去大花穀了呢。”

哪知大舅聽完臉色當時就沉了下來:“你們去大花穀了?不是跟你說過沒有大人陪著不許去那裏嗎?”

丹丹十分委屈:“有大人呐,姑奶跟我們一塊兒去的。”

我姥兒也幫著解釋:“沒事兒啊,我一直看著他們呢。”

大舅卻有些驚詫:“大姑,你們沒碰到啥事吧?”

我姥兒被他問得一愣:“沒……沒有啊……咋地了?”

大舅誇張的一拍大腿:“剛才你們聽沒聽到不少警車過來了,好像有個通緝犯貓到大花穀旁邊那片樹林子裏了,武警都過來抓人了。”

我姥兒回想起那個舉止可疑的男人,心有餘悸地張大了嘴巴:“啊?抓著了嗎?”

大舅搖搖頭:“好像沒抓著,我來的時候看著警察們都走了。”

我姥兒拍了拍心口窩:“哎呀媽呀!太嚇人了……”

大舅可能沒太注意我姥兒後怕的表情,繼續說:“大姑,你不知道,那地方挺危險的。咱們也就是剛開春的時候帶孩子去踏踏青,草長高了基本就不去了。那大花穀底下有不少暗洞,指不定哪腳沒踩住就塌了,容易把人活埋在裏邊。再說那大野地裏還有不少蛇呢,萬一給咬了就麻煩了。”

我聽得心驚肉跳:“啊?還有蛇呀?”

大舅借題嚇唬我:“可不是咋的,前幾年有個小孩兒讓蛇咬了,小腿都截肢了差點沒死了。”

我不禁伸出了舌頭,看著大舅繼續教育丹丹和洋洋。又過了一會,各路親戚陸續到齊,大家圍在飯桌上談論起有關下午警察抓逃犯的話題。

也不知道哪裏得來的小道消息,說那個逃犯家就住在這附近,是因為耍錢的時候被人出老千輸紅了眼,掏出刀子,當場捅了個三死一傷。他已經在外麵藏了半個多月了,這次想回家看一眼老媽,然後南下亡命天涯。可是不小心行蹤敗露,引來了警察。至於最後的結果,有的說抓住了有的說跑了。雙方各執一詞,不過誰也沒有官方的準確消息,爭論爭論就完了。

又在家悶了兩天沒出去,再加上氣溫出奇的炎熱,三個孩子直打蔫兒。大舅姥爺從外邊回來,看我們一個個無精打采的,便從兜裏掏出點兒零錢交給丹丹,說:“我看樓下新開了家冷飲店,你們去那吃點兒啥吧,也涼快涼快。”

我們一聽,興奮的衝出家門,跑到冷飲店卻被告知機器出了故障,現在做不了冰淇淋。剛升起來的高興勁兒一下子全泄了,隻好垂頭喪氣地往家走。快到門口的時候,洋洋突然靈機一動:“要不咱們買點兒吃的,上大花穀野餐吧。”

丹丹的眼珠子一下亮了,能看得出來她想去卻又忌憚大舅的威嚴:“我爸不讓去呀。”

洋洋絕對不是一個老實孩子:“咱仨不說誰知道啊!走吧,走吧,回家太沒意思了。”

丹丹看了看我:“大光哥,你說呢?”

其實我早就在屋裏呆膩了,試探性的問了洋洋一句:“我到不怕蛇,但要掉到地洞裏可咋辦呢?”

洋洋哈哈一笑:“我們是小孩,輕,踩不塌。再說就算掉進去我也能爬出來。”

我咬了咬牙:“行!去就去!”

丹丹心眼兒不少:“那一會兒回家,我們就說吃冷飲去了。”

商量已畢,三個人撒著歡的去小賣店用買冰淇淋的錢買了零食和汽水,浩浩****奔向大花穀而去。

少了大人的約束,我和丹丹洋洋簡直都要玩瘋了,在這片開滿野花的草地上又蹦又跳又喊又叫,肆嫵忌憚的將零食和汽水一股腦塞進肚子。玩到最後,洋洋出了一個大膽的主意,他指著那一片茂密的小樹林說:“我從來沒進去過那裏,要不咱仨進去探探險啊?”

