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 曆史的車輪

酒祭,一種古老封建王朝的官職名稱,相當於祭師,掌管祭祀的權杖,掌握神權。

每當皇帝想要愚昧百姓的時候,掌管神權的酒祭就開始人為造神運動。天降祥瑞紛紛出現,貼上金箔的豬變成麒麟,蟒蛇變成了飛龍,偉大的皇帝陛下成了神之子,雖然可能隻是個私生子。

造神運動,歸根結底是為了皇權的統治。

神權服務於皇權,這是中原王朝的特征。掌握神權的人永遠是皇帝的寵臣。就這樣,一個以皇帝為首的恐怖集團成立了,他們掌握軍隊,財富,知識,憑借這些,皇帝才能是天下之主。如果三樣中隨意少了一樣,皇帝就要完蛋。

大隋王朝的酒祭是一個老酒鬼,他偷喝過祭天用的美酒,在酒缸裏睡過覺,在牆角撒過尿。這是一個糊塗鬼,雖然眾人都知道他是裝糊塗,但他還是得裝下去。因為他不糊塗,皇帝就不高興,英明偉大的皇帝陛下不會允許掌握神權的人是一個精明的聖人。

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成為酒祭,酒祭或許沒有強大的武力,沒有近乎妖孽的智慧,但他必須有一顆敏感的心,一顆與天地合一的心靈。也就是上聽天心,這個天不是皇帝,而是這個世界。

他是這個世界最鍾愛的人,是能夠傾聽天道話語的傳話人。比如某一日刮起了風暴,別人看到的就是普通的風暴,而酒祭的看到的就是世界對他的指示,他能看懂大自然的語言。

……

落英繽紛的梨樹下有一個酒缸。酒香飄十裏。飄到小巷裏的酒香把懶散的貓兒都灌醉了。

這位酒祭大人就泡在陳年老酒裏睡大覺。他的身體非常瘦小。個頭像是個十來歲的孩子,不足一米。胳膊、雙腿像是蘆葦杆,太細了,似乎風一吹就折了。

這是一個身體有缺陷的人。

酒甕的蓋子被人啟開,陽光照射進黑暗的酒缸中,刺激著他的眼皮,讓他打了個噴嚏,迷迷糊糊的醒來。

“老師。我來給您換酒……”

打開酒蓋的是酒祭的學生,唯一的一個學生,他麵貌二十來歲,嘴角帶著和煦的微笑,一直讓側臉照著陽光,因為這樣在他看來很帥。青年是下一任酒祭,每一任酒祭在位之時都會受到天的指引尋找到剛剛出生的繼承人,這一成不變,唯一一個不受皇帝任命的官職。

青年抱著幾壇子美酒,準備往酒缸裏灌酒。

“算了。不用灌酒了,把我拉出去。有客人來了……”

青年微微吃驚,狐疑道:“誰會來我們這裏?咱們家十幾年沒來客人了,門口的荒草都沒膝……”

青年像抱孩子一樣把酒祭抱出來,之後蹲下身,因為他知道麵前的老師很小心眼,如果你讓他和你仰著頭說話,他會生氣的,一生氣就讓你和他一樣高了。

曾經有位高官嘲笑他個子矮,執拗的酒鬼就打斷了那位高官的雙腿,從此之後就沒有人再敢當麵嘲笑他,雖然背地裏肯定會說三道四。

……

……

溢滿酒香的小巷裏,周生牽著褚煙花的小手,腳步聲驚起了那些醉了的野貓子。

“喵喵~~”

野貓一點也不怕人,這種野生的貓狗性格凶狠,惹急了就撓人。

滿是荒草的破舊院落,周生給閨女整理了一下小棉襖,板板整整的。“待會見了那矬子要叫老師好,記得了嗎?”

“明白”,小家夥很聰明,重重的點點頭。

大門早已經敞開,鵝卵石小路上的亂葉也已清掃幹淨,看地麵上的那些掃帚紋理就能看出是剛剛清掃的。

梨園,酒祭正襟危坐,麵前梨花桌椅,中間是小火爐,上麵溫著烈酒。由於酒祭的個子矮,他坐在座位上就隻冒出一個腦袋來,頸部往下都在桌子下麵,小腿也蹬不到地麵,隻能淩空懸浮著。

