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番外
“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殺一是為罪,屠萬是為雄。”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
“人間最是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一首首優美的古詩詞總能夠在最合適的時候吟誦出來,筆下的字,竟是宛若天成,想要什麽樣的書法就能寫出什麽樣的字,比創造者更為入木三分,每每寫出必會獲得滿堂喝彩的字……
他的記憶力是那樣地好,哪怕當年匆匆掃過一眼,聽過一言的詩詞,如今竟然都曆曆在目,其中所蘊藏的感情,甚至也能夠模仿一二,乃至於下筆如有神,每首詩詞吟出,都會有種種奇妙異象形成……
最開始是窮書生,然後是秀才,舉人,進士,他一步步攀登到聖人的高峰。在此期間,他“創造出”了數不清的動人詩篇,引得眾多人尊其為師。
更有無數女子愛慕於他,那些多才的女子啊,她們捧著他的婉麗詩篇吟誦不休,為了自薦枕席而別出心裁,爭相奉承。
他呢?最初他還是很堅定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他用這首詩詞迎娶了自己的青梅竹馬,那個在他睜眼後第一眼看到的少女青娘,然後……
是想要堅守的,因為一夫一妻是常理是誰在笑?
“馮郎何慮?妾從不曾想與夫人爭鋒,不過求一室容身,能夠常常看到馮郎罷了。”
“妾自然不敢爭那一雙人之位,若得郎君回顧,哪怕一時一刻,也足慰平生了。”
“馮郎怎會如此說?這世上,哪家不是一妻多妾?便是窮書生,也還要有個通房丫環服侍一二,莫非尊夫人不許?”
“郎君之才,妾實傾慕,願如蒲草,常伴君旁。”
“非是妾低看青娘之才,實在是妾能助郎君更多,免得郎君為此事煩心。郎君之才,應該為人族做翼,怎能浪費在家務瑣事之上?”
“並非妾要與青娘姐姐攀比,敢問郎君,妾哪裏比不過青娘?不過是認識郎君不若青娘早罷了,既然郎君對妾也有情,妾也願意尊其為姐,如此,難道還容不得妾嗎?”
“妾為立女,我出身尊貴,卻願為你做妾,此情此意,你可能辜負?”
最難消受美人恩,或不忍,或心動,或憐惜……一步步走到最後,一步步坐擁嬌妻美妾,他不是意誌力不堅定,而是誘惑太多。
他走得太快,昔日的青梅已經跟不上了,她的眼界她的能力,依舊固守在那個農家小院,隻能操持那方圓之地,而他,卻已經闖出了一片她無法填充的天地。
一天天,一年年,漸行漸遠……
“雙行獨歸當有恨,卻苦日日遠別離。”
從來不會作詩的青娘在返家的那一刻寫下了這樣的一句,然後,離開了京中那個填充著無數美人的大宅院,那些美人或年輕貌美,或自身有才,或有著勢力龐大的家族,每一個都不是一個農家女能比得上的,這樣的夫人,何以立足?
青娘返家,一去不返,守著鄉村中那舊日成婚的故居,守著那一首據說為她寫就的傳天下的詩詞一生一世一雙人。
而他呢?他已經在大家的支持下,享受到了更多的資源,同時為人族立下了更大的功勳,他想出了絕戶計,真正斷了魔族的根源,並且消滅了大批量的魔族,長此以往,總有一日能夠把魔族消滅殆盡。
這樣的功勳足以讓他名留青史,一同留下的還有那些個自稱為夫人的美妾們,以及一個雞犬升天的傳說。
“郎君,郎君……”
是誰在呼喚他?搖晃著他的臂膀?那個愛撒嬌的阿寧,那個愛玩笑的果兒,還是那個有著娃娃臉小酒窩的嬌嬌?
“郎君,醒醒,該吃飯了。”
呃,好像真的有些餓,是該吃飯了,所以,他是在哪裏睡著了嗎?不知道今天會吃什麽,其實天天吃燕窩人參也沒滋味兒,那些東西真的不怎麽好吃,倒是有些想要吃些家常菜了,哪怕是農家大鍋菜呐,熱騰騰的,想起來就有食欲。
“郎君……承兒,過來看看你爹臭蛋,過來喊你爺爺,喊他起來吃飯”
承兒?這是誰?聽起來不像是女孩兒的名字。臭蛋?這種名字真是太鄉土了,就是起小名也不要這麽不講究,孩子長大會怪的。
另外,爺爺是誰?
躺在竹椅上的老者皺了皺眉,他的臉上布滿了皺紋和老人斑,頭發眉毛都白了,眼睛緊閉著,眼珠子咕嚕嚕地在眼皮下轉動著,就是不睜開眼。
空蕩蕩的衣衫足夠寬大,掩蓋住了枯柴一樣的身體,一雙手,一隻被一個老婦人捉著,她竟比這老者還顯老,一雙渾濁的眼滿是關切地看著老者,急得淚水都要流出,可是她的年齡實在是太大了,以至於眼窩深陷,眼中幹涸,流不出淚了。
捉著老人另一隻手的是一個中年人,他的皮膚微黑,卻也相貌堂堂,看著便是個棒小夥兒。他的身前,擠著一個還未留頭的小孩子,一撮頭發葉片一樣遮著腦頂,葉尖就在額前,顯出別樣的可愛來,隻是那一張臉花貓一樣,不知道是哪裏弄來的汙痕,東一道西一道的,讓麵容都不再清晰,一雙眼卻是跟那中年人一樣,明亮有神。
“爺爺,你醒醒,該吃飯了臭蛋都餓了”
小孩兒說著捂住了肚子,完全無視自己的黑爪子在爺爺的土布衫上留下的印子,中年人也沒有因此訓他,而是煞有介事地給老者把了脈,在某幾個穴位上來回按壓,老婦人似乎是被這個舉動所提醒,忙用大拇指去掐老者的人中,這一下大約有些狠,老者終於睜開了眼。
他睜眼的動作很慢,有著老年人特有的悠閑步調,開口卻是粗聲:“痛煞我也,老婆子,你是謀殺親夫嗎?”
