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頭版頭條

池驍熠抿了抿唇,沒有發出聲音,平日裏那雙迷人漂亮的桃花眼,此刻卻是半閉著,綿密纖長的眼睫毛覆蓋而下。遮住了那裏頭的光彩,葉承涵隻覺得心口突然像是被割了一刀,轉頭看了一眼床邊的心電圖。

幸好還是正常的,若不然這樣虛弱到說不出話,連胸膛都看不出起伏的池驍熠,會讓葉承涵以為他已經死了。

江心瑤要湊上前,葉承涵伸出腿一腳把江心瑤踹開,這時喬凝思倒了一杯水遞過來,示意葉承涵先給池驍熠喂點水喝。

葉承涵沒有照顧過病人,連忙對喬凝思點點頭,隨後接過水杯,她用瓷勺舀起水,試過溫度後,小心翼翼地送到池驍熠的唇邊。

池驍熠張口喝下去。灰白而幹裂的唇瓣被染濕,這才有了幾分的光澤,他緩了好幾分鍾,恢複了一些力氣,目光靜靜地從葉承涵的臉上滑過,在葉承涵期待著池驍熠醒來後第一個要找的人是她時,池驍熠卻沒有多做停留,而是看向葉承涵身側的喬凝思。

“大嫂……”池驍熠開口叫著喬凝思。嗓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就像是垂暮老人一樣很難聽,一頓一頓的幾個字都特別緩慢,“我媽呢?”

果然,無論柳淳芳如何狠毒,在一個孩子眼中,最重要至親的人還是母親。隻是喬凝思想到如今柳淳芳下落不明,池驍熠這樣問,難道是有柳淳芳的消息了嗎?

喬凝思蹙起眉頭,滿是困惑地看著池驍熠說:“我們也不知道你媽在什麽地方,這半年來警方一直都在找她。”

“警方在找她?”池驍熠詫異地重複了一遍,大概是傷口太痛了,他的眉宇緊緊地鎖在一起,閉上雙眸無力地說:“我不記得了。我好像睡了很長時間,不知道都發生了什麽事情。池曼她還在牢獄中吧?”

喬凝思的心裏“咯噔”一下,這個時候才重視起來。

她和葉承涵對望了一眼,見葉承涵也是莫名其妙的樣子,喬凝思拉過椅子坐下來,神色間越發凝重,“驍熠,池曼早在大半年前就在牢獄中自殺了,你怎麽連這個都忘記了?你是不是特別累,腦子裏很亂,所以才記不起來的?”

葉承涵附和地點點頭。兩手再次握住池驍熠的手,“沒事,你現在什麽都不要想,先把身體養好再說。”

幾個醫護人員在這時過來了,喬凝思和葉承涵連忙讓開,池驍熠被醫護人員圍起來做簡單的檢查,葉承涵看不見池驍熠,卻聽到他一聲呻吟,“痛……”

葉承涵的胸腔狠狠一震,猛地轉過身把臉埋在了喬凝思的肩膀上,之前醫生就說池驍熠兩處傷都是重要部位,昏迷了三天才睜開眼睛,而一年前葉承涵承受過病痛的折磨,她都咬著牙堅強地挺了過來,那說明還沒有到生命不可承受之痛。

池驍熠這個大男人卻在潛意識中喊痛,可見是真的很痛,葉承涵的腦袋抵在喬凝思的脖子裏,心疼到了極點,眼中滾出的淚珠子很快濕了喬凝思的皮膚。

她真的知道錯了,她不該晚上和付朝桓一起出去,更不該自以為偉大地為付朝桓擋刀子,到頭來卻差點害死無辜的池驍熠,她到底都做了什麽事啊?如果可以再重新來一次,她一定會好好地待在池驍熠為她建造的城堡裏。

此刻池驍熠留著幾口氣躺在病床上,她隻想代替池驍熠去承受一切痛苦,隻要池驍熠能好好的,讓她做什麽都可以。

而喬凝思想到初見池驍熠時,這個男人的恣意輕狂或冷血毒舌,對比眼下的虛弱沒有半分殺傷力,喬凝思隻覺得心酸可悲至極,彎起手臂把哭泣不止的葉承涵摟入懷裏,喬凝思自己也控製不住掉下淚。

