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你若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明天就嫁給唐卓堯

十多分鍾後,喬凝思和陳母就趕到了池家老宅,管家一早在外麵等候著,見她們來了,連忙一路把她們領去客廳。

喬凝思一眼看到步敬謙背對著自己而站。一隻胳膊抬起。手裏握著一把黑色的手槍,直指對麵跌坐在沙發上江芷玥的腦門。

從開始到現在,喬凝思經曆過刺殺、凶殺以及在白天親眼看到喬慶華跳樓……等等可怕的事情,如今再麵對眼前這種情況時,她變得冷靜又從容,而步敬謙和江芷玥僵持著,很顯然步敬謙沒有立即要殺江芷玥,也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喬凝思頓在了那裏,身側的步玲莉也沉默著,客廳裏的氛圍僵硬、沉寂,這種感覺讓江芷玥心慌。她的脊背緊貼在沙發上,早就沒有了退路。

江芷玥知道步敬謙絕對不會拿一個玩具槍嚇唬人,饒是她平日裏再強勢,生死關頭,此刻她也是麵色蒼白,睜大眼睛驚恐地盯著槍口。江芷玥聲音顫抖地說:“步敬謙你冷靜點……朱靜芸根本不是我殺的,你不能冤枉了無辜好人,而任由真凶逍遙法外。”

“你難道沒有聽說過,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嗎?再者說了,江芷玥你覺得自己是好人嗎?”步敬謙暫時放下手臂,居高臨下地立在那裏,唇畔噙著一抹嗤笑。冰冷的眼神睨著江芷玥,“靜芸受傷的那天晚上,整棟房子裏隻有你江芷玥和靜芸兩個人。”

“而我們趕到的時候,門被從裏麵反鎖上了,而且所有的窗戶都是緊閉著,也就是說,這段時間沒有人能從房子裏離開,除非對方是隱形的,能在我們眼皮子底下逃走,但顯然這種結論不符合現實。”

“另一方麵。警方也證實了那把插在靜芸胸口的匕首上,有你江芷玥的手印。”一想到自己深愛的女人被捅了一刀,以及那天晚上朱靜芸躺在血泊中的畫麵,步敬謙的胸腔裏就是一陣抽搐般的痛。

這讓他的憤怒和仇恨之火燃燒得更旺,渾身都蔓延出一股陰冷的殺氣,步敬謙握著手槍的一隻手一下子攥緊了,逼視著江芷玥,“所以是你在靜芸沒有防備之下,先捅了她一刀,隨後你把房子裏的電斷掉,將靜芸推下樓梯,種種證據都指向了你,江芷玥你還想狡辯?”

“我沒有狡辯,我隻是在陳述事實。”江芷玥稍微冷靜下來,扶住身側池淵的胳膊,她微微坐直身子,試圖讓自己的氣場不輸給步敬謙,“水果刀上有我的手印,那是因為當時我就坐在床頭給朱靜芸削蘋果,我相信水果刀上不隻有我一個人的手印,那麽難道隻要有誰的手印,那個人就是凶手了嗎?”

“第二點,你們房子的電力控製是在臥室,或是走廊附近嗎?如果不在,那麽我是如何做到在那個時間點斷電的?你可以說我提前買通了供電局,若是這樣的話,警方可以到供電局查。”

喬凝思聽到這裏,抿了抿唇往前走出幾步,跟步敬謙站在一起,喬凝思接過江芷玥的話,“水果刀是新買的,我母親剛搬過去,那天郝荼菲和我都用過水果刀,但先不說我們不會喪心病狂害死自己的母親,關鍵是我母親被害時,我和郝荼菲都有不在場證明。”

“我在外麵試圖破門而入,當天晚上郝荼菲在家裏,一直和陳母待在一起。關於你說的如何斷電也很簡單,別墅的電源控製是在離臥室不遠的另一個房間裏,有可能你先把匕首插在了我母親的胸口,隨後你跑去那個房間裏斷掉電源,以最快的時間返回來把我母親推下樓梯後,你再去房間打開電源,最後從樓上跑下來。”

江芷玥聞言身子微微一震,對此無言以對,她麵無表情地盯著喬凝思,冷冷地質問道:“喬凝思,我是你的婆婆,你竟然懷疑我是殺人凶手,你這樣對得起我兒子池北轍嗎?”

