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我小姑的婚禮時候,還出了一點兒小意外。我的新晉小姑夫小東家裏養了一隻大花貓,那天正趕上這隻貓下完崽子沒幾天。炕上的一個大竹籃子裏趴著六七隻剛出生的小奶貓,有黑有花特別的可愛。老母貓慵懶的臥在小奶貓旁邊打著盹兒,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我爸特意囑咐我,在一旁看看行,可千萬不能動手摸。別看老母貓現在不搭理你,一旦動了它的孩子它肯定躥起來就撲你。

可我看著一隻隻小貓實在喜歡的不得了,終於趁著大人不注意伸手去抓那隻看著最順眼的。結果我爸料事如神,老母貓揮起巴掌就給我的胳膊上來了兩道深深的傷口。

婚禮結束後,我媽帶我去醫院打狂犬疫苗。這種針要多疼有多疼,我一條大腿都抬不起來,呲牙咧嘴的直嗷嗷。

醫生交代,打完狂犬疫苗人的抵抗力會變差,千萬不能著涼感冒,也不能劇烈運動過度勞累,否則疫苗有失效的風險。我媽一聽,幹脆把我關在家裏幾天,並且命令我務必在這幾天內將所有的暑假作業寫完。養傷是一方麵,另一個原因是我將跟我姥兒一塊兒進行一次我從出生到現在最長的長途旅行,最好提前做好準備,別玩兒瘋了再回家補作業。

當然了,以現在的眼光看,這次路程其實一點兒都不遠:先去我老舅姥爺家待一個禮拜,然後輾轉到另一個省會城市,到我姥兒的大哥我的大舅姥爺家繼續小住。

終於熬到出發的日子,我興奮地和我姥兒登上火車,不用一上午便來到熟悉的老舅姥爺家。

不過這一次,老舅姥爺家裏徹底變了樣子。原本一大片葡萄架子全被鏟平了,取而代之的是兩趟整齊的雞舍,一千多隻老母雞每天在裏邊咯咯噠的下著蛋,一千多隻小雞雛也隨時準備除舊代新。

這東西我看著新鮮倒是新鮮,不過院子裏的味道實在是不敢恭維,連他家那隻大狼狗每天都熏得無精打采的。

第一天白天,我先上曾經遭過雷劈的老羅家溜達了一圈,人家該上班上班該上學上學,一點異常也沒有。牆上被熏出來的那個“好”字,都早已被清洗掉看不出痕跡。我覺得很無趣,又在大壩上溜達一圈兒便回去了。

雞舍的味道真不是蓋的,臭的辣眼睛,我大氣兒都不敢喘。隻要一深呼吸,就惡心的想吐。雖然每天打掃,可雞糞是好東西,隔幾天便有人開著大糞車上門來收,所以不能隨便扔,全部收集起來堆在院子的角落裏,弄得老舅姥爺家的居住環境就更加難以忍受了。

白天還好說,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我是實在忍不了了,關上窗戶屋裏太熱,開窗躺在炕上翻來覆去的直幹嘔。

我這沒出息勁兒把我老舅姥爺給逗樂了:“大光,要不你去北屋睡吧,那屋不那麽臭。”

北屋以前是我小舅住的房間,現在他在城裏上班,不經常回來,所以大多數時間都空著。外牆上一片爬山虎,窗根下是鄰居搭的黃瓜架子,屬於天然的植物氧吧。不過美中不足的是老舅姥爺在這屋堆了很多糧食,多少有點兒潮濕的倉味。但跟雞糞比起來那簡直是芳香四溢。我頭昏腦脹顧不了許多,點頭痛快的答應了。

屋裏隻有一張單人床,老舅姥爺問我敢不敢自己睡。從小到大,我都一個人睡慣了,當然不在乎什麽。於是,老舅姥爺幫我架好蚊帳,又給了我一隻大手電就出去了。

脫離了惡臭侵襲的我倒頭沉沉睡去,這一睡便睡出了一個爛大了街的恐怖橋段。

大約在淩晨兩點多的時候,我被一泡尿憋醒了。迷迷糊糊打著手電在尿桶裏解決完生理問題,鑽進蚊帳裏繼續睡,可耳邊突然響起了嗡嗡的聲音。這種嗡嗡聲,和蒼蠅蚊子飛的忽遠忽近卻連綿不絕不太一樣,它是一下一下的,並且與我的距離保持著恒定。

我被這動靜吵得心神不寧,翻來覆去睡不踏實。後來把被子蒙住腦袋,聲音倒是聽不見了,可大熱天的差點兒沒把我唔死。這麽一折騰,我便清醒了起來,拿起手電往蚊帳外頭四處照,想確定聲音發出的方向。

終於,我聽出來了,聲音是窗戶那邊發出來。床擺在屋子的最裏麵,離窗戶不算近,但得出這個結論之後我依然覺得有點兒害怕了。

手電的光柱打在紗窗的網格上便到了盡頭,再也看不清外麵的情況。我又實在沒啥勇氣爬起來一探究竟,隻好躲在蚊帳裏不敢輕舉妄動。

好在那個奇怪的聲音響了一會兒停止了,我也隨著它的消失漸漸的睡著了。

這一覺一直睡到了早晨五點多,天光放亮。但我不是自然醒,而是被半夜那個嗡嗡聲吵醒的。我向條警覺得警犬一樣一激靈翻身坐起來,隔著蚊帳往窗口看去。

蚊帳加上紗窗,兩層網子讓我的視線變得朦朦朧朧,但仍然能模糊地辨認出,窗戶外邊有一隻小手正伸出一根手指一下一下的撓著紗窗的絲網。

本來一直以為是什麽蟲子在作怪,當我看見這個場景時倍感意外,下意識的喊了一聲:“誰……誰呀?”