幾分鍾後池北轍也進來了,隨後他讓喬凝思三個人先回避,他和其他醫護人員做更詳細的檢查,三個人在外麵等了足足有二十分鍾,池北轍才從病房裏走出來。

喬凝思和葉承涵見池北轍麵色泛白,兩人心裏皆是一驚,葉承涵衝上前抓住池北轍的胳膊問:“怎麽樣?是不是驍熠的病情不太樂觀?大哥你告訴我實話,不要瞞著我……”

“他被鋼管擊中頭部,導致嚴重的腦震蕩,如今雖然恢複意識了,但會有頭疼、嘔吐、暈眩、畏光,以及……”池北轍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他的手扶住葉承涵的肩膀,抿抿唇一字一字地說:“以及伴有明顯的近事遺忘現象,醫學上也稱逆行性遺憶。”

葉承涵恍惚的目光盯著池北轍,搖搖頭神情怔愣地說:“我還是沒有聽懂。”

池北轍側頭看了喬凝思一眼,見喬凝思的麵色一點點褪去血色,池北轍試圖更簡單地解釋給葉承涵,“也就是說池驍熠的記憶力會下降,可能忘記一些人和一些事,或許剛剛發生的事情,轉眼他就忘了,也或許過去的一些事情,他一點都記不起來。”

“腦震蕩的程度越嚴重,他的遺忘症狀就越明顯,所以剛剛他醒來後會不記得承涵你,以及忘掉了柳淳芳被通緝、池曼在牢中自殺等等這些事。”

池北轍的話音剛落,葉承涵頓時渾身一軟,猛然間栽倒在了池北轍的臂彎裏,她不知道池驍熠到底得了什麽病,葉承涵隻聽見池北轍說池驍熠把她這個人忘記了。

就是說池驍熠也不記得他自己這些年有多愛她、為她付出了多少,甚至不記得他們已經結婚了,她是他的妻子種種有關她的一切嗎?

葉承涵覺得這是命運在捉弄她,怎麽可以在她剛意識到自己愛上池驍熠時,池驍熠就把她忘了,三十多年的記憶中一點也沒有她的存在?

難道這就是她應得的報應和懲罰嗎?怎麽可以這樣殘忍?

葉承涵想過池驍熠醒來後的千萬種結果,比如池驍熠會恨她、不理她,更甚至會跟她冷戰或離婚,她都做好的心理準備,卻沒有料到事實結果會是這樣,此刻想起剛剛池驍熠問出的那句你是誰,葉承涵的心就痛得難以呼吸。

而這樣的結果反倒讓江心瑤高興了,如果她沒有聽錯,剛剛池驍熠醒來後有在找她吧?

這樣想著,江心瑤推開門疾步走進病房,她坐在床頭輕聲叫著池驍熠,“驍熠,我是心瑤,你還記得我吧?”

池驍熠原本又要睡過去,聞言掀動眼皮,看到一張被眼淚洗滌過的臉,視線和腦子裏的影像都由模糊到清晰,隔了半分鍾,池驍熠才應道:“我當然記得你,我們在一起好幾年了。”

“對!”江心瑤用力地點點頭,掩飾不住心中的狂喜和激動,她握緊池驍熠的手,眼淚一下子掉了出來,“那麽多女人中,我是待在你身邊最久的那個。其實你是喜歡我的對吧?你還讓我為你生孩子,不過遺憾的是我沒有能保住那個孩子。對不起驍熠……”

池驍熠記不住那麽多的事情,隻覺得腦子裏特別混亂,很多畫麵交織在一起,卻模糊得什麽都抓不住,反而因為想太多而頭痛,整個人暈眩得厲害。

池驍熠的胃裏翻湧著,一股惡心感蔓上喉嚨,本來想把江心瑤推開,卻使不上一點力氣,緊接著他一口淡黃色的酸水吐在了江心瑤的手腕上。

江心瑤聞到一陣刺鼻難以忍受的味道,她頓時一驚尖叫起來,條件反射地甩開池驍熠的手,豁地站起身往後退出幾步,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躺在那裏的池驍熠。