沒想到一向比較文靜的丹丹第一個跳出來讚同:“好啊!上次我讓我爸帶我進去他都不同意。”

既然他們兩個興致高昂,我更沒有反對的理由了。於是,我們便朝著樹林深處走去。

地麵上鋪滿了褐黃色的落葉,也不知道堆積了多厚,腳踩上去宣宣的一點也不踏實。陽光透過不算特別茂密的樹冠灑下,與樹幹的紋理融合成肉眼無法分辨的斑駁。現在回憶起來,這片林子,肯定不是什麽原始森林。因為這裏邊的樹都長得整整齊齊的,一顆挨著一顆,往哪裏瞅都一樣。結果進去沒走多遠,我們就轉向了。

起初,我們雖然意識到似乎有些迷路,不過並沒有太過慌張。因為我們始終覺得這片樹林沒有多大,隻要調回頭朝來時的方向走,肯定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家。迷路,反而增加了探險的氛圍,使這個遊戲更加刺激有趣。

可又走了十幾分鍾,丹丹首先發現不太對勁了。進入樹林之前,她在大花穀中摘了一捧野花攥在手裏,後來覺得拿著這把東西挺礙事的,就隨手扔在了一顆樹底下。可我們明明沒有掉頭也沒有拐彎,野花卻重新出現在了我們的視線裏。

丹丹害怕了,拽著我的胳膊:“大光哥,咱們回去吧,我不想再往前走了。”

精力旺盛的洋洋覺得她很掃興:“你們女生就是沒意思,這才多一會兒你就要回去。”

丹丹對表弟從來不吃嘴上虧:“進來就是瞎走,你出這餿主意有啥意思啊,我不往前了,我要回去。”說完轉身就往相反的方向走。

我和洋洋總不能把她丟下,萬一她一生氣再回去跟大人告狀呢,隻好灰溜溜地跟了上去。

可迷路的情況要比我們想象中嚴重的多,往回走所消耗的時間明明已經超過進到樹林的時間,可大花穀一直沒有出現,我們眼前始終是一顆又一顆看似千姿百態實則毫無差別的樹。

丹丹開始沉不住氣了,她幾乎帶著哭腔抱怨道:“就是你,洋洋,非要進樹林子裏來。出來這麽長時間回去肯定得挨我爺訓了。”

洋洋滿不在乎:“你怕啥呀?他訓你從來不打你,我回去還得挨揍呢。”

丹丹不屑的哼了一聲:“揍你活該!”

洋洋揮舞著一截樹枝走在最前麵嘟囔了一句什麽,突然停下腳步:“大光哥,你看那是啥呀?”

這東西雖然不常見,但我認識啊!

地上一塊石碑,石碑後麵有一個圓錐形的土堆,土堆上擺著一遝黃草紙,用塊大石頭壓著。傻子都知道這是一座墳啊!

看到這座墳圈子我的頭皮上傾刻泛起一股麻酥酥過電般的感覺,丹丹馬上環住了我的胳膊。洋洋雖然看起來還算鎮定,但我明白他一定是在拉硬兒,因為他說話的聲音明顯帶著顫抖:“大……大光哥,咱們來的時候有這個東西嗎?”

我盯著靠在石碑上的一束白帆,努力回憶著沿途上的一切:“好像……沒有吧!咱們肯定是走岔道了。”

女孩兒的觀察力總是比男孩兒敏銳,丹丹指著墓碑前的三個空盤子,說:“我見過上墳的,盤子裏應該擺著吃的,那裏咋啥也沒有呢。是不是有鬼從墳裏邊兒出來給東西吃了?”

洋洋一激靈:“你淨瞎說,世界上根本沒鬼,哪能出來吃東西呀?”

丹丹堅持她的觀點:“不能吃上墳的時候擺那麽多東西幹什麽呀?”

洋洋覺得丹丹的話很可笑,一時卻又找不出可以信服的理由反駁,不屑的切了一聲。

就在這個時候,墳地裏突然響起了一個男人的動靜:“那仨孩子你們又來啦?你們等等,我把你們的東西還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