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顧辰又問:“秦先生,如果我家將土地租給您,能否從您這兒買到一些糧食?價格稍微便宜點兒?”
秦笛笑了笑,道:“最近三年,我可以用市價的七成賣糧,你想要多少,我就給多少!三年以後,可能要略微提價,不管怎樣,總比市價低一些。”
顧辰倒吸一口冷氣:“我可以七折買糧?那你們秦家,萬裏迢迢,運糧食過來,還怎麽賺錢?”
秦笛心想:“你知道我買糧的價格是多少?若等到最低時,連兩三成都不用。”
他口中說道:“秦家隻做批發,不做零售。另外還有一件事,我將大批糧食放在這兒,既要防火防盜,也要防止被盜匪劫掠,或者被附近的百姓哄搶,所以我還想借助顧家勢力,花錢雇一批搶手。”
顧辰笑道:“這件事好說!我二哥手下,有六七千人馬,在四川除了幾個大人物以外,別人也不敢欺負我們。如果秦先生願意支付一筆錢,顧家可以保證糧食安全。”
秦笛笑道:“這樣吧,我在美國有些門路,可以購買一批軍火。我每年提供十挺機關槍,一百杆長槍,另加五萬大洋,雇兩個連的士兵,專門鎮守在這裏,所有人員都由顧家掌控,並且讓阿虎介入其中,你看怎麽樣?”
顧辰神情大震,道:“應該可以,我給二哥去信問一問。”
兩人又說了一些細節,直到顧如虎跑過來,叫道:“爺爺從屋裏出來了!請先生過去呢。”
於是秦笛和顧辰走回原先的院落。
老爺子顧成站在院中,對秦笛彎腰施禮:“秦先生,您是琴道大宗師!請受老朽一拜!”
秦笛忙道:“不敢當。晚輩年輕,不敢受您的大禮。”
顧成道:“學無先後,達者為師。秦先生的琴技,神乎其神,似乎比家師描繪的道境還高明。家師張先生曾說,他在幼年的時候,聽一位大琴師演奏,神智迷惘了盞茶功夫。而我聽您彈琴,竟然失神兩個小時!醒來之後,隻覺得渾身上下,三萬六千個毛孔,無一處不舒暢!仿佛一下子年輕了十歲!”
秦笛道:“道心琴心,兩者合一,才讓您有這種感覺。那位顧如鬆小兄弟呢?他怎麽樣了?”
“阿鬆啊?他還沒醒呢!我讓人將他抬到臥室去了。秦先生,您是顧家最尊貴的客人,容我們擺設宴席,為您接風洗塵,再擺好香案,讓兩個孩子拜您為師。”
接下來,顧家擺設大宴,召集所有人,讓顧如梅、顧如虎當眾拜師。
這是正兒八經的拜師,古人重禮,師徒如父子,當不得兒戲。
在此期間,顧家和秦笛達成了初步協議,將八百畝土地租給他,租期二十年;秦笛每年支付三萬銀元的租金,外加兩挺重機槍,八挺輕機槍,一百杆長槍,還有額外的伍萬元,拿來雇傭名義上的槍手,實則是顧翰手下的士兵;同時在此期間,顧家還可以用較低的價格,購買一定數目的糧食。
對於這些約定,顧家從上到下都很滿意,因為八百畝土地每年產糧有限,無論如何到不了一萬兩白銀,如今租給秦家,每年合計能拿到八萬大洋,那可是白花花的銀錢啊,再加上那些厲害的槍支,足夠讓顧家成為當地一霸。
顧翰是劉文輝的手下,不屬於中央軍,而是相當於軍閥,管理沒那麽嚴,有很大的自由度。軍閥最看重武器,隻要有槍有糧食,就能招到人手,有了足夠的人馬,也就會有勢力和權柄。
這年月,全中國都有軍閥,四川的軍閥又多又窮。
要知道,在抗戰初期,三百萬川軍出川,穿的是鬥笠草鞋,單衣單被,用的是滿清留下的老毛瑟,連漢陽造都不多,重機槍一個師才一挺!真是太可憐了!