江心瑤完全沒有想到以往有潔癖的男人,此刻卻直接吐了出來。

“怎麽了?”外麵的池北轍和喬凝思聽到動靜後大步走進來,葉承涵也聞到了那股讓人作嘔的味道,比喝醉酒的嘔吐還要難聞,隻是轉頭看見池驍熠手腕和床沿上全是黃色的酸水,她立即明白過來了。

想到池驍熠平日裏是多愛幹淨、注重形象的男人,不等池驍熠開口,葉承涵連忙跑去內室端來半盆水,坐在床頭的椅子上給池驍熠擦著手,動作溫柔而特別有耐心。

隨後葉承涵用瓷勺喂給池驍熠溫開水,讓池驍熠漱口,再扶著他吐到盆子裏,最後讓池驍熠躺好,葉承涵這才俯身湊過去問池驍熠,“你感覺好些沒有?再想吐,告訴我一聲。”

“嗯。”池驍熠沒有過多的力氣說話,隻是對葉承涵眨了眨眼睛,大概在他的認知裏,葉承涵是護工或醫護人員之類的吧。

喬凝思看到這一幕,心裏百感交集,實在不知道怎麽形容,而江心瑤在這時走上前,支支吾吾地解釋道:“我……我不知道驍熠會突然不舒服,所以被他嚇了一跳,並非是真的嫌棄他,我……”

“你夠了吧江心瑤。”喬凝思冷冷開口打斷江心瑤,語氣裏滿含著諷刺,“你找什麽借口?其實你就是嫌棄池驍熠髒,誰也沒有指望你能照顧他,現在你可以走了吧?”

江心瑤轉頭看向喬凝思,“你……”

她想留下來陪池驍熠,如今池驍熠把葉承涵忘記了,這不正是老天給她創造的最好的機會嗎?或許因為池驍熠失去記憶,她江心瑤就能讓池驍熠愛上她了。

池北轍和喬凝思當然知道江心瑤的想法,但他們不會給江心瑤可乘之機,見江心瑤還是站在那裏不走,喬凝思心裏煩躁失去了耐性,走出去吩咐陳默叫幾個人過來,不顧江心瑤的喊叫,直接把江心瑤架出了病房。

這天晚上,葉承涵留在了病房裏陪著池驍熠,而池北轍和喬凝思則回去了莊園,一路上喬凝思都覺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壓著一樣,她看了幾分鍾的夜景,轉過頭拉住池北轍的一隻胳膊問:“驍熠他真的失憶了嗎?要多長時間才能恢複過來?”

池北轍大手一翻把喬凝思的小手握住,開著車子目光放在前麵,淡淡地說:“要看他的身體恢複情況了,最少也要一個月吧。”

喬凝思點點頭,沉沉地歎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什麽。他聖場技。

下車後兩人沿著棧橋一路走進屋子裏,池北轍放下西裝外套,挽起袖口一邊往廚房裏走,對身後的喬凝思說:“你先去洗澡吧,我做牛排來一起吃。”

喬凝思心裏想著池北轍現在是越來越有情調,晚上下班不僅有宵夜吃,而且還是那麽浪漫的燭光晚餐,她甜蜜地笑笑應了一聲好,就回到房間洗澡,十幾分鍾後,喬凝思身上穿著白色的浴袍走出來。

果然池北轍在餐桌上點燃了蠟燭,中間還擺著一束鮮紅的、嬌豔欲滴的玫瑰花,池北轍剛把兩份牛排擺在餐桌兩頭,直起身子時,喬凝思走過去從後麵抱住池北轍勁瘦的腰身,臉貼在池北轍寬厚的背上。

喬凝思柔腸百結地叫著池北轍的名字,“阿轍……”

池北轍握住喬凝思的胳膊,轉過身把喬凝思揉入胸膛,他湊過去親了一下喬凝思的額頭,“阿修也加班剛回來沒有多久,現在正在喂兩個孩子,無敵一整天沒有吃東西了,所以你一個人先吃,我給無敵送一份,馬上就回來。”

喬凝思:“……”

我去!