“他若是知道了,他該有多心寒、多失望?你有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你還敢說自己愛他嗎?”也不等喬凝思回答,江芷玥轉過頭,用命令的語氣對池淵說:“打電話叫阿轍回來,讓他親眼看看自己究竟娶了一個多麽不孝又惡毒的女人。”

喬凝思的脊背猛地一僵,眼眶隨之紅了一圈,她抬高聲音反問江芷玥,“你既然覺得自己還是我的婆婆,我是你兒子的妻子,那麽你為什麽要害我母親?你跟我講感情和孝心,那怎麽不先檢討一下,你江芷玥都做了些什麽?”

池淵沒有想到喬凝思竟然跟步敬謙站在了一起,恐怕步敬謙要對江芷玥下手,喬凝思也會坐視不管,而江芷玥也知道,這個時候隻有親生兒子能救她了。

池家外麵的幾個保鏢剛剛就被步敬謙帶來的人控製住了,更何況步敬謙的手槍正指著她的腦門,一旦她輕舉妄動,或許就保不住性命了。

“你現在反過來怪池北轍娶了我,江芷玥你是忘記當初怎麽逼池北轍答應婚事的了嗎?”那些積壓在心中很久的埋怨和疑惑,在此刻全都爆發出來,喬凝思越說越激動,整個肩膀顫抖著,針針見血地質問著江芷玥,“事實上在你內心深處,你從來沒有把我當成自己的兒媳婦。”

“我不過是你江芷玥的一顆棋子,你逼迫池北轍娶我,是因為你以為我是唐家大小姐吧?我是唐家唯一的繼承人,將來我得到了唐家所有的產業,就等同於唐家是你的兒子以及整個池家的了,江芷玥我說的對嗎?”

“你江芷玥真是太厲害了,竟然布了這麽大的局。”喬凝思說著又笑了起來,站在離江芷玥幾步遠外,用一種憐憫又嘲諷的目光俯視著江芷玥,“但你沒有料到結果會是這樣吧?步敬謙才是我的親生父親,如今我母親和唐俊興離婚了,她不再是唐家家主。”

“而我已經把財產拱手相讓給唐卓堯了,以後我和唐家沒有任何關係,所以你機關算盡,到頭來什麽都沒有得到,你心裏一定很恨吧江芷玥?因為恨,你先把攪局的朱靜柔推下樓,隨後是我的母親,那麽接下來呢,應該輪到我和步敬謙了是不是?”

陳母和步敬謙早就知道這些,聽完後並不覺得詫異,但這對喬凝思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起初她也懷疑江芷玥選她做池家大少奶奶的目的,後來江芷玥對她那麽好,並且處處維護她,幫她除去葉承涵這個“小三”,捍衛她和池北轍的婚姻。

於是她對江芷玥放下了戒心,曾一度把江芷玥這個婆婆當成了自己的親生母親,然而直到現在喬凝思才發現,自己不僅是江芷玥商業鬥爭中的一顆棋子和犧牲品,她更是引狼入室,間接地害死了朱靜柔和把她撫養成人的喬慶華,更甚至讓她的親生母親受這麽重的傷,以至於此刻命在旦夕、生死未卜。

若是母親真的有什麽三長兩短,就算步敬謙不殺江芷玥,她喬凝思也不會輕易放過江芷玥。

“喬凝思你說得沒有錯。”江芷玥片刻的震驚和慌亂後,意識到她所做的一切都暴露了,她突然一下子輕鬆了,就像是一個戰敗者對敵手分享著她精彩的過程一樣,江芷玥的臉上帶著笑意,輕蔑地對喬凝思說:“我讓我兒子娶你的目的之一,確實是衝著你唐家大小姐的身份去的。”

“若不然你真的以為這世上有灰姑娘入豪門的童話故事嗎?怪隻怪你自己太蠢、太天真了。我知道隻要你生下孩子後,就能回去唐家繼承家業了,所以從一開始,我就催著你和阿轍生孩子。”