那隻小手停了一下,然後往下一沉消失了。我完全搞不懂狀況,又不敢追到窗前看個究竟,硬著頭皮縮在蚊帳裏。

一直堅持到八點多我姥過來喊我,我才敢從被窩兒裏鑽出來。我剛想跟她說說昨晚的恐怖遭遇,卻被我姥兒急匆匆的打斷了:“大光,趕緊起床。一會兒你老姨姥兒一家都來了,挺大小夥子讓人堵被窩兒多難看呐。”

我隻好無奈的出門收拾洗漱。

果不其然,還沒等早飯端上桌子,老姨姥兒一家三口齊齊到訪。大家吃過早飯,圍著桌子打起麻將,我則和我老姨姥的女兒我的小姨玩兒起撲克。

說是我小姨,其實比我還小一歲,我們倆玩兒的挺熱鬧就把昨天半夜的事兒給忘了。快中午的時候,我小舅得到我和我姥兒來的消息,特意從城裏趕了回來,他見到我第一句話就是調侃:“大光,咱家現在這味兒怎麽樣?晚上聞著能睡著覺不?”

我嘿嘿的裝傻賣萌:“我昨天住的你那屋,啥味都聞不著。”

哪知道我小舅聽完卻吃驚不已:“啥?你自己一個人擱我那屋住的呀?”

我點點頭,一臉無辜:“是呀!”

我小舅追問:“那你半夜睡覺聽著啥動靜沒呀?”

這句話可算問到我心坎裏去了,剛想回答,卻又被我老姨姥兒打斷:“小偉在城裏上了兩天班,還學壞了,一回來就嚇唬大光。”

我還想幫我小舅解釋,老舅姥爺也冷不丁插了一嘴:“小偉,你有點正形兒啊,別沒個舅舅樣。”

我小舅滿臉委屈,似乎有一肚子話卻說不出來,最後一跺腳,說:“行,我不逗他了,你們繼續玩吧。”

我莫名其妙,想問又有點不好意思,隻好繼續和小姨一起玩牌。

小舅一下午也沒什麽話,快三點的時候,他鑽進北屋鼓搗了一會,出來就對我姥兒說:“大姑啊,我得回去了,一會沒有車了,你多住幾天,等星期天我再回來。”道過別,就默默的走了。

我老姨姥兒還挺納悶呢:“小偉今天咋地了,怎麽這麽蔫呢?”

老舅姥爺有些不高興:“別管他,翅膀硬了,不愛擱家待著了。”

玩麻將的時間是過的最快的,轉眼吃過晚飯,送走老姨姥兒一家,又到了上床睡覺的時間。我本來不太想再獨自一人在北屋睡,可無奈南屋的味道不是我想忍就能忍得了的,最後還是硬著頭皮抱著枕頭回去了。

老舅姥爺還是親自幫我拉上了蚊帳,又將手電塞給我。他要走的時候我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舅姥爺,小舅這屋是不是鬧鬼啊?”

老舅姥爺以為我是被小舅白天的話給嚇著了,安慰我道:“別聽你小舅瞎白話,他調理你呢,哪來的鬼。”說完發現窗戶被緊緊關上了,他自言自語道,“小偉有病啊,大熱天窗戶關這麽嚴幹啥?”說完把窗推開就走了。

我躺在**,心裏一直合計昨晚奇怪的動靜和小舅白天的神秘態度,竟然失眠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耳盼再次響起嗡嗡的聲音。

我渾身一顫,從頭發梢到腳趾蓋全都繃緊了,像具僵屍一樣挺在**不敢動彈。就這樣硬扛了了幾分鍾,終於發現問題了。這回的嗡嗡聲一會遠一會近,甚至時不時的能撞到我的耳朵和鼻尖,遠也沒出蚊帳的範圍。

我確定,這是不小心把蚊子憋蚊帳裏了,要是不處理掉,今晚可就有罪遭了。

我打開手電,在蚊帳裏展開了地毯式的搜查。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讓我在床單上發現了這個吸血狂魔。

用枕巾將它處理掉,我長出一口氣,還沒來得及給自己點個讚,嗡嗡聲又一次響了起來。我確定,肯定不是蚊子,這兩者的差別太大了。

嗡嗡聲一下一下的十分有節奏,位置也不飄忽。對!就是早上那隻小手撓窗戶的動靜。

我保持著滅蚊時的姿勢僵坐在**,嗡嗡聲並沒停止,一絲絲柔的兒歌也隨之響起:“拉大鋸,扯大鋸,姥兒家門口唱大戲。接姑娘叫女婿,就是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