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要死一起死

喬凝思和唐卓堯幾分鍾就衝到了手術室門前,而陳默在打電話通知唐俊興和步玲莉幾個親近的人,這次朱靜芸可能會死在手術台上,若是有那麽一段時間清醒了,或許她想見什麽人。最新章節全文閱讀所以池北轍讓陳默把能叫的人,都叫過來。

幾分鍾後陳默才把電話掛斷,喬凝思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帶著哽咽顫抖地問:“怎麽會突然進手術室了。早上不還好好的嗎?醫生甚至說我母親有蘇醒過來的跡象……”

喬凝思的眼淚“吧嗒吧嗒”掉下去。後麵的話已經說不出來了,她的肩膀在不停地顫抖著,整個人搖搖欲墜的。似乎隨時都要栽倒的可能。

“凝思……”唐卓堯伸手扶住喬凝思的腰,沙啞地叫著喬凝思的名字,卻不知道該說出什麽來安慰,因為此刻他和喬凝思一樣,心裏也充滿了悲痛和恐懼。

唐卓堯綠褐色的眼眸裏泛起一團猩紅,盯著陳默說:“既然早上的時候我母親的生命數據都正常,那麽究竟是發生了什麽,才突然間命在旦夕的?”

“我猜想肯定是害我母親的人動了什麽手腳。在這幾個小時內,除了我和步敬謙,以及那些醫護人員外,沒有其他人再接近我的母親了,所以很有可能問題就出在那些醫護人員身上。”

喬凝思聞言猛地看向陳默。

而陳默的麵色陡然一變。搖搖頭篤定地說:“就算出了問題,那也不可能是在醫護人員身上。池先生一直都提防著幕後主使再害阿姨,所以除了單獨給阿姨配有整個icu病房外,無論是從用藥,還是醫護人員,都經過了絕對嚴密的核查,確保萬無一失後,才能進去icu病房,幕後主使不可能在這點上動手腳。”

“不過……”說著陳默像是想起什麽一樣,薄唇泛起了白色。遲疑半晌,在喬凝思的催促下,他才字字斟酌慎重道:“不過今天之內除了步先生和唐大少爺,以及幾個醫護人員外,步琛遠也進去過icu病房。”

陳默眉頭緊鎖,沉思道:“但我覺得他沒有機會在那些醫療儀器上做什麽,畢竟……”

唐卓堯聽到這裏,高大的身軀猛地一晃,瞳孔不可置信地睜大,他突然變得激動起來,聲音一下子提高質問陳默,“你們為什麽讓步琛遠進去看我母親?!你們明知道步琛遠就是害我母親的凶手。”

“他第一次對我母親下手後,結果我母親還活著,那麽他肯定會想方設法再殺我母親滅口。事實證明果然是這樣,現在他真的把我母親殺了……”

唐卓堯這個樣子顯然已經失控了,陳默心裏雖然也很難過,可聽到唐卓堯這樣說,陳默的麵色變得嚴肅,“唐大少爺,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請不要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就隨便定一個人的罪。”

“步琛遠要求進去病房,是經過池先生本人同意的,若是步琛遠真的做了什麽,那麽池先生應該負全部的責任,所以唐大少爺的意思是,池先生害了自己的嶽母嗎?”陳默冷嘲熱諷地反問著,目光落在了喬凝思的身上。

池北轍既然讓步琛遠進去病房了,就說明池北轍絕對信任步琛遠,而陳默相信池北轍對步琛遠的判斷力不會錯,此刻唐卓堯喪失理智,把矛頭指向步琛遠和池北轍,大半的原因是唐卓堯存有私心。

池北轍是唐卓堯的情敵和步琛遠是唐卓堯要除掉的步家人,那麽唐卓堯潛在意識裏,就會把所有的罪過歸結在池北轍和步琛遠的身上,這並非是故意的,而是人的一種本能反應,也就是說此刻唐卓堯太感情用事了。

陳默不希望在唐卓堯的幾句話中,喬凝思也對池北轍心存芥蒂。

而喬凝思什麽也沒有說,此刻她哪還有心思去想其他的,完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她的腦子裏很混亂,隻關心手術室裏母親的安危。