“至於你要拋夫棄子、另嫁他人這點,我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因為我覺得我可以控製你以及整個局麵的發展。比如真到了那個地步,我可以買凶殺掉唐家為你選擇的那個夫婿,反正不管怎麽樣,你喬凝思都是阿轍的妻子,我池家豪門的大少奶奶,總有一天我會合並池唐兩家。”

“但這其中還是出了差錯,我沒有想到在你還沒有生孩子的情況下,唐家就讓你回去繼承家業了,不過這種局麵比我自己的計劃還要完美,就在我以為自己已經成功時,沒想到朱靜柔卻在晚宴上鬧了那麽一出,我才知道你是朱靜芸和步敬謙的女兒……”

當時江芷玥就清楚自己可能要功虧一簣了,但她並沒有完全死心,她試圖力挽狂瀾,找到朱靜柔,威逼利誘朱靜柔跟她合作,讓朱靜柔這個最有資格說話的人,對外界謊稱喬凝思就是唐家的女兒,壓下所有的流言蜚語和風波。

“但朱靜柔那個不識好歹的賤人竟然拒絕了我。”江芷玥回憶到這裏,就是咬牙切齒的,冷笑了一聲繼續道:“所以當時我們在露台那裏發生爭吵,我大怒之下一個耳光扇過去,她沒有站穩就摔下去了。”

朱靜柔確實不是江芷玥殺的,喬慶華隻是恰好讓江芷玥背了這個黑鍋,江芷玥死不承認自己的罪行,警方那邊沒有證據,隻好把她放了出來,而如今真正的凶手喬慶華死了,這個案子也就結束了,所以江芷玥覺得自己逃過了法律的製裁。

“我知道如今我輸得徹底,可我還是要說朱靜芸受傷跟我沒有關係。”江芷玥為自己辯解著,事實上在拖延時間,等池北轍趕來救她,“那天晚上是朱靜芸打電話給我,說有事找我談,我才過去的。”

“我按了很久的門鈴,沒有人應我。朱靜芸發短信告訴我門沒有鎖,讓我到二樓的臥室裏找她,我隨手關上了門,那個時候我沒有從裏麵反鎖上門。朱靜芸麵色蒼白地坐在床上,我估摸著她應該是生病了,就坐在床頭一邊削蘋果,跟她說著話……”

步敬謙聽到這裏,開口打斷江芷玥,“你不覺得自己這番話漏洞百出嗎?房子裏隻有你和靜芸兩個人,你沒有把門反鎖上,難不成這世上有鬼?江芷玥,我不是來找你理論的,你還是去地下編故事吧,算上十幾年前你跟朱靜柔合謀讓人輪.奸靜芸這筆賬,你死不足惜。”

江芷玥眼瞧著步敬謙再次抬起手臂,手槍對準了自己的腦門,她一下子又慌了,騰地從沙發上站起身,江芷玥滿臉驚恐地辯解著,“當年那件事是朱靜柔一個人做的,跟我沒有關係……”

喬凝思剛剛被步敬謙最後一句話驚嚇到了,此刻猛地回過神來,她看也沒有看步敬謙,一手抓住他的胳膊,喬凝思的目光緊盯在江芷玥身上,竭力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喬凝思一字一字地問江芷玥,“你告訴我,當年你們究竟對我母親做了什麽。”

到了這一刻,江芷玥已經不想再隱瞞了,她抱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態,喬凝思知道什麽,又怎麽看待她江芷玥,或是得知這一切真相後,喬凝思和池北轍會走到哪一地步,對江芷玥來說全都不重要了,此時她隻想保住自己的命。

江芷玥再次看了一眼牆上的鍾表,已經半個小時過去了,池北轍怎麽還不來?就算他不接池淵的電話,那麽也應該看到池淵發過去的短信吧?