中年人見到老者醒來,鬆了一口氣,老婦人更是刹那間淚流滿麵,一手高高舉起輕輕落下地捶打著老者的肩膀,“老東西,你嚇死我了”
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麽的小孩兒嘻嘻笑著,像是難得見到爺爺奶奶這般頑皮,刮了刮臉頰笑話爺爺:“爺爺裝睡”
大兒媳婦已經準備好了飯菜,遲遲不見人來,忙過去看,見到一家人湊在一起又哭又笑的,有些不明所以,把人叫進去了,邊吃飯邊說才明白過來,笑嗬嗬地說了兩句好聽話,哄得婆婆笑開了,也就不再放在心上。
飯後,大兒媳婦去換二兒媳婦回來吃飯,大兒子也跟著去地裏了。農家的地是最緊要的,哪怕二兒子已經在考舉人了,在沒有確定能當官前,也不能隨意丟了地,再者,兩個兒子,總有長短,老大讀書不太行,少不得就要靠著土地挺腰杆,倒是二兒子,聰明勁兒隨了他爹,定能考出來的,以後再當了官,還要他多照應著老大呐。
想著以後的事情,老婦人忍不住多嘀咕了幾句,連二兒媳婦還沒生孩子都要念叨兩遍,等到家裏的事情都說完了,又把臭蛋趕去睡午覺,老婦人才想起剛才的事情,心有餘悸地多說了兩句,不外是注意身體的話。
這樣的嘮嘮叨叨,老者聽了很多年,早就習慣了,一邊聽著一邊點頭,好像每一句都同意的樣子,其實一句都沒有入耳。
“我跟你說話呐,你聽到沒有真是的,以後可再不能這樣了,太陽底下也有風呐,你這老胳膊老腿兒的,還要陪我好多年呐,可不能就這樣不愛惜……”
婦人的嘮叨總是那樣長,無論什麽都能扯出話題來,然後就順著轉彎了,“……可是做了什麽美夢,叫都叫不醒……”
“是做了一個美夢。”老者捉住老婦人揪他耳朵的那隻手,幹枯的褐色表皮,暴露的青色血管,一把下去,完全沒有肉質的感覺,倒像是捉了一把枯柴,還有些硌手,老者仔仔細細看著,手上一寸寸地摸索,他還能想到她年輕時候的手,即使也常做些活計,卻沒有多少繭子,白嫩白嫩的,就像她這個人一樣,不像是個鄉下野丫頭,比那些小姐姑娘也不差什麽,而那一份羞澀自然之態,更是她們所沒有的。
“不過夢裏沒有你,你離開我了。”是誰逼得誰離開,他分不清,也不想分清,這一輩子,他都在與她相守,一生一世一雙人,他做到了。至於夢裏的那些,不過是夢。
不過是夢……那樣的成就,那樣輝煌的詩篇,縱然不是他做的,卻也是他帶到了這個世間,所以,那些誇獎,他哪怕不能收下全部,總也能收下部分吧。而且,不管是誰做的詩詞,總是他最先用出來的,最先讓它們派上了用場,這樣也算有功吧
那,隨著功勞而來的獎賞,讓他一步步走上高位的獎賞,難道不應該得到嗎?
夢中,他最終成聖,功績萬載流傳。
現實,十數年寒窗,不過中舉而已。
這樣大的差異這樣大的差異不過是有人先了一步而已
多少年了,哪怕勸服自己看淡,卻總還是有種被人搶奪了東西的不快,哪怕是穿越者呐,那些,總是他們共有的,何必這麽趕盡殺絕?
隻可惜,他最終都沒有找到那個人的蹤跡,那個人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除了那本被不少人抄錄的《文抄公詩集》……說不上是憤怒還是遺憾,又或者是輕鬆,老者,馮鈞,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老婦人,青娘,以為那聲歎息是因為夢中自己的離開,忍不住心甜,笑起來,沒有了昔日的美貌,笑容卻還是美好。
一輩子,她或許從來無法理解他的雄心壯誌,理解他的壯誌未酬,但,她總還是做到了與他白頭偕老,一生一世一雙人,無論是怎樣開始,怎樣心思,這樣的結局也算是完美證諾。
夕陽西下,老者和老婦人並肩而坐,挨著的手鬆鬆握著,笑看著兒女歸來。讓看見他們的兒女都不由得會心微笑,父親和母親的感情總是那樣好,真是幸福啊
為什麽不誅滅所有魔族?
有必要嗎?人吃動物,所以殺生,魔吃人,所以殺人,其實都是一樣的。或許,那也是另一種生物鏈,不過人類不再是最頂端。
你說得對,所以……再見。
意識粉碎的一瞬間,王平以為她知道了真相。網絡諸天,成就一人。她得到的道,她以為那許多次穿越,那許多個世界的穿梭,最終成就了她,成就了她的道,無論是成聖,成神,最終都是為了讓她得道,然而……被成就的那個“人”,原來並不是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