喬凝思鬆開陳默的胳膊,同時也掙脫掉唐卓堯卡在她腰上的手,喬凝思麵色蒼白地走到手術室門前,透過玻璃看著裏麵亮起的燈光。

喬凝思的視線漸漸模糊,淚水順著臉頰流下來,攥緊手一遍遍在心裏祈禱著,“媽,你可千萬不能有事……這麽長時間你都支撐過來了,你既然給了我們希望,就千萬要挺過去這一次……”

唐卓堯也慢慢冷靜下來,沒有再跟陳默爭辯,他高大的身軀僵硬地佇立在門外,通紅的目光一動不動地看著手術室,唐卓堯握在一起的指關節,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幾分鍾後唐俊興先趕了過來,在電話裏聽到情況後,他就發瘋過一次了,此刻來到手術室門前,他看上去很平靜,壓著悲痛欲絕的情緒,隻有眼睛裏泛起淚光。

唐俊興麵色慘白地坐在輪椅上,跟唐卓堯和喬凝思一樣,目光死死盯在門上。

這時手術室的門突然被從裏麵打開了,幾個人立即圍了上去,喬凝思不由分說地抓住了池北轍的手,哭著喊道:“阿轍……”

池北轍沒有取下口罩,也就隻有他一個人出來,喬凝思尚未開口,池北轍反握住她的兩手,通紅的目光在旁邊掃過一圈,隨後池北轍垂眸看著喬凝思,沙啞地問:“你父親呢,還沒有過來嗎?嶽母醒了,想見你和你的父親。”

喬凝思聞言怔住,一時間不能理解池北轍的意思,母親醒來是好事,但這個時刻池北轍和醫護人員不應該救母親嗎?半途出來讓她和步敬謙去見母親,難道是因為……喬凝思根本不敢往下想。

她烏黑瞳孔裏的淚水安靜地流淌下來,神色恍惚地盯著池北轍,似乎在給池北轍要一個確切的答案,她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對不起……”池北轍不敢看喬凝思,喬凝思的眼睛裏有最後一點亮光,他不敢看到那亮光的驟然熄滅,池北轍別開臉,一手握成拳抵在唇上,生生地止住喉嚨裏的哽咽,隔了十幾秒鍾,他才艱澀地開口,“我們盡力了。[想看的書幾乎都有啊,比一般的站要穩定很多更新還快,全文字的沒有廣告。]”

“嶽母現在是回光返照,恐怕也支撐不了多長時間,所以凝凝和你的父親,最後……再跟嶽母說幾句話吧。”

喬凝思隻覺得耳邊轟然一下子炸開了,就像有一顆炸彈在她的腦袋裏麵爆炸了一樣,她渾身頓時一軟,失去了所有力氣,連站都站不穩,喬凝思猛然間不受控製地栽倒在了池北轍的懷裏。

“凝凝!”池北轍立即伸手摟住喬凝思,眼看著喬凝思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要暈過去,他隻能撫上喬凝思的臉,低頭湊過去吻上她的唇,池北轍不斷地喊著她的名字,試圖讓喬凝思清醒過來,“凝凝你別這樣……”

“嶽母沒有多長時間,你不能再耽誤了,若是連最後幾句話,你都來不及跟她說,你會遺憾終生的,你更不能讓嶽母帶著遺憾走。凝凝……”

而就在池北轍哄著喬凝思的時間裏,唐卓堯和唐俊興兩人從震驚和悲痛中緩過來,繞過池北轍就要進去手術室。

喬凝思這時一下子又清醒了,不顧一切地推開池北轍,她淚流滿麵、跌跌撞撞地往手術室跑去。

池北轍轉身把門從外麵關上,高大的身形站在那裏,擋住了唐卓堯和唐俊興的去路,池北轍低沉道:“抱歉,嶽母隻要求凝思和步先生兩個人進去,再者,手術室裏不能有太多非醫護人員,所以請你們諒解。”

唐俊興的手驀地頓住了輪椅架上,他抬起頭看著池北轍,心中又是憤怒又是悲痛,唐俊興的胸腔劇烈起伏著,用一種近乎低吼的聲音質問池北轍,“人都快要死了,難道見最後一麵都不可以嗎?”