江芷玥和池淵對視一眼,她心裏慌亂不已,麵上竭力保持鎮定,對上喬凝思陰鷙的目光,不以為然地說:“是我做的又怎麽樣?誰讓你母親是個禍水呢,當年她勾引唐俊興一個還不夠,竟然把主意打在了我江芷玥的男人身上。”

池淵聞言麵上有些難堪,他……確實喜歡過朱靜芸,或者更確切地說,曾經他一度很想得到朱靜芸,而無關愛情。

在朱靜芸還沒有嫁給唐俊興之前,整個t市多少男人想娶朱靜芸為妻,除了朱靜芸本就驚才絕豔外,尤其是這些豪門大家族,考慮的更是商場利益,跟朱家聯姻是不錯的選擇。

池淵知道自己的婚姻注定是犧牲品,但既然得不到愛情,他至少有權利選擇一個自己看上眼的妻子,於是朱靜芸就成為了池淵的目標,他追求了朱靜芸好幾年時間,其結果還是沒有成功。

那時朱靜芸不過才十六歲,而池淵比朱靜芸大了差不多十歲,池家家族裏的長輩們等不及了,做主給他和江芷玥訂婚,他好幾次想退掉,卻都沒有贏得過江芷玥的手段,一年後江芷玥懷孕了,直接找了池家所有的長輩,對池淵進行了逼婚。

婚後不久,江芷玥生下了池北轍這個兒子,在池家家族裏鞏固了自己的地位,可不幸的是,池淵的心還在朱靜芸身上,得不到朱靜芸,他就找很多女人做朱靜芸的替身,江芷玥用盡各種極端手段一個一個除掉那些女人,唯一的漏網之魚也就隻有柳淳芳。

幾年下來,江芷玥對朱靜芸的怨恨越來越深,一直在找最佳的報複機會,終於這個機會到來了……那時朱靜芸還不是唐家家主,而是在唐家的公司裏做珠寶設計師,跟同樣立足於珠寶行業的池家是競爭對手。

某次兩家同時被國外的公司選中,讓他們各自拿出作品來,他們看中了誰的作品,就跟哪一家合作,所以在朱靜芸拿著設計手稿趕去的途中,江芷玥和朱靜柔讓人綁架了朱靜芸,搶了朱靜芸的設計圖紙,拿到外國合作商麵前,稱這作品出自池氏設計師之手。

結果可想而知,朱靜芸的設計作品被選中,國外的那家公司跟池家達成了長期合作關係,江芷玥一箭雙雕,雖然最後關頭朱靜芸被趕過去的唐俊興救了,但江芷玥是這場局中最大的贏家。

喬凝思聽完後,好半天沒有反應過來,池家和朱靜芸竟然是這樣的一段仇恨,難怪從一開始池淵就不是很喜歡她,因為她是朱靜芸和別的男人的女兒,也難怪池北轍會對她隱瞞事實,原來真相竟然這麽的不堪。

喬凝思的身子晃了一下,有點站不穩,陳母連忙扶住她,喬凝思低下頭時,陳母隻覺得一大顆滾燙的**砸在了她的皮膚上,隨後越來越多,她的手腕都濕了一大片,這讓陳母心疼得厲害,“凝思……”

喬凝思卻一把將陳母用力推開,緊接著她轉過身,出其不意地奪下步敬謙拿在手中的槍,握在她自己的手中,下一秒鍾,喬凝思抬起手臂,顫抖著把槍口對準了江芷玥的腦門,慢慢地扣壓下扳機。

幾個人麵色頓時大變,江芷玥僵硬地站在那裏不敢動,生怕稍微的反抗就激怒了喬凝思,而步敬謙握住喬凝思的胳膊,麵容嚴肅低沉道:“不能開槍思思。”

他可以殺江芷玥為朱靜芸報仇,因為他不在乎自己是否會坐牢,而如果朱靜芸真的死了,他也趁此陪著朱靜芸,但喬凝思還年輕,他不能讓喬凝思的一輩子都毀了。

然而喬凝思像是沒有聽見步敬謙的勸說一樣,她猛地抽出自己的手,往後退出一步,淚流滿麵地衝著步敬謙吼道:“我母親錯在哪裏,江芷玥憑什麽那樣對待她?江芷玥因為一時嫉妒害我母親,我母親直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難道江芷玥不該死嗎?”

