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再入殘月宮

“這孩子說的是哪的話,您先進屋等著,馬山就好,馬上就好。”

老人熱情客氣的聲音越來越遠,隨即出門。

玉喬盯著門口,隻見門口處,某個唇紅齒白的男子掀簾而入。

“你就不能說是兄妹嗎?”床上休養生息的女子輕輕開了口。

“夫妻怎麽了?”撿過銅盆,添了水,金煜青彎身,雙手向麵上撩水清洗。

“沒什麽。”玉喬雙手環住膝蓋,轉頭望向窗外,麵無表情的開口道:“就是感覺像被人玷汙了一樣……”

……

“……做我妻子就那麽恥辱嗎……!”

洗漱完畢,撿起旁邊的巾子,隻見地上男子開始慢慢擦臉。

沉默了半晌,金煜青緩緩開口道:“你看他們兩個屋子,每屋隻有一個小炕。

如果我說咱們是兄妹,他們必定要把自己屋子讓出來給我們睡……

然後隨便找個柴房什麽的將就一宿。”

玉喬轉頭,將對麵男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你倒是蠻細心的。”

“想不到白色也蠻適合你的。”這才注意到金煜青一身月白色長袍,一個細帶簡單的係在腰間,更顯得身子朗朗,身形筆直。

“我也覺得。”循著玉喬的目光望去,那男子低頭打量自己半晌,金煜青抬頭輕笑。

晚餐豐盛異常,桌子上就是剛剛滿院子掙紮哀叫未果的母雞,也是這家裏唯一的一隻。

飯後金公子又內疚的往灶台下麵塞了幾錠金子。

再回到屋內時候,金煜青就看見了如下一幕。

隻見大屋子燒的火熱的炕頭上,年過半百的半盲老婆婆拉著玉喬的手。

親切噓寒問暖完畢後,那老婦人便開口語重心長道:“你的相公可惦記你了呢——

剛剛那些精細的雞肉,全都給你留著呢——

我那嫁出去的黃花那麽多件衣服,他就那麽隨手一拿!

你說怎麽這,就給你挑了這件最合適的,看,你穿著多俊——”

隻見炕上粗布荊釵的女子,一隻小巧的簪花斜斜的插在發髻上,兩片雲眉舒展,透著與世無爭的淡然。

在這農家小院裏,極為應景。

凝視了半晌,隻見金煜青大踏步而入,靦腆一笑,小媳婦狀羞澀道:“阿婆,就這樣,這她還總嫌我對她不夠體貼呢。”

夜晚,金公子自覺抱被,席地而眠。

一男一女,一個在地下,一個在炕上。

夜已過了大半,一輪滿月掛在墨黑的天空之中。

月光明亮皎潔,照的屋內景物畢現,窗外依稀有風吹過。

“喬喬?”男子試探的聲音傳了過來。

“恩?”很快就有了回應。

“……沒事。”地上的那個翻了個身。

“喬喬。”

“恩?”

“在想什麽?”

“一個人……”

“你有喜歡過的人嗎?”這次先開口的,是炕上的那個。

沉默了許久,無人應答。

“額……不好意思。”

“算有吧。”地上的聲音變得很輕:“七歲的時候我爹過壽,來陪同拜壽的一個小女孩。

三歲的樣子,腦袋上紮著兩個圓圓的小揪揪,長得很可愛……

那天晚上我總願意看她,跟她搭話。

當時不知道是為什麽,後來才知道,那叫喜歡。”

“然後呢?”

“然後我爹過完生日我就給忘了。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年少的愛情總是容易夭折。”玉喬歎息。

“而成熟之後,又會有很多的顧慮……”地下男子聲音微不可聞。

“不早了,睡吧。”玉喬翻了個身,麵向牆壁。

“喬喬,晚安。”

第二日一早,告別了老夫婦,二人便踏上向著鎮子趕路而去。

清平鎮口,依稀可以看見蜿蜒的清河,河水清淨,芙蓉朵朵。

那石碑旁的一對男女石雕,依舊立在那裏,扯著雙手。

“你聽過這個故事嗎?”玉喬抬頭打趣道。

隻見金煜青淡淡的望了一眼:“市井傳聞罷了。”

“殘月宮在東,金家堡在西,是時候分道揚鑣了。”玉喬拱手。

“好人做到底,小爺可以再送你一程。”目光從遠處的戲台收回,金煜青直身道:“反正我也要去參加婚禮的。”

金煜青笑道:“走吧。”

馬車顛簸了一路,玉喬低頭一直端詳手中的掌紋,紅線已經馬上就要封住了,還有四日,最多不超過四日,就要結束了。

循著玉喬的目光望去,金煜青亦低頭不語。

到了殘月宮的門口,隻見氣派異常的魔宮紅的耀眼炫然,四處洋溢著喜慶的氣氛。

大門被侍衛看守的森嚴無比,想起數月前,自己明明是被搶進來的,玉喬就不禁失笑。

玉喬嘴角控製不住的揚起,那個人,會是怎樣的表情呢……

下了馬車,仰頭打量著這紅飾滿門的魔宮,然而就在斂裙上行邁入台階之時。

一身粗布荊衣的玉喬卻遭遇到了意料之外的阻攔。

“是我。”對著麵如泥塑的守衛,玉喬輕輕的開了口。

“少主有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內。”隻見那侍衛目不斜視,‘任何人’咬的尤為重。

兩相為難之際,隻見那厚重的大門緩緩開啟,裏麵行出的侍衛在門口守衛耳邊耳語幾句。

隨即隻見那守衛讓開,躬身道:“少主有請。”

心下稍微寬慰,二人步行入內。

然而一如宮內,景物依舊,甚是連那大紅的喜字都未移動半分。

步入正堂,隻見正堂之內一人,一襲青衣,身影欣長,背對大門而立。

“我回來了!”大步邁了進去,玉喬喜不勝喜。

然而隻見那人緩緩轉身,明燭頜首:“難得風堂主賞光,這麽早赴宴。”

“別裝了,混蛋。”快步上前,玉喬輕推了一下麵前裝模作樣的男子。

然而玉喬隻覺得一股強大的內力震得她生生後退了幾步。

隨即玉喬猛地抬頭,看麵前的男子,依舊麵不改色,目光如古井的深水。

“我恢複記憶了。”短短的六個字,如一盆冰水澆了下來,從頭到腳都是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