池北轍不為所動,戴著口罩居高臨下地佇立在那裏,他低頭用輕蔑的眼神看著唐俊興,滿是譏誚地反問:“我嶽母為什麽不願意見你,難道你自己還不清楚嗎?當年你這個第三者插入她和步敬謙之間,如果沒有你,她和步敬謙不會分開。”

“你連娶她都是用了不正當的手段。沒錯,你後來是放過她了,並且把唐家全部的家產也都給她了,但唐俊興,你覺得這些能彌補她被禁錮的幾十年時光、能抹去你給她帶去的全部傷害嗎?”

池北轍這一番話讓唐俊興整個人震驚了,從認識池北轍到現在,池北轍何時這麽尖銳過?

唐俊興的麵色變得很難看,他緊抿的唇顫抖著,好半天冷笑著反駁池北轍,“對比起來,真正傷害朱靜芸的那個人是步敬謙吧?”

“她臨死前,怎麽可能隻要見步敬謙,而不是我這個真心愛護她的男人?我看根本就是你池北轍不允許我進去吧?你這樣做,會讓朱靜芸死不瞑目,你對得起朱靜芸和喬凝思兩母女嗎?”

陳默聽後心中的火瞬間燃燒起來,上前就要說些什麽,池北轍伸手拉住陳默。

他絲毫沒有生氣,看著唐俊興的目光裏充滿了同情和可悲,池北轍平靜地對唐俊興說:“步敬謙確實傷害了我嶽母沒有錯,但我嶽母從始自終都愛著步敬謙。因為太愛了,所以才會原諒步敬謙犯下的一切過錯。”

“而對於你唐俊興,她連丁點的喜歡都沒有。這樣說你明白了嗎?你是她最憎恨的人,就算是快死了,她也不願意多看你一眼。”

唐俊興的麵色“刷”地白了,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耳邊回響的全是池北轍最後一句話,唐俊興的身子晃動著,連輪椅都有些坐不穩了。

他猛然頹廢地癱在了那裏,胳膊肘撐在輪椅架上,唐俊興無力地用手扶著額頭,青白的唇哆嗦著,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他以為後來的放手和成全,以及把全部的家產給朱靜芸和其他男人的女兒,所付出和做的彌補,足以讓朱靜芸原諒她,然而事實不僅沒有如他所願,更殘忍的是朱靜芸對他的恨竟然那麽深,深到就算快死了,也不願意見他一麵。

這是最殘忍的吧?如果朱靜芸是在報複他,那麽朱靜芸成為了,這是他一輩子遭受過的最大的懲罰和報應。

唐俊興死死盯著緊閉的手術室門,眼珠子幾乎要瞪了出來,連整個五官都有些扭曲,唐俊興肝膽欲裂,快要把牙咬碎,“朱靜芸,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那麽我呢,母親為什麽不讓我進去?”唐卓堯在這時開口沙啞地問池北轍,他眸子裏充斥著濃烈的血絲,看著池北轍時,那裏頭燃燒起了細微的火焰,“我要問清楚,到底是不是步琛遠害死了我母親。”

“池北轍,你阻攔著不讓我進去,是因為你想包庇步琛遠吧?我母親命在旦夕,也有你一大半的責任,你不讓我向母親確認真相,是害怕我會找你為我母親報仇、害怕喬凝思恨你對嗎?池北轍,你真是太卑鄙了。”

池北轍對上唐卓堯的目光,他口罩下的俊臉緊繃著,兩片薄唇緊抿在一起,並沒有開口反駁唐卓堯。

因為唐卓堯已經瘋了,他不想跟一個完全失去理智的人講道理,保持著沉默站在那裏不動。

然而下一秒鍾,唐卓堯突然掏出一把手槍,舉起胳膊直接把槍口抵在了池北轍的腦門上,唐卓堯滿目猩紅地看著池北轍,渾身上下的殺氣蔓延,他一字一字語氣狠戾地威脅池北轍,“讓我進去,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你。”

陳默見狀麵色大變,眸光淩厲正要對唐卓堯出手,池北轍再次阻攔住了陳默,對於唐卓堯的行為,池北轍覺得很可笑,唐卓堯是以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竟然敢把槍口指著他池北轍嗎?