“你們都不要攔我,我今天必須殺了江芷玥,為我母親報仇,就算她今天不死,以後我還是會讓她為我母親償命。”在突如其來各種殘忍真相的打擊下,從昨晚朱靜芸在手術台上時,喬凝思就已經失去了理智。

此刻她整個腦子裏隻有一個瘋狂的念頭,那就是殺光所有傷害過她母親的人,而眼前就有一個現成的,她要讓江芷玥血債血償,手槍的扳機已經被喬凝思按壓下去,她第一次觸摸到手槍,雙手都在不停地哆嗦著。

步敬謙生怕喬凝思傷了其他人,他無法找到最佳的機會奪過喬凝思手中的槍,而就在這時,喬凝思猛地閉上眼睛,手指中用了最大的力氣,緊接著隻聽見“砰”一聲槍響。

喬凝思因為被震傷了手腕,鮮血湧出來,她握不住手槍,槍一下子跌落在了地上。

隨著最後重物落地的聲響,客廳裏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中,仿佛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一樣,喬凝思覺得自己像是被隔絕在了另一個空間裏,什麽都聽不見,也看不見,她就處在一片黑暗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傳來江芷玥驚恐的喊叫聲,“阿轍!”

喬凝思一下子睜開了眼睛,下一秒鍾就對上池北轍望過來的那雙溫柔,卻充滿了血絲和痛楚的墨色眸子裏,這像是一劑強心劑,讓失魂落魄的喬凝思猛地回過神來,肩膀微微一震。

她條件反射般把視線下移,慢慢的,直到看見池北轍的一手按在心口上,大片的鮮血湧出來,很快浸染了男人雪白的指尖,有那麽一刻,喬凝思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終於反應過來剛剛那一刻是池北轍替江芷玥擋了子彈,此刻受傷的人是池北轍。

喬凝思震驚地往後退出一步,踉蹌之下差點栽倒,隨後喬凝思跌跌撞撞地衝上前,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慌亂得連池北轍的名字都叫不出來,她伸手想要觸摸池北轍。

然而江芷玥卻一個耳光把喬凝思扇到一邊,“滾!別靠近我兒子!一槍還不夠,你準備再補一槍是嗎?”

江芷玥大聲吼著,臂彎裏抱著倒在地上的池北轍,江芷玥眼中的淚水湧了出來,一手覆在池北轍滿是鮮血的手背上,江芷玥驚慌失措、泣不成聲地喊著池北轍,“阿轍……”

她錯了,她不該叫池北轍回來的,如果早知道兒子會替她擋下這一槍,她就算被喬凝思殺了,她也不會叫池北轍來救她。

“江芷玥。”池北轍另一隻手抓住江芷玥的胳膊,連名帶姓地叫著自己的親生母親,在胸口的鮮血像是噴泉一樣湧出來的情況下,池北轍的麵容漸漸蒼白,聲音虛弱,卻是用一種嚴厲的語氣對江芷玥說:“你不要傷害凝凝。”

江芷玥聞言一股怒火頓時冒了出來,但看到兒子被鮮血染紅的白色襯衣時,她的心口又是驟然一痛,抿緊的唇顫抖著,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

而喬凝思被陳母扶住身子後,她緩了一會,轉頭對步敬謙說:“你去開車,叫救護車在中途接應我們。”

步敬謙點點頭,緊接著大步走了出去,後來池北轍被弄進了步敬謙的車子裏,池淵和江芷玥尾隨其後。

在去醫院的路上,池北轍躺在喬凝思的膝蓋上,無力地閉著狹長的眼睛,感覺到喬凝思的眼淚一顆一顆地滴在自己的臉上,池北轍睜開了眸子,呢喃著喬凝思的名字,“凝思。”

“嗯……”喬凝思立即應道,兩手裏抱著池北轍的肩膀,看到池北轍在這時伸出手,她連忙騰出一隻手。

下一秒鍾,她的小手就被池北轍包裹在了滿是鮮血的掌心裏,池北轍仰望著喬凝思被淚水濕透的臉,他艱澀地開口,語氣裏是一如既往的心疼,“你別哭了,我不會有事的,我也沒有怪你……都說母債子還,這一槍本就是我應該受的。”

“如今你知道了所有的真相,我從一開始就在欺騙你,這次江芷玥害你母親的罪名還沒有洗脫……等等這一切,是我對不起你,可凝凝,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我是真心愛你的,比愛白傾念,都還要深。”

“所以現在拋開一切不談,我隻想知道以後你還會跟我在一起嗎?”