毛線燭光晚餐,說到底池北轍是特意為無敵做的,對她隻不過是順便而已,這男人的心機真是太深了,池北轍是欺負她不懂嗎?據她的了解,藏獒幾天不吃東西,也不會餓死,結果到了池北轍這裏,少喂無敵一頓都不行。

喬凝思再次想到穆鬱修說的,多年來池北轍一直把無敵當成自己的兒子,現在喬凝思覺得無敵已經威脅到了她的地位,更甚至在池北轍心中,無敵那隻狗兒子比她喬凝思還重要。

池北轍一心掛念著無敵,並沒有察覺到喬凝思的異常,臨走之前讓喬凝思等他回來一起吃,聽在喬凝思耳朵裏意思變成了他都能讓無敵先吃了,那麽喬凝思也要陪著他。

喬凝思咬牙切齒地站在餐桌前,兩手緊緊地攥起拳頭,若不是桌子上都是蠟燭,她真想直接把桌子掀翻了。

喬凝思哪還有心情吃燭光晚餐,彎身把全部的蠟燭吹了,她端著池北轍做得那兩份牛排倒進了垃圾桶裏,心中的怒火這才消散了一大半,隨後也不等池北轍,喬凝思一個人回床上睡覺了。

大半個小時後池北轍才回來,走去餐廳看到熄滅的蠟燭以及廚房裏倒掉的牛排,池北轍關掉燈,修長的眉宇緊鎖著,一路回到臥室,大床上喬凝思背對著他,脊背彎成僵硬的線條。

池北轍就知道她沒有睡,在床頭坐下,他伸手把喬凝思摟到懷裏,“怎麽了凝凝,是不是做得不好吃?”

喬凝思覺得可以吃其他女人的醋,因為一隻狗跟池北轍賭氣,則顯得她太沒有度量了,所以喬凝思什麽都沒有說。

可一想到池北轍身上都是無敵的毛,而且無敵還舔過他的手或是臉,喬凝思渾身的雞皮疙瘩頓時都起來了,麵無表情地推開池北轍,“去洗澡吧。”

這幾天是喬凝思的例假期,池北轍理解女人在這種時候總是會心情不好,再加上池驍熠的事情可能也影響到了喬凝思,池北轍就沒有再追根究底。

他霸道地在喬凝思的唇上用力啄了一下,這才放開緊箍著喬凝思的手臂,起身去浴室洗澡。

喬凝思一整天確實很累,沒過幾分鍾就睡著了,後來在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池北轍的手臂從背後伸過來,摟住她的腰抱入胸膛。

喬凝思一貼上男人厚實寬敞的懷抱,就覺得特別安心,暫時也忘記了跟池北轍較真,像往常一樣找了最舒服的位置,唇邊含著甜蜜的笑熟睡過去。

“這丫頭……”池北轍在燈光下看著喬凝思的臉,無奈而又寵溺地歎息了一聲,身為一個男人,並且他也有那麽大的年紀了,絕對會包容喬凝思偶爾的任性和無理取鬧。

池北轍掀開喬凝思的睡衣,那一隻滾燙厚實的手掌貼在喬凝思的小腹之上,溫柔而耐心地給喬凝思按摩著肚子,他把臉埋在喬凝思的脖子裏,大半個小時後才在不知不覺間睡過去。

第二天早上,喬凝思醒來後想到在自己肚子上揉了很久的大手,緩解了她不少的疲憊和酸痛,心裏有再大的火也發不出來了,反而再次感覺到滿滿的幸福和甜蜜,怪隻怪池北轍這個男人太溫柔,對她實在太好了。