真是太幼稚了,他壓根不屑跟唐卓堯計較。rong>

池北轍和唐卓堯對峙中,一路趕過來的步敬謙衝到了手術室門前,隻不過唐卓堯和唐俊興都擋著路,步敬謙不由分說的一腳把唐俊興踹開,隻聽見“砰”的一聲響,唐俊興連同輪椅一起栽在了地上,下屬立即過去扶唐俊興。

而步敬謙根本不管這些,在混亂的場麵下,他緊接著伸出手,抓住唐卓堯的肩膀,直接把人拎到一邊,隨後步敬謙推開手術室的門,大步進去後,一眼看到手術台上的朱靜芸。

“嘭”一下,步敬謙膝蓋一彎跪在了地上,上前兩手攥住了朱靜芸的一隻手,步敬謙一路上隱忍的淚水,在觸碰到朱靜芸的這一刻,一下子湧了出來,男人哭著叫朱靜芸的名字,“靜芸,我來了。對不起,讓你等我了……”

朱靜芸平躺在那裏,整個人單薄虛弱得像是一縷魂魄,仿佛風隻要一吹,就會消散了一樣,這時看到步敬謙的臉,朱靜遠那雙沒有光彩的眼睛,猝然亮了起來,她的手動了動,反握住步敬謙的。

朱靜芸搖搖頭,一雙漆黑的眼睛裏熠熠生輝,用很輕的聲音愧疚道:“說對不起的那個人應該是我。敬謙,很抱歉……當年答應過要嫁給你、做你的新娘,我沒有實現自己的承諾。”

“而多年後的今天,我們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可還是對不起,我又要辜負你一次了。”

喬凝思也跪在地上,用手捂住嘴,眼淚大顆大顆地砸下去,她早就哽咽地說不出話來了,“媽……”

而步敬謙則伸出手指擦著朱靜芸眼中流出的淚水,他看上去似乎並不悲傷,隻有臉上大片的淚水滑落到唇邊、下巴,步敬謙笑了笑,反而用溫柔的聲音安慰朱靜芸,“沒有……靜芸你沒有辜負我,在這世間我們不能做一對真正的夫妻,但我們還可以去天堂不是嗎?”

“你不要害怕,我先好好地送你走,然後下一秒我再隨著你而去。所以你隻要等我幾分鍾就可以了,往後我再也不會讓你等了……”說出這番話時,步敬謙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

如果到最後還是無法挽留住心愛女人的生命,那麽大不了他陪著朱靜芸一起死,多簡單的事情啊……所以到這一刻步敬謙沒有歇斯底裏、沒有瘋狂崩潰,反正無論怎麽樣,他都會陪著朱靜芸一起。

朱靜芸還剩最後一口氣,那麽他會好好地活著;若是朱靜芸死了,他就陪著朱靜芸一起死,無所謂是下黃泉地獄,還是上碧落天堂。

喬凝思猛地轉頭看向步敬謙,她知道步敬謙有多愛朱靜芸,早就做好了步敬謙會和朱靜芸同生共死的心理準備,可此刻聽到步敬謙這樣雲淡風輕地說出來,她還是接受不了。

她即將失去母親了,難道連父親也要一起失去嗎?

“你不能這樣……”朱靜芸用盡所有力氣攥住步敬謙的手。

就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死了,步敬謙一個人絕對不會活下去,所以她才一直撐到現在,在長達一個月的昏迷過後,她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就是為了跟步敬謙說最後幾句話。

朱靜芸驚喊了一聲後,整個人越發虛弱,她閉了一下眼睛,又費力地緩緩睜大,極其艱難地把視線聚在步敬謙的身上。

朱靜芸喘著氣,說得模糊又無力,“敬謙,你必須答應我,我死了以後,你一個人要好好地活著。這是我最後的心願了,你能滿足我嗎?”