喬凝思心慌意亂,隻能搖搖頭,“你不要再說了。”

如果是在池北轍沒有受傷的情況下,喬凝思會告訴池北轍他們兩人不可能了,然而此刻她不忍心說出這種話。

池北轍料到喬凝思會敷衍他,他用力閉了一下眼睛,又慢慢地睜開,車燈下他的眸子裏依舊是那麽黑亮,灼灼地盯著喬凝思。

池北轍胸口的血不斷地湧出來,他卻不去理會,兩片蒼白的唇瓣艱難地張合著,一字一字沙啞地問喬凝思,“你是不是已經動了跟我離婚的念頭,放棄我了對嗎?”

喬凝思別開目光,不敢去看池北轍,唇緊緊抿出一條僵硬的線,偶爾用牙齒咬下去,血珠子冒了出來。

她還沒有來得及回答池北轍,膝蓋上的池北轍猛然咳嗽了一聲,震動著池北轍的胸口,血又大片大片地湧出來。

“阿轍!”喬凝思嚇得麵色慘白,感覺到池北轍後背的衣服也都濕透了,那些鮮血觸目驚心,池北轍看上去越來越虛弱,連胸膛的起伏都慢了下去,喬凝思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前所未有的恐懼包圍了。

她淚流滿麵,哭著大聲喊道:“我不答應!你如果真的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明天就嫁給唐卓堯……”

池北轍聞言渾身猛地一震,不過很快他就安心地枕在了喬凝思的腿上,唇邊浮起一抹苦澀又滿足的笑意,“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也好,隻要你能幸福就可以了。”

救護車的鳴笛傳到耳邊,前麵的步敬謙停下車子,緊接著醫護人員抬著擔架過來了,一看到傷患是自家老板,他們的麵色驟然大變,也不敢耽誤,立即把池北轍轉向救護車,等到喬凝思再跟著坐進去時,池北轍已經陷入了昏迷。

這天晚上,恒遠醫院的老板被送去了手術室裏急救,為避免造成不好的影響,喬凝思讓陳默對外封鎖消息,調遣了十多個黑衣保鏢過來……在此期間,江芷玥看著喬凝思發號施令,幾次上前想把這個害她兒子的凶手趕走。

但恒遠的任何人都不買她的賬,江芷玥幹脆拿出手機報警,隨後不久,葉承涵和付朝桓趕了過來。

江芷玥一看沒有其他警察了,她的臉色立即沉了下來,“我不管你們警局還有沒有其他人,對我兒子開槍的凶手就在那邊,葉承涵,你快把喬凝思這個殺人犯抓進牢裏去。”

葉承涵順著江芷玥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隻見喬凝思背靠著手術室的門,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白色的燈光折射著她臉上的淚水痕跡,閃閃發亮,刺得葉承涵的眼睛驟然一酸。

朱靜芸、喬慶華以及池北轍,短短兩天之內,喬凝思就遭遇了最親、最愛的人的生離死別,到這一刻喬凝思連哭都不會了,她仿佛是麻木了,就那樣安靜地坐著,不吵、不鬧像是一個沒有生命的布偶。

付朝桓早就幾步上前,屈膝蹲在喬凝思的身邊,見喬凝思的左臉紅腫,冒著血珠子,他拿出手帕要給喬凝思擦,喬凝思卻別過頭,輕輕地吐出一個字,“滾。”

付朝桓的動作一僵,點點頭什麽都沒有說,他收回手,轉過身也背靠著手術室的門,陪著喬凝思坐在那裏。

“凝思。”葉承涵並沒有如江芷玥所料的那樣,把喬凝思抓起來,她站在喬凝思的身邊,一手放在喬凝思的肩膀上,感覺到她的肌肉僵硬和冰冷,葉承涵頓了一下,沙啞道:“你放心,大哥他不會有事的。”

“畢竟以前也受過很多次傷,他都能化險為夷了,這才他也一定會安然無恙。”

喬凝思沒有動,整個人看上去特別平靜,但越是這樣,葉承涵就越擔心。

喬凝思不是這麽鐵石心腸的人,對流浪貓都會產生同情,何況命在旦夕的是她最愛的男人,她心裏一定比任何人都難受、害怕,葉承涵反倒希望喬凝思能像每次一樣哭出來,不能這麽憋著。