兩人一起吃過早餐後,池北轍摟著喬凝思的腰走出房子,步伐很慢,倒像是在散步。

如今是秋天了,莊園裏種的有幾棵楓樹,葉子紅得像火一樣,空氣又清新涼爽,喬凝思站在湖麵的棧橋上,溫順地依偎在池北轍的胸膛裏。

不遠處的陳默和林敏南看到後,隻覺得自家老板和老板娘像這秋天的風景一樣,美麗得入了畫,而陳默和林敏南兩人這些天的狀態始終都是那樣,止步不前、形同陌路。

誰都沒有再跨出去一步,或許他們一輩子都會這樣吧,當然,林敏南想,前提是她能以同事的身份待在陳默身邊一輩子。

這天中午快下班時,林敏南在外麵敲響池北轍辦公室的門,聽到低沉的回應聲後,林敏南推門進來,這次她從裏麵把門關上了。

隨後走到辦公桌前,林敏南低垂著眉眼,對池北轍說:“池先生,我們的人了解到步琛遠和步敬謙那邊已經做過親子鑒定,應該確定了太太的身世。”

意料之中的事,紙包不住火,池北轍放下手中的文件和鋼筆,昂藏的身軀靠在老板椅中,他用修長的手指揉著太陽穴。

朱靜芸和池北轍都不希望喬凝思回到唐家,也不想讓喬凝思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世,那麽他現在要做的是不讓步琛遠他們有機會把當年的一切告訴喬凝思,但池北轍不可能把喬凝思關在家裏,不讓喬凝思見任何人吧?

“其實池先生……”林敏南沉思幾秒鍾,抬起頭對池北轍說:“我覺得倒不如調陳默到太太身邊去。池先生不在時,有陳默寸步不離地跟著太太,就算步琛遠想單獨跟太太說話,恐怕也沒有那個機會。”

池北轍的手指一點點頓在了額頭上,他抬眸看著林敏南,抿著唇沒有說話。

“而且那天晚上葉承涵遇到危險,太太當時也在場,好在她躲車子裏沒有出來,也有唐卓堯和郝荼菲保護她,但若是下次再碰上這種事呢?”林敏南直視著池北轍的眼睛,波瀾不驚地說下去,“下次太太可能就沒有那麽幸運了,到時候殃及到她身上怎麽辦?所以綜合各方麵的因素,我都覺得陳默是陪在太太身邊的最佳人選。”

池北轍一言不發地聽著這番話,好半晌,他看著林敏南的目光中流露出心疼,語氣裏透著深深的無奈和歎息,“敏南,你真的想好了嗎?這些年來你和陳默一直都在我身邊,除了幾個月前陳默離職,你們兩人從來沒有分開過。”

“雖然隻是把陳默調到凝思身邊,或許跟待在我身邊也沒有多大的區別,但敏南你要知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可能你和陳默就沒有機會了。”

善解人意如池先生,原來他明白她心裏所有的想法,林敏南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聞言又是猛地抽搐一樣的痛起來,她覺得自己和陳默的結局已經定下了,那麽她何必如此自私,非要讓陳默跟她一起工作?

這段時間每天早上去接池北轍和喬凝思時,陳默甚至不願意跟林敏南在車子裏多待一秒鍾,而工作上陳默能避開她,就一定會避開她,哪怕他們是搭檔,有些事池先生安排了他們一起做,陳默都會自己一個人攬下來,讓她去做別的。

林敏南就算再怎麽自欺欺人,也能在不經意間看到陳默眼中的排斥和厭惡,很顯然陳默不想她再出現在他的視線中,而她既然不能消失,那就讓陳默去喬凝思身邊。

這樣不僅不用總是看到她,並且陳默可以離郝荼菲很近,如果郝荼菲是陳默的選擇,那麽她願意成全陳默。

池北轍擺擺手讓林敏南出去了,算是答應了林敏南的要求。

林敏南退出辦公室,從外麵關上門,誰知剛一轉身,就看到站在幾步遠外的陳默,他挺拔的身形靠在桌角上,微微低著頭,額前墨色的頭發垂下來,把表情遮住了,林敏南隻能看見他勾著笑的唇。

“林助理,你現在真是老板身邊的大紅人,一句話想把誰調到哪裏去,就調哪裏去。”陳默冷嘲熱諷地說,表麵上不動聲色的,胸腔中的怒火卻在剛剛聽到林敏南和池北轍對話時,就已經騰騰燃燒起來了。

林敏南就那麽不想看到他嗎?他時刻出現在她的視線裏,困擾到她了、讓她感到厭煩了是嗎?