“不能!”步敬謙想也沒有想,就一口拒絕朱靜芸,他的眼淚都掉在了朱靜芸的手上,通紅的雙眼凝視著朱靜芸,步敬謙執拗而深情地說:“以後什麽我都可以答應你,唯獨這個條件不行。”

“你死了,讓我一個人怎麽好好地活?你不能這麽自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個世上。靜芸,除非你好好的……”步敬謙把朱靜芸的手貼在了他的臉上,到底還是抱有最後一點奢望,他用哀求的語氣說:“你都可以撐到現在了,怎麽還能讓我們絕望?”

“靜芸,你堅強點,我已經準備好了我們的婚禮,婚紗和新房也都有了,隻要你沒事了,就可以做我的新娘,我會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求你了靜芸……”

然而朱靜芸的意識還是慢慢變得恍惚了,她一雙眼睛裏越來越渙散,連最後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步敬謙一點點睜大瞳孔,隻感覺緊握在掌心裏的手一點點滑落出來,他就正怔怔地看著,忘記了再去抓回來。

直到朱靜芸的手一下子垂落在手術台邊緣,發出輕微的響動,步敬謙猛然間回過神來,伸出手一把抱住朱靜芸,他泣不成聲地喊著,“靜芸……”

喬凝思僵硬地跪在那裏,很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這時手術室的門突然被人從裏麵打開,唐卓堯到底還是闖了進來,看到手術室台上的女人,他的腳步頓了一下,緊接著直接撲了過去,“母親!”

唐卓堯癱在地上,兩手握住朱靜芸的肩膀,他像是一個孩子一樣晃著朱靜芸,淚流滿麵地問:“你告訴我害你的凶手是不是步琛遠?我為你報仇。母親你說句話啊……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朱靜芸卻已經聽不見了,她的眼睛安靜地閉著,烏黑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子,就連那一張臉依舊如往常一樣年輕美麗,但卻已經沒有了生命氣息。

“媽……”喬凝思痛哭出聲。

而步敬謙則一動不動地跪在那裏,臉始終埋在朱靜芸的胸口,很長時間都沒有抬起來,無聲無息的樣子仿佛他也跟著一起死去了。

池北轍走到步敬謙身邊,伸手想把步敬謙拉起來,但步敬謙緊緊地抱住斷掉呼吸的朱靜芸,似乎和朱靜芸連在了一起,任憑池北轍如何大力,也沒有辦法把步敬謙和朱靜芸分開。

於是最後池北轍收回手,下一秒鍾他也彎膝慢慢地跪在地上,貼過去把悲痛欲絕的喬凝思摟入懷中,而在離手術台幾步遠的位置,唐俊興坐在輪椅上,淚水也從通紅的眼睛裏淌了出來。

頭頂的燈光還亮著,整個手術室裏陷入無盡的悲傷和淒涼中,誰都沒有離開,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唐卓堯猛地從地上站起身,大步走出去。