十幾分鍾後,池驍熠也趕了過來,知道發生什麽後,他除了覺得可悲外,並沒有其他情緒了,所謂的因果報應,大概就是這樣了吧?扔見畝劃。

又是這樣漫長的等待,夜漸漸深了,而且外麵是冬天,醫院的走廊裏很冷,喬凝思似乎坐成了一尊雕像,付朝桓見她麵色發青,就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下來,動作輕柔地給喬凝思披到身上。

喬凝思終於有了反應,卻是側了一下肩膀,外套就滑落到地上,隨後她往一邊挪動了一下。

而那邊的陳默接過池驍熠遞到手中的外套,他幾步走過去,伸手扯住付朝桓的衣領,把付朝桓用力丟到很遠的地上。

隨著“嘭”一聲,陳默拉住喬凝思的胳膊,讓她先從地上起來,陳默把池驍熠的外套墊上去,喬凝思繼續坐著,陳默一言不發地陪著她,片刻後他側過身子,彎起手臂把喬凝思摟入了懷裏。

不一會,陳默就感覺到自己胸口的襯衣濕了一大片,喬凝思哭得無聲無息,卻到底還是哭了出來。

那邊的葉承涵用手捂住嘴,把臉埋在了池驍熠厚實的胸膛裏,池驍熠立即伸手抱住她。

兩個多小時後,池北轍從手術室裏出來,又被轉送去重症監護病房,喬凝思站在原地看著醫護人員推著病床離開,直到消失在她的視線裏,喬凝思才一步一步邁動雙腿,推開跟上來的付朝桓,她一個人走在空曠狹長的走廊裏。

頭頂白色的燈光灑下來,越發襯得喬凝思的背影孤單伶仃,不到一分鍾,喬凝思兩腿一軟,猛然間不受控製地栽在了地上,接二連三的巨大變故和打擊中,她從最初的悲痛欲絕到爆發,再到麻木不仁,而此刻終於完全崩潰了,支撐不住昏厥過去。

喬凝思閉上眼睛時,心想著若是就這樣永遠地墜入黑暗、永遠都不要再醒過來,那該有多好?她突然間發現原來活著比死了還要痛苦,她不想麵對這些是是非非、愛恨情仇了,如果死了,能去一個無紛擾和傷痛的地方,那該有多好?

第二天,在池北轍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時,江芷玥以池家豪門長夫人的名義,對外召開記者發布會,稱池北轍跟喬凝思因長久感情不和,而於昨晚簽訂離婚協議,兩人和平分手……這樣的消息一發出,就掀起了巨大的轟動。

最近這段時間沒有再看到池北轍和喬凝思兩人秀恩愛,外界紛紛猜測是否兩人的婚姻出現問題,如今從池北轍的母親口中得到了證實,更何況是以池家長夫人的名義發出的消息,那麽就不會有假了。

於是關於池北轍和喬凝思離婚的原因流傳出了各個版本,有人扒出當紅明星步若縈這幾天和池北轍來往密切,更有照片作為物證,這把步若縈推到了“小三”的風口浪尖上,步若縈對此沒有作出任何回應,一時間步若縈被炒得更紅了。

當然,外界也不乏陰謀論者,覺得池北轍和喬凝思之間並非出現了第三者,很有可能和喬凝思的身世有關……等等這一切,喬凝思拿過遙控器按了一下,牆上的電視屏幕猝然黑了。

陳默在這時發來短信,“老板他已經脫離生命危險,從icu病房轉入了普通病房,醫生說很快就能醒過來。老板娘你不用擔心了,但你真的不打算來看一眼老板嗎?步若縈從早上一直守在床邊。”

喬凝思沒有回複陳默,她收起手機,從朱靜芸的別墅裏走出來時,喬凝思開著車去了一趟藥店,把臉上的墨鏡換上了口罩,頭上也戴了一頂鴨舌帽後,喬凝思這才駛向醫院。

第三天了,朱靜芸還沒有從icu病房裏轉出來,不知道步敬謙去了哪裏,喬凝思站在門外,透過窗戶看著母親的病床,即便並不能覷見朱靜芸的身影,但至少人活著,那就還有希望。