別說秦笛還拿出八萬大洋,就算他象征性的拿出一萬塊,隻要有十挺機關槍,顧家老二也是千肯萬肯!
當然,秦笛也不是傻子,他缺的是人手,並不缺錢財,隻要能順順當當的做好這件事,多花點兒錢是小意思。他還有大筆的資金,躺在外資銀行裏,每年單是利息都吃不完。他拿出那些槍支,也是存了想幫助川軍的心思。
按理說,為了抗戰,他甚至可以提供更多的機槍,可如果川軍拿了槍以後,貿然去打大赤軍怎麽辦?畢竟抗戰歲月還沒開始,清紅兩黨還在熱火朝天的廝殺。萬一顧家不小心,將長征的路堵住了,那不是莫大的罪過?秦笛恐怕要遭天劫了!
三天之後,得到消息的孫勝和周明從重慶趕過來,接手後麵具體的工作。
然後,秦笛和晏雪、秦月、杜蓉、杜蘭,再加上顧如梅,六個人一起,坐船離開了艾坪山。
他們沿著長江上行,進入岷江往北,輾轉來到大邑縣西嶺雪山。
雖然過去了十幾年,晏雪還是找到了母親的墳,因為墳墓位於山邊,相當於荒郊野外,那裏有一座墳塋,其上壓著幾塊大石頭,還有秦笛用手指雕刻的墓碑。
晏雪淚流滿麵,跪在墳前給母親燒紙,然後重新給墳培土,在墳前呆坐了半晌。
秦月心中悲歎,不知不覺,又在醞釀一首新詩。
顧如梅低聲勸晏雪節哀。
杜蓉和杜蘭抬頭看著潔白的雪山之巔,心裏生出向往之感。
“晏雪姐,你別難過了!這裏可是好地方,等我將來死後,若能葬在這裏,就該心滿意足了!”
“看那雪山聳立,仿佛仙女一樣,怪不得晏雪姐的皮膚那麽好,原來是出生在大雪山的緣故……”
隨著她們的勸說,過了好久,晏雪的心裏才變得好受一些。
隨後,幾個人離開當地,然後一路問詢,來到成都北郊的昭覺寺。
昭覺寺是一個大寺,人稱“川西第一禪林”,唐宋時期香火鼎盛,進入清末民國以後,隨著國家的衰落,寺廟也不如以前了。
盡管如此,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寺內還有三百多位和尚呢。
因為和尚太多了,晏雪又不知道父親的法號,所以想找到人很難,甚至連詢問都沒法開口!
要知道,密宗可以結婚,禪宗不可以結婚,如果晏雪的父親是昭覺寺的禪師,那麽這位禪師已經破戒了!
這種事,問到誰頭上,誰都不肯承認。
除非是真正的禪師,到了一定層次,打心裏懺悔,大徹大悟,不在乎佛門戒律,才會跟晏雪相認。
因此晏雪愁容滿麵,站在山門外,看著前方一座座殿宇,對秦笛道:“先生,我們回去吧,我不想找他了。我對他的印象很模糊,即便碰了麵,也難以認出來。”
其餘四女則紛紛道:“不行,一定要找!大老遠來一趟,怎麽能無功而返呢?”
“你若是不敢去,我們替你去問!我就不信,佛門弟子都不說實話!”
“哼哼,就算把昭覺寺翻個底朝天,也要找到人!”
這些女人都不是省油燈,就像白素貞去金山寺找法海一樣,來個水漫金山怕什麽?
晏雪卻悵然說道:“就算找到了,又能怎樣呢?他是出家人啊!”
這句話把眾人問住了,禁不住麵麵相覷。
是啊,找到了又怎樣?晏雪的父親已經遁入空門,太上忘情,萬事皆空,跟逝去沒有太大的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