外麵的天色已經黑了,紛紛揚揚下著大雪,唐卓堯不顧自己滿麵的淚水和狼狽的樣子,在外人驚訝的目光中,他坐上電梯,一路到了停車場,唐卓堯發動車子,“嗖”一下疾馳而去。

他要立即殺了步琛遠,為剛剛死去的母親報仇。

想到這裏,唐卓堯猛然從回憶裏抽回心神,而對著步琛遠射過去的第二顆偏了,步琛遠摟著沈末離巧妙地躲閃過去,那一顆子彈打在了床頭的牆壁上。

趁著唐卓堯分神的時間,步琛遠握著槍,立即對唐卓堯射過去一顆子彈。

隨後步琛遠沒有再做停留,摟著沈末離的腰從另一邊下床,他連鞋子都顧不上穿,就打橫將沈末離抱在懷裏,幾步走到木質窗戶那裏,步琛遠直接躍了過去。

沈末離的左胸口受傷,不能耽誤了救治,現在他必須逃脫掉唐卓堯的追殺,盡快把沈末離送去醫院。

步琛遠身上依舊穿著浴袍,在落到外麵的地上時,一股凜冽的寒風瞬間灌了過來,夾雜著鵝毛大雪刮在人的身上,步琛遠懷裏快要昏迷的沈末離,因此顫動了一下。

“阿離……”步琛遠猛然收緊雙臂,讓沈末離越發貼著他,他渾身還是滾燙的,厚實健壯的胸膛像是一堵牆一樣,為沈末離遮去了大半的寒冷和冰霜。

沈末離的傷口痛得厲害,一張臉慘白、額頭上冒著冷汗,幾乎快要失去意識了,卻在步琛遠叫著自己名字的這一刻,她伸出手臂圈住步琛遠的脖子,把臉埋在步琛遠的胸膛上。

步琛遠大步走在雪地中,屋子裏的燈光隱約照過來,覺察到女人溫軟的身子陷入自己的懷抱,步琛遠低頭看了胸口的沈末離一眼,隻見沈末離用牙齒死死地咬著唇,往常嬌嫩的唇瓣上此時卻透著灰白,有鮮紅的血珠子冒了出來。

步琛遠心裏驟然一疼,用溫柔又沙啞的聲線說:“阿離,別咬自己。你若是實在疼得話,就咬我吧。乖,像我們兩人第一晚那樣……”

話還沒有說完,胸口上就是狠狠一痛,沈末離直接掀開了他的浴袍,照著赤果的胸膛肌肉咬了上去。

她這一下子絲毫沒有留情,步琛遠倒抽了一口冷氣,疼得麵色白了白,可隻要一想到沈末離此刻承受的傷痛比他多了百倍,步琛遠心裏就難受得厲害,他低頭對沈末離笑了笑,“咬吧,這樣才是乖女孩。”

沈末離的眼淚流了出來。

兩人漸漸遠離了那棟小木屋,最後的一點光亮也沒有了,四周黑漆漆一片,連路都有些看不清楚,但所幸步琛遠對這裏比較熟悉,很快到了那片樹林。

由於步琛遠是赤著腳的,這一路上地上的石子早就把他的腳掌磨得血肉模糊,踩在雪地上後,那片雪中都混上了鮮血。

步琛遠懷裏抱著沈末離,終究有些體力不支,突然膝蓋一彎直接栽在了地上,卻仍然不忘把沈末離護在懷裏。

步琛遠連忙轉了一個身,坐在地上背靠著後麵的一棵樹,“阿離。”,他低頭叫了一聲沈末離的名字,用兩手捧住沈末離的臉。

即便是在漆黑的天空下,步琛遠還是能看到沈末離蒼白如紙的麵色,而她傷口處不斷湧出的鮮血,已經把步琛遠胸膛的浴袍浸透了,步琛遠的心中突然湧上來一種陌生的情緒,是害怕和慌亂。

“你沒事吧?”步琛遠這樣問著,聲音已經開始顫抖了,他湊過去在黑暗中尋到沈末離的唇,那冰涼和僵硬的觸感,讓步琛遠都有些語無倫次了,“你堅持一下,別怕,我帶你去醫院,不會有事的……”

這些年步琛遠在黑白兩道上混著,自然受過幾次槍傷,對於他來說,其實槍傷並不可怕,但沈末離卻是第一次遭遇這樣的事情,在此之前,雖然沈末離不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可也算是溫室裏的花朵了,何曾經曆過今晚這樣的腥風血雨?

這一切都是步琛遠帶來的,他把無辜的沈末離卷入了這場是非中。

步琛遠心裏愧疚又疼痛,擔心沈末離堅持不住,他的手臂箍緊沈末離的腰,用炙熱的唇親吻著沈末離的唇,頭頂的雪花落在兩人的臉上,很快就融化成了冰涼的水。

這一刻步琛遠無法再掩藏自己的感情,滿是愧疚地說:“對不起阿離……你怎麽會這麽傻?為什麽要替我擋子彈,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顧?”