二十多分鍾後,喬凝思去了一趟池北轍的病房。

門外有兩個穿著黑衣的壯漢守著,見到喬凝思後,他們伸出手臂攔住喬凝思的去路,喬凝思把口罩拉下來,沒想到對方卻說她已經不是池家的大少奶奶了,池夫人吩咐過不能讓她進去。

喬凝思什麽也沒有說,點點頭重新把口罩拉上去,往後退出一步,她站在那裏,透過門上的玻璃看向裏麵的病床。

步若縈果真坐在床頭的椅子上,池北轍大半的身子被步若縈遮擋,喬凝思看到的隻有步若縈透著心疼的側臉,以及從眼中滑落而出的淚水。

在步若縈兩手握住床上昏睡的池北轍一手時,喬凝思頓了一下,隨後她轉過身離開。

陳默剛到門前,看見喬凝思那抹熟悉的背影,他愣了幾秒,隨後大步追上去,陳默伸手抓住喬凝思的胳膊,“老板娘?”

喬凝思搖搖頭,嗓音嘶啞而又無力,“我已經不是你的老板娘了,換個稱呼吧。既然你母親是步敬謙的親生妹妹,那麽我應該叫陳默你一聲堂哥吧?”

陳默沒有回答,而是反問喬凝思,“江芷玥在記者發布會上說得是真是假?你難道真的和老板簽下離婚協議書了嗎?老板現在還沒有醒,肯定是江芷玥逼著你簽的對嗎?凝思,你不能……”

“你覺得我們之間還有可能嗎?”喬凝思打斷陳默,她一張臉被藍色的口罩全都遮住,隻露出那雙眼睛,裏頭卻宛如一個黑洞,沒有任何的光彩,看得陳默心中劇痛。

喬凝思的語氣卻異常平靜,“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但你還是收回去吧。警方還在調查我母親被害一事,江芷玥脫不了幹係,接下來我可能要跟江芷玥打官司了,不管是幾十年前,還是今天江芷玥讓我母親昏迷不醒,無論怎麽樣,我都要為我母親討回一個公道。”

“直到今天,我和池北轍之間隔了太多太多,已經回不到以前了。其實對比起來,我們的感情或許還不如你和林敏南的深,你們兩人七八年了,也沒有出現太大的問題,可到最後還不是一樣分開了嗎?”

“所以我和池北轍其實不算什麽,拋開我們上一輩的恩怨不說,我對他開了一槍,就算他不追究,我自己也不能再像往常那樣待他了。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千千萬萬的人失戀、分手或離婚,我想得很透徹,並非每段感情都會圓滿。”

陳默無言以對。

喬凝思伸手抱了陳默一下,低聲叮囑道:“不要告訴池北轍我今天來過,好好照顧他,我在背後默默關注他就可以了。”

說完喬凝思再次壓下帽簷,轉身低著頭離開,而陳默一直站在後麵,就像那天晚上在手術室門外一樣,雙眼通紅地看著喬凝思一點點走出視線。

外麵的天空放晴了,今天的太陽很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喬凝思慵懶地眯起眼睛,隻覺得自己好像一個世紀都沒有看到過陽光一樣,站在人來人往的醫院門口,仿佛她才像是一個從鬼門關裏走過來的人。

一輛車子在身邊停下,喬凝思透過窗戶看到駕駛座上的步琛遠,還沒有來得及打招呼,那邊沈末離已經打開車門,幾步衝到喬凝思跟前,“你怎麽樣了凝思?”

“我能有什麽事?”麵對沈末離的關心,喬凝思淡淡笑了一下。

以往她笑的時候,連眼睛裏都是光彩熠熠生輝的,此刻她的目光裏卻如死水一樣沒有任何波瀾,不等沈末離再說什麽,喬凝思自己打開車門,“走吧,我們找步敬謙一起吃頓飯。”

喬凝思在電話裏問過步敬謙的另外一棟住所後,步琛遠開著車子過去。

三個人一路走上樓梯,在其中一個房間外敲了敲門,裏麵傳來步敬謙沙啞的回應,喬凝思推開門剛進去,就被屋內的場景嚇了一大跳,背後的沈末離更是震驚,“臥槽!這……什麽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