他的學生彎著腰站在他後麵,手裏拿著筷子正在給他老師夾生魚片。有些腥的生魚片蘸著酒最香……

……

“老師好”,褚煙花行了個師禮。

“嗯!坐”,老小孩砸吧砸吧了嘴。

周生坐在對麵,把閨女放在大腿上,雙手從盤子裏捏了一片醋溜羊肉塞到閨女的嘴裏。可能是羊肉有些腥臊氣,小家夥不喜歡吃。

周聲把有些油膩的手指放在嘴裏吮.吸一下,味道果然不怎麽好,他覺得應該放些山藥。

“矬子,我閨女,給你當學生了,便宜你了,把你的拿手絕活都教給她,雖然你長得有些……磕磣,不過你是我發現的最有智慧的人了,你那比貓大不了的腦袋瓜裝了一個超級大腦……”

酒祭的學生聽到有人稱呼老師為矬子,吃了一驚,‘矬’這個字是不能出現在老師耳朵裏的,不然老師發飆,不亞於十幾級大地震。抬頭看了一眼這個無禮的中年男人,想象中的發飆卻沒出現。注視著老師平靜的臉色,他猜測麵前的這個中年男人是什麽人,竟然沒使老師發怒……

酒祭用魚刺剔了剔牙,把剔出來的那一小點肉在吃掉,看得人一陣惡心。

“可以,不過我隻會祭祀,糊弄一下人,和一個唱戲的差不多……”

“行了,學會糊弄人就行……”

這一年,周生把自己女兒交給酒祭教導,褚煙花小朋友有了一個個頭和她差不多的老師,開始學習怎麽糊弄人……

注視著離去的滄桑背影,青年忍不住開口問道:“老師,那人是誰?”

“他是……天……”

“天?”

“這個世界的天……”

……

曆史的車輪旋轉,時間的長河奔騰,花開花謝。春去秋來。時間就是一把殺豬刀。紅了櫻桃綠了芭蕉。韶華易逝。紅顏易老。

大業九年,周生定居京都第五年,楊老爹去世,十一個兒女哭泣了三天三夜。也是這一年,未亡人楊氏傷心欲絕,楊老爹下葬後不出半月,楊氏也跟著去世。

父母去世後,周生給弟弟妹妹們一筆錢。讓他們自立成家。庭院裏清靜了,周生的生活更加平淡,每日裏就喝喝酒,去戲院裏聽聽戲。

……

大業十四年,大隋王朝亡。千古暴君隋煬帝亡,滿腹豪情壯誌也隨著他的死亡消散。高麗終究未滅,不過在這位帝君的征伐之下,也是分崩離析,分成了新羅等三個勢力。

隋朝亡,群雄逐鹿中原。戰亂造成百姓流離失散,田地荒蕪。盛極而衰啊,鐵蹄下的苦日子又來了。

又三年,大唐建立,褚煙花也成為了有史以來第一位女皇,定年號建元。

建元元年,輕賦稅,薄勞役,事生產,國家漸漸恢複生機。

褚煙花登上帝位,一方麵是道主等人的支持,軍備,財富,兵馬都輕而易舉的獲得。另一方麵,也是周生暗地裏推波助瀾,操控氣運,她是純粹被周生扶上去的。

作為帝王,她的名字當然已經更改,史書裏寫的是褚煙,把那個‘花’字給去了。煙花這兩個字,總是有些不適合寫進正史。

……

成了帝王的褚煙花已經把重心放在了朝政之上,當初那個給她嗑瓜子的男人淡出了她的視線。周生夫婦沒有去享受她的那份榮耀,對於周生來說,什麽都淡了。

……

……

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悅耳。

漸生華發的周生成了一名夫子,沒有了少年時的熱血,對待學生也不再那麽嚴厲了。

建元三十七年,楊十一病逝,周生聽此噩耗,大病數月,吐了幾大口心血。

生老病死,自然規律,周生也無法隨意去改變,他能影響到的僅僅包括他最親近的人,父母與兄弟姐妹都不再其列。

老院子裏,成了老人的周生坐在門檻上曬太陽,手裏抱著懶洋洋的狸貓,享受著老人的撫摸。成了老嫗的褚芸有了嘮叨的毛病,整天在周生耳邊嘀嘀咕咕,弄得他不厭其煩。

“我說老頭子,煙花已經好幾個月沒來了,我們去瞧瞧她?”

“管那個沒良心的幹嘛!咱上次去,在那等了大半天都沒見著人影,要去你去我不去……”

“我一個人怎麽去,走,陪我去!”