這女人真是夠冷血的,就算他們之間不曾有過那麽一場愛恨纏綿,難道過去那麽多年的同事之情也全都是假的,一點都不值得她留戀嗎?

“作為一個下屬,向老板提出合理化的建議,也是我的職責。”林敏南淡淡地說了這樣一句,繞過陳默走過去,隨後坐在她的位置上。

陳默放在褲子處的兩手緊握成拳頭,轉過身看著林敏南時,他的臉上依舊是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語氣裏聽不出喜怒,“那我可能還要感謝林助理你了,荼菲離太太也就幾步遠的距離,以後我就能和荼菲朝夕相處了。”

預料之中的事情,林敏南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陳默真正說出來時,她的胸口還是像被什麽堵住一樣,以至於呼吸有些困難。

在陳默緊逼的目光中,林敏南竭力讓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電腦屏幕的表格裏,敷衍地應了陳默一聲,“恭喜你。”

“你這句恭喜恐怕說得早了一些。”陳默漆黑的雙眸中跳躍著火焰,林敏南卻始終沒有抬頭看他,他惱怒之下額頭和脖子上淡藍色的血管全都凸顯出來,“雖然上次我媽沒有同意我娶荼菲,但我畢竟是她的兒子,要不了多久,我媽總歸會成我和荼菲,所以到那個時候你再對我說恭喜吧。”

林敏南的指尖陡然顫了一下,原本以為心已經痛到了極致,然而此刻聽到陳默這樣說,她才真的體會到什麽叫生不如死,可等到她再抬頭看向陳默時,陳默卻早就轉身大步離去,那一抹背影透著冷漠決絕,絲毫沒有一點的留戀和遲疑。

他們在一起工作多少年了?大概太熟悉了,所以才會有在一起幾輩子一樣的感覺,而如今陳默離開的時候,卻連一句道別的話都沒有,林敏南渾身所有的力氣在這一刻被全部抽去,她挺直的肩背一下子垮了。

在終於看不見陳默的背影時,林敏南趴在桌子上,連日來的情緒頃刻間崩塌,她再也控製不住自己,臉埋在臂彎裏,終於失聲痛哭出來。

池北轍聽到動靜後,打開門從辦公室裏走出來,見林敏南瘦弱的肩膀顫抖得厲害,耳邊是女人歇斯底裏的哭泣聲,池北轍並沒有上前,高大的身形佇立在那裏,久久沒有動一下。

這還是池北轍第一次碰上林敏南哭成這樣,索性就讓她好好地哭一場吧,這些年她活得太堅強又壓抑了。

而陳默出了辦公樓後,直接找去喬凝思的診室。

喬凝思看到陳默的眼眶裏一片通紅,還來不及詢問發生了什麽事情,陳默就彎起手臂,一把將喬凝思抱住了,沙啞地叫著喬凝思,“老板娘……”

喬凝思睜大眼睛,渾身僵硬地站在那裏,並沒有立即推開陳默。

過了一會,感覺到有濕熱的**淌在了脖子裏,隻聽見陳默哽咽地說:“對不起,把你的肩膀借我靠一靠,因為除了你之外,我找不到其他人了。”

平日裏陳默雖然是個人人都能欺負、脾氣好得誇張的逗比,但事實上真正走進他內心的人也就那麽幾個,而如今池北轍和林敏南把他趕過來了,兩個人都不要他了,所以這個世上,他就隻剩下喬凝思這一個可以信賴、依靠的人了。

池北轍在這時發短信給喬凝思,內容是照顧好陳默,喬凝思看後覺得很好笑,可另一方麵也心酸得厲害,池北轍是讓陳默過來保護她的,怎麽變成了她照顧好陳默?