這個問題不用沈末離回答,步琛遠自己心中就有了答案,若不是真的愛一個人,怎麽會為對方連命都不要?池女肝才。

其實步琛遠早就知道沈末離愛自己,隻不過他不想承認罷了,因為他負責不起,也要不了沈末離的愛,他終究會辜負沈末離。

“你就當我善良,是出於一種本能的反應好了。”沈末離躺在步琛遠的臂彎裏,她此刻連說話都有些費力了,仰著臉對上步琛遠的眼睛,哪怕是在漆黑中,他的眸子裏也是那麽灼亮,那裏頭裝滿了疼痛,可更多的卻是愧疚。

這是沈末離最不屑要的,她虛弱地閉了下眼睛,又開口對步琛遠說:“我的手機在口袋裏,你打電話給凝思,讓她趕過來救我們。”

步琛遠剛剛也想到了,聞言連忙摸出沈末離的手機,翻開通訊錄後,他把電話打了過去,但不知道為什麽響了很久,那邊都是無人接聽。

步琛遠隻好打給池北轍,等了很長時間,電話終於接通了,池北轍的嗓音沙啞無力,問步琛遠有什麽事情?

“唐卓堯要殺我,末離受傷了……”此刻步琛遠也來不及說那麽多,聽到那邊的池北轍應下,步琛遠就把地址告訴了池北轍。

隨後收起手機,步琛遠抱著沈末離正要站起來,這時突然從一個方向傳來腳步聲,很顯然是唐卓堯追上來了。

沈末離也聽到了,不知道唐卓堯會不會直接找來這裏,或是中途轉到另一邊,沈末離伸手握住步琛遠的胳膊,感覺到步琛遠肌肉的緊繃。

沈末離竭力忍受著傷口的痛苦,用平靜的語氣對步琛遠說:“唐卓堯的目標是你。無論凝思的母親是不是你害的,唐卓堯都不會放過你,更不會給你辯白的機會。”

“因為你是步家人,他本來就要毀滅整個步家,如今隻不過是提早對你下手而已,所以你把我放在這裏,你自己一個人走。唐卓堯不會對我下手,我隻要等到喬凝思來,就可以了。”

步琛遠聞言抱著沈末離的手臂驀然一僵,麵色發白地盯著沈末離,片刻後步琛遠搖搖頭,“你是為我受得傷,我怎麽可能丟下你?就算你要在這裏等喬凝思過來,我也會陪你一起。”

“這樣的話,唐卓堯找過來了,你要護著我,就根本不是唐卓堯的對手,那麽你也會白白搭上自己的一條命。”沈末離反倒很平靜,她此刻還能理智地分析兩人的處境,蒼白地笑了笑,沈末離反問步琛遠,“你應該很惜命吧?”

“隻有把你自己保護得好好的,你才有機會為死去多年的唐卓離報仇不是嗎?所以你還是放下我吧,我相信凝思很快就過來了,否則今晚我們兩人都要死在這裏。”

“那就一起死好了。”步琛遠突然抬高聲音說出這樣一句話,他重新坐在地上,在沈末離詫異的神色中,步琛遠一手撫上沈末離的臉,他低沉又認真地說:“反正我早就生無可戀了。”

“沈末離,不管你相信不相信,現在我還是要告訴你,我對你確實是動了真心,或許沒有那麽深刻,可這是從唐卓離死後,我唯一能交付出來的一份感情了。這輩子唐卓離已經離開了我,我不能再讓第二個自己喜歡的女人死了。但如果我真的救不了你,至少我可以陪著你一起死。”

沈末離無言以對,心中不是沒有感動,可她無法理解步琛遠對她究竟是怎樣的感情,可以陪著她一起死,那為什麽不能跟她在一起?

“如果我們都好好地活著呢?步琛遠,我們兩人會有以後嗎?”這一刻沈末離還是抱著最後一絲期待問。

隻要步琛遠還願意跟她在一起,那麽她可以為了這段愛情拋棄所有,縱然是飛蛾撲火,也甘之如飴。

然而很長時間,沈末離都沒有等到步琛遠的回答,沈末離終於支撐不住了,閉上眼睛昏迷之前,隻模糊地聽見男人艱澀的三個字,“對不起。”

這邊,池北轍掛斷步琛遠的電話後,他讓陳默帶幾個人去救步琛遠和沈末離,隨後池北轍重又返回手術室。

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池驍熠得知消息後,擔心池北轍一個人應付不過來,還在吃著晚飯,就丟下筷子趕來了醫院,沒想到葉承涵也挺著大肚子到了手術室門前。

池驍熠左右沒有看到葉承跡,麵色頓時沉了下來,幾步上前,他伸手環住葉承涵的腰,“這外麵還下著雪,你就一個人跑出來了?葉承跡呢,他不想活了是不是?”