褚芸把他拉起來,拿了幾斤點心,扯著他出門了。

“老趙,把馬車準備好”。

“好嘞,老爺……”

老趙是一個老仆人,家裏的人不多了。周生的弟弟妹妹們有幾個已經去世,剩餘的幾個也散布在各地,幾年也見不了一次麵。

……

皇城依舊,馬車從側門進入,一個老太監頭子恭恭敬敬的把兩位老人扶下馬車。

周生笑著打趣了他幾下,“老江,怎麽著,升官了,你這一身狗皮都換顏色了……”

“哎呦,太上皇,您的眼裏真好,咱家昨天剛剛升了一級……”

老太監欲要上前扶著周生,被周生一把推開,大怒道:“老頭子我還沒老的走不動路……”

皇宮與曆代帝王的皇宮有些不一樣,少了後.宮,三千佳麗是見不到人影了。褚煙花一直未娶,相信如果她娶夫,會有不少美男子爭著搶著當男.寵。

禦書房,女侍統領上官把兩人迎了進去,上了茶點。

“太上皇還請稍等,陛下正在前殿,一會就來見您……”

周生一屁股坐在皇椅上,非常舒服,不大不小。聽到上官的話,他眉頭皺了皺,拍桌子道:“把那死丫頭給我叫回來,還讓我在這等,能耐了她。要不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拉扯大,她能……”

周生發脾氣沒人敢還口,因為他是皇帝的老子。

宮女太監們低頭擦著冷汗,聽著周生在那發脾氣。褚芸拉了拉他的袖口,周生才揮揮手讓他們下去。

“老頭子。別向人發牢騷。這不是在自己家裏……”

“怕啥。還能吃了你”。

皇宮自然而然的有一種威嚴,讓人忍不住膜拜,恢弘大氣的建築,褚芸這種普通人根本忍受不了。

……

茶葉喝了五六遍,都泡的沒味了,皇帝陛下才匆匆趕來。褚煙花的麵貌還維持在二十來歲,清秀的麵孔,身穿黃袍的她有一種長居高位養成的威勢。這是皇威!

當官的有官威,不過官威比起皇威來差遠了!皇恩浩蕩,皇帝這種職業,金口玉言,能讓人富甲天下,也能一揮手讓人一無所有。

禦書房的門被關上,周圍的侍衛也離開這百米,皇帝的家事不是他們能聽的。

皇帝身上的氣勢讓褚芸不敢亂說話,親情都淡了許多,周生沒顧忌。大罵了一通。褚煙花也隻是認真的聽著,沒有還口。在她心裏,父母隻是兩位普通的老人,自己的那皇帝架子這時候就應該放下。

看著老父的白發,帝王輕輕一歎:“父親也老了”。

探望了一下閨女,周生夫婦離開,周生的脊背更加坨了。除了皇宮,先找了個茅廁,褚芸這個傻婆娘喝了太多茶,想要尿尿又沒敢說,讓周生又笑罵了一頓。老年的周生脾氣格外大,動不動就發火。

“這婆娘當年的那股子豪爽勁都沒了。哎,不知道大丫怎麽樣了,我的孩子生下來了嗎?”

……

建元四十六年,周生的弟弟妹妹凋零殆盡,隻剩下一個弟弟,被他接到家裏,安養餘年。

“大哥,我家那孫兒想要份差事,你看能不能和侄女談談,隨便給個差事就行……”

周生嚴詞拒絕道:“不行!”

