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故主重來人不識

木子右躲在牆角將祺王和魏大寶的話聽了去,一陣酸楚,有些人對他一點點好就能讓他記之不忘,有些人對經盡心竭力伺候他,可他從未關注到,木子右隻恨自己是他的身邊人,在他身旁伺候太久,以至於一切都成了理所應當。可如今,她心裏雖難受,卻也隻能若無其事地捧著熱氣騰騰的饅頭,任由滾熱席卷自己雙手,疼到忘記非分之想。

將手上饅頭遞給他,麵帶微笑,隱藏心事。

東皇宮內。

若衝醒來,翻過身來側躺,隻見身旁一位身著玄色道袍的中年人低著頭,手中捧著一個青瓷碗,整間屋中彌漫著的是一股子藥味。此時敬靈帝手中端著一碗滾熱的藥,他正在為她吹涼。

“藥還燙,放一會兒再喝吧。”敬靈帝言語中並未有威嚴莊重之氣,反而親切慈祥。

若衝連忙下榻給他磕頭行禮。

“是朕嚇到你了?”

若衝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回話,結結巴巴地:“陛下聖顏,威嚴之極。”

敬靈帝笑了:“你與朕昨日才是初見,昨日應當是嚇著你了吧。”

若衝搖頭:“沒。”

“你聽過甄貴妃吧?你與她生得有幾分相似,朕昨日將你認成她了。”

若衝不知應當如何回答,又因為害怕自己身份讓敬靈帝知道了,嚇得顫顫巍巍,豆大的汗珠從額頭冒出落下來,敬靈帝見了她叩首不語,也不想再問下去。

起身來,俯視若衝道:“既然醒過來了,留在東皇宮也不合適,你先去空蟬院住下吧,那裏冬暖夏涼,景致也好,也是宮裏最清靜的地方,最適合養病。”

若衝按著敬靈帝話,由司空玄領著,往空蟬院去了。

若衝入了空蟬院時櫻花已落,不見聞名天下的墨色櫻花,倍感失落,可是見空蟬院中的景物,建築陳設的清雅古樸的風格,倍感親切。仔細看了,這空蟬院確實與仁清太子所建之青藤宮極為相似,隻是因為禮製的原因,修建青藤宮的用料不及空蟬院。

最大的不同是若衝的青藤宮沒有櫻花,仁清太子的青藤宮建好之後便命人種植櫻花,可青藤宮偏偏就是種不活櫻花,最後也隻得作罷,改中鬆柏。鬆柏常青正好應了青藤宮之名。若衝看了空蟬院的模樣,再念及自己與貴妃容貌相似,想仁清太子修建青藤宮怕也與貴妃有幾分緣故吧?新八一中文網首發 https:// https://

進入正殿,便看見堂中的貴妃墨寶,若衝一怔,原看空蟬院心中微酸,如今看見貴妃的字跡,她心中已然五味雜陳。

仁清太子想做什麽,若衝不知,也不願猜。

晚膳過後,敬靈帝散步來到空蟬院,隻見若衝一手舉著竹竿一手扶著竹竿底部,在樹下小心翼翼地打蟬,生怕蟬兒從樹上落到自己身子上。她身旁也無伺候的人,見此情景,敬靈帝含笑上前,問道:“打蟬呢?”

若衝忙放下手中竹竿,行禮回話:“是!”

敬靈帝自己就躬下去,提起竹竿笑問:“這些東西吵到你了?”

若衝怯怯地回話說:“小道聽得此處有蟬,害怕而已。”

敬靈帝還未給黃保下命,那黃保連忙喊身旁的太監說:“還不快去將空蟬院中的蟬都打下來!”

若衝嫣然一笑,行禮道:“謝過陛下。”

敬靈帝抬眼看去,說道:“貴妃也怕蟬,什麽蝴蝶呀,飛蛾呀,是蟲子她都很怕的,原先空蟬院是沒有這些蟲子的,她不在久了,也就沒人打理了。”若衝不言,因為巧得很,貴妃怕得這些,她還害怕。卻不想說明,恐敬靈帝覺得若衝有意事事模範貴妃,去巴結討好他。

一旁的太監們在打蟬,驅趕樹上的蟲時,若衝看見一隻飛蛾從她眼前飛過,嚇得若衝不顧禮儀,捂住耳朵,生怕這些小東西飛到自己身上,不自覺地躲到了敬靈帝身後。

敬靈帝粲然一笑,寬慰她說:“不怕的,宮人們已經去驅趕了,待會兒讓他們在院子裏點些驅蟲的香,這些蟲子也就不會再回來了。”

若衝心安下來,行禮道謝。可依舊表現出害怕恐懼之像,緊緊跟在敬靈帝身後。此時,一隻大飛蛾衝著若衝飛來,還未等若衝反應過來避讓,敬靈帝長袖一揮,將它擋去,玄色衣袖便留下飛蛾的粉末。

若衝忙謝過敬靈帝。

敬靈帝與若衝聊天參悟時,一直端詳若衝的容貌,將她與貴妃做比較,越是細致入微的比較越是覺得不像了,既喜悅又遺憾。

“皇上,您昨日出宮是去做什麽的?”若衝見敬靈帝發愣,出神,鬥膽問道。

敬靈帝立馬緩過神來:“那家的涼粉很好吃,你沒吃過吧?”

若衝搖搖頭,“沒吃到。”

敬靈帝便隨口說道:“明日一塊兒去吃吧?昨天朕也沒吃到。”

“可以嗎?陛下這麽說,若衝真的很想去呢。”若衝滿心期待,眼睛放著光。

“你身體好了就可以去。”敬靈帝原本隻是隨口一說,想若衝也會和旁人一般說什麽顧及龍體之類話,可若衝竟然當真了。

若衝笑盈盈地:“不過中暑而已,早就好了。”

敬靈帝望著若衝的天真爛漫的笑顏,想起正清道長說的,她原名魚菀青。取自“菀彼青青”一句,當年,貴妃懷孕時曾說若是生下的女兒,小名便喚做菀青,貴妃喜歡冰消雪融,萬物複蘇的春天,願自己的女兒也能像春天一樣,充滿生機活力。

聊到天黑時,敬靈帝踏出空蟬院。

路上。

“黃保,你說,這是不是天意?”

黃保裝糊塗,問:“陛下說這是上天將娘娘送回來了?”

敬靈帝撇嘴苦笑一聲:“老狐狸!你知道朕說的是什麽。”

黃保垂眉,帶著哀傷的神情說:“陛下,您這些年受的苦太多,老奴實在不忍心您這樣下去了。”

敬靈帝悵惘說道:“可朕是皇帝呀,從做皇帝那天起,就沒有家了。”

黃保思慮之後,怯怯問道:“老奴鬥膽問陛下一句,您舍得嗎?”

敬靈帝閉眼,長舒一口氣,“朕舍不得這孩子……可朕,更舍不得朕的子孫做朕這樣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