陳默流了不少眼淚,把喬凝思左肩上的白大褂都浸濕了,以往喬凝思覺得男人哭,是一種太沒有出息的行為,可如今麵對不停掉眼淚的陳默,喬凝思隻覺得無比心疼,也跟著很難受。

郝荼菲一進門就看到抱在一起的喬凝思和陳默,眼睛一下子眯了起來。

而陳默以為是喬凝思的患者來了,立即放開喬凝思,連看都沒有看郝荼菲一眼,就往裏麵的治療室走去,隨後“砰”一下甩上門。

喬凝思則是不慌不忙的,反正她和陳默沒有曖昧關係,而陳默不像唐卓堯對她那樣有男女之情。

喬凝思一邊脫下白大褂,麵無表情地問郝荼菲,“郝小姐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郝荼菲這才收起臉上的情緒,淡淡地對喬凝思笑笑,“沒有什麽事情,唐大少爺讓我過來問問,你中午要不要跟他一起吃飯。”

喬凝思聞言蹙起眉頭,吃飯這種事唐卓堯親自找她,不是更有誠意嗎?難道唐卓堯是擔心會被拒絕嗎?

不過喬凝思也不想再猜唐卓堯了,往後她要跟唐卓堯劃分出一定的界限,於是喬凝思對郝荼菲搖搖頭,“中午我和阿轍一起吃飯,你陪科主任吧。”

這次郝荼菲倒沒有威脅喬凝思,點點頭,她打過招呼就出去了,但郝荼菲並沒有立即回唐卓堯的辦公室,而是走去洗手間,拿出手機把那天晚上在會所的包間裏拍到的照片,給記者媒體發送了過去。

不到五分鍾,有關池家大少奶奶和陌生男人激吻的照片就出現在了頭版頭條上,一時間各種流言蜚語鬧得整個t市都轟動了,而身為池北轍助理的林敏南尚處在悲傷的情緒中,並沒有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穆鬱修的電話打給了池北轍,聽到穆鬱修在那邊說了什麽後,池北轍的麵色陡然一白,立即打開電腦網頁點進去,一眼看到沙發上一上一下的男女。

男人的臉被打了馬賽克,而身下的女人卻是這個世上池北轍最熟悉的,所以他的妻子怎麽會和別的男人吻在了一起?

池北轍隻覺得自己的腦子裏像是被丟進了一枚炸彈,轟一下就炸開了,他沒有心思去想那個男人是誰,而發這張照片給媒體的人又是誰,此刻他隻知道喬凝思背著他和別的男人接吻了。

手機從池北轍的手中跌落,他俊美的麵容上一點點褪去血色,僵硬地坐在那裏,想起昨晚喬凝思的冷淡和抗拒,池北轍久久沒有回過神。

這時林敏南猛然間推門進來,“池先生,出事……”

話還沒有說完,林敏南就見池北轍失魂落魄地坐在那裏,林敏南的腳步頓住,她比誰清楚,如果太太真的背叛了池先生,那麽這將會給池先生帶來多大的打擊。

因為曾經白傾念已經背叛了池北轍一次,如今喬凝思和唐卓堯親吻的照片都傳出來了,連林敏南都不能預料後果會怎樣。

池北轍掉在地上的手機不停地震動著,林敏南見池北轍仿佛沒有聽到一樣,她就走過去彎身幫池北轍接通,是江芷玥打過來的,江芷玥和池淵看到報道後,讓池北轍立即帶喬凝思回去池家老宅一趟。

池北轍猛地站起身,連西裝外套都來不及穿,他大步走出辦公室後,就去另一棟樓的診室找喬凝思。

而喬凝思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一看到池北轍麵無表情地走進來,喬凝思連忙上前,“怎麽了?”

剛問出口,池北轍就捏住喬凝思的手腕,不由分說地拉著喬凝思出了診室。

一路上不斷有人跟池北轍打招呼,池北轍都置之不理,直接把喬凝思的身子甩到車子裏,池北轍坐上駕駛座,發動車子,“嗖”一下往莊園裏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