他給了葉承跡那麽多的好處,讓葉承跡二十四小時保護葉承涵難道不應該嗎?其他保鏢做幾十年也沒有這個待遇,葉承跡若是還不識好歹,他非得廢了葉承跡不可。

池驍熠細長的眼睛眯了眯,隻要一想到葉承涵一個人會出什麽意外,他渾身上下就冒出陰冷和殺氣來。

葉承涵被池驍熠嚇了一跳,剛剛根本沒有看到池驍熠,結果她就被男人強行拉入了懷抱,她還以為自己被哪個男人非禮了。

葉承涵短暫的震驚後,這才放鬆下來,後背依偎在池驍熠的胸膛上,她回頭對池驍熠說:“我大哥和藍悠悠去停車場停車了,我一個人先找過來了。”

池驍熠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懷裏的女人最近胖了一圈,摸在她的腰上特別有手感,池驍熠對此很滿意,像是獎勵一樣,低頭在葉承涵的臉上親了親,隨後他摟著葉承涵走進手術室。

池北轍早就把喬凝思從地上抱了起來,在池北轍的安慰中,喬凝思還能支撐得住,最悲痛欲絕的是步敬謙,他發瘋了一樣始終跪在地上,雙臂死死抱著朱靜芸,大半個小時過去了,步敬謙還是不願意放開。

池北轍不忍心強行拉走步敬謙,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正準備吩咐醫生給步敬謙打鎮定針,結果池驍熠已經大步走過去,站在步敬謙身後,池驍熠不由分說地抬起右手,以此做刀,對著步敬謙後頸的某個位置砍了下去。

這個招式池北轍也會,但他對步敬謙下不了手,而葉承涵學了這麽多年的武術,都沒有練成用手刀把人砍暈的本領,結果池驍熠輕而易舉就做到了,葉承涵感到不可思議的同時,她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看。

池驍熠這個廢物都能砍暈人了,像她這樣經常把池驍熠揍得住院的警察,她也可以做到用手砍暈人吧?

這樣想著,葉承涵走到喬凝思的身側,抬起手照著喬凝思的後頸砍下去,處在悲傷中的喬凝思感覺到了疼痛,卻並沒有暈過去,她猛地回過頭盯住葉承涵,“我沒事,你不用把我也弄暈。”

雖然喬凝思受到的打擊很大,但像朱靜芸昏迷那段時間一樣,他們都知道最難以支撐下去的人是步敬謙,母親已經離開人世了,喬凝思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堅強起來,她不能讓步敬謙真的陪著朱靜芸一起死。

“……”葉承涵雖然很失望自己沒有把喬凝思砍暈,但隻要喬凝思沒事,那就好了。

葉承涵看著麵上蒼白全是淚水的喬凝思,她自己的眼眶也紅了一圈,走進一步,伸手把喬凝思抱在了懷裏。

葉承涵從來不會安慰人,除了擁抱外,她不知道該對喬凝思說什麽,而喬凝思感受到了葉承涵身上的溫暖,她的肚子貼著葉承涵隆起的肚子,想到那裏孕育著一個生命,喬凝思悲痛的心情總算有所緩解。

她反手抱住葉承涵,把臉埋在了葉承涵的脖子裏,不一會淚水又濕透了整張臉。

步敬謙暈過去後,池驍熠輕而易舉就把步敬謙從朱靜芸身上拉起來了,隨後他把步敬謙交給醫護人員,讓醫護人員將步敬謙帶去病房,若是醒來了,要第一時間通知他們。

池驍熠拉過白布,彎身為朱靜芸蓋在身上,連一張臉也遮住後,池驍熠這才彎下腰,對著朱靜芸的遺體深深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