這種事周生是從來不去理會,弟弟妹妹們也開枝散葉,留下不少子孫,都想來討份差事,被周生拿著拐杖打出去了。作為皇親,按理也能從宗人府裏領月份錢,也被周生拒絕了。

……

建元五十年,褚芸卒,享年八十七歲。朝廷下令,舉國哀悼。

建元五十七年,剩下的那個弟弟也去世,院子裏就隻剩下那個老仆與周生自己。自從褚芸去世後,褚煙花來照看他的次數也多了。

這些年,牽扯在周生身上大半的因果也因為親人的辭世而斬斷。在他心裏,唯一還存在的就是嗬護了一輩子的閨女了。

皇帝一直無後,為了國家穩定,褚煙花從表侄中選了幾個立為皇子,至於皇太子的位置一直空著。

秋風落,葉飄零,短暫的一生終於結束。建元六十七年,周生卒,天下素槁三月。周生的遺體被安放在建陵之中,作為皇陵的陪葬陵。

在棺材裏睡了一覺,周生蒼老的身體漸漸恢複年輕,手中握著一縷殘魂,這是褚芸的魂魄。這個世界是虛假,魂魄當然也是假的,要想真正活著,隻有等到離開這個世界。

……

春去秋來,轉眼二百年過,現在是天和二十一年,大唐帝國如日正盛,萬族臣服。這一年,統率這個龐大國度二百餘年的帝王終於將要辭世。

褚煙花無法成聖,就算她有氣運護身,因為無法突破聖者的門檻,像曆代帝王一樣辭世而眠。

臨終前,舉國哀泣,皇位被當初選中的一位侄兒繼承。

皇宮,素槁,靜的像是墳墓。

天上下著大雨,老天也在為這位女皇的辭世而哭泣。百臣跪立在雨中,跪送先皇。三公等諸聖彎腰行禮,聖者的尊嚴不會讓他們跪立,但對於這位千年未有的女皇的尊敬卻讓他們也無法無視。

白色擺滿白花的大床上,褚煙花的神魂從身體裏出竅,這是將要消散的魂魄,身上的氣運金龍也將要離體,進入下方跪立的新皇之身。哭泣聲,皇子們和近侍們都哭泣。皇陵也準備好,將有不少的死刑犯殉葬……

神魂消散之際,她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甜蜜的微笑。

“我這一生,真是如夢般虛幻。以女子之身做過皇帝,做過天下之主,開創偌大的朝代,不過我最快樂的日子還是小時候騎在父親脖子上的日子,那段時光……真好……”

耳邊又傳來小時候家門口小販們的吆喝聲,將死之人,回憶的也是內心最甜蜜的時光。

身體有些冷,神魂就將消散,氣運金龍也大半離體,隻剩下短短的一截尾巴留在體內。

“好冷~~”

她抱了抱身體,這一刻的帝王是這般無助。王侯將相,一培黃土,免不了沉睡在小鐵盒裏。

……

一雙溫暖的大手輕撫在她的頭頂,拉回了她將要迷離的神智。睜開眼,是一個熟悉的青年。他雙眸如瀑,腳踏天地,世界都要臣服在他的威嚴之下。

“阿爹~~”

麵前的這個身影正是小時候阿爹的樣子,一點都沒變。

“孩子,不怕,歲月也無法奈何你,你將和我一起攀登永生……”

周生把掙紮著出來的氣運金龍又塞了回去,世界的反噬洶湧而來,卻衝不垮他偉岸的身軀。

“我掌控命運,我塑造傳奇。天地需匍匐,我的意誌乃諸天至高,我的力量超越一切……”

天地被他一腳踩的下陷,周生運用大偉力,把一個國家的氣運煉化,助褚煙花成聖。周生的力量又有提升,恐怖的氣勢散發,這個世界的諸聖盡皆被壓製,他的氣息籠罩天地。

諸生感覺到強悍的氣息氣衝霄漢,紛紛來觀。道主,佛主,苦行者,瞎子。除此之外,亦有十幾尊或避世或出世的聖者。他們站立在諸多大臣之前,感受到裏麵那股能夠震懾天下的氣息,不敢發出意誌驚擾。除了前麵四者,沒有人知道這股強大的氣息屬於誰。

瞎子輕輕一歎,“那位真是恐怖,他把自己的女兒扶上帝位,為的就是這一刻。煉化眾生之力,他要生生創造……一尊聖者……”

“恐怖如斯……”

“人間紅塵之力一被煉化,大唐完了,不出十幾年必備新朝代替,眾生又將大亂”,佛主輕輕一歎,悲天憫人。

“那位對人間沒興趣,整個世界都在他掌中,隨意誌運轉……”

……

褚煙花注視著神一般的青年,寬厚的背影,挺拔的脊梁,一切都已明悟。她隻是一個普通人,她並不出眾,她能當上皇帝,全是麵前這個青年的功勞。

“阿爹~~”

兩行清淚從她眼角流出,同時一絲聖者的氣息也彌漫在她的身軀之上,一聲悲鳴的龍吼,代表著氣運金龍的衰。

周生拉著她的手,擦幹女兒眼角的淚水,“來,新的聖者誕生了……”

……

……

ps:又是五六千字。崩潰了,這一章直接把我寫的崩潰了。寫了整整一晚上,整整五個小時,就是寫不出那種味道來。一小時才寫一千來字,真是難受的要命,太慢了。十一點多了,我真是乏了,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