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陸娉婷和葉釗的女兒叫做葉倩,嬌嬌小小的,生下來身體就有些不太好,進了一段時間的保溫箱,也因為太嬌弱了,似乎不太得陸娉婷的喜歡,她那段時間總是懷疑葉釗在外頭有人,疑神疑鬼的,對女兒也沒多少心思照顧,葉倩就被放到了陸家父母那裏。
比起總是有很多事情要忙的葉釗父母,作為姥姥姥爺的陸家父母還是空閑時間比較多的,也不嫌棄女兒生了個外孫女,忙裏忙外地照顧著,似乎重複了老一輩的傳統。
王平對孩子一向不是太喜歡,隻是休息回家的時候多幫著父母照顧一下,而她照顧孩子的經驗,也頂多是抱一抱,了大不起再衝個奶粉裝瓶塞到葉倩的嘴裏,等到葉倩再長大了一些,還沒來得及跟陸娉婷怎麽培養感情,陸娉婷就去了。
懵懵懂懂的葉倩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一直是把小姨當媽的,即便後來知道這不是她親媽,感情也不是說轉移就能轉移的,對著王平這個寡言的小姨總比其他人親近些。
“小姨,你看,我考了一百分!”放學回來的葉倩見到小姨在家,高興得不行,踢掉鞋子就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忙著從小書包裏掏出卷子來,上麵鮮紅的一百分十分明顯。
“倩倩真聰明!”王平誇獎了一聲,順手接過卷子看了一眼,摸了摸小姑娘的發頂。
葉倩高興地在王平掌下蹭了蹭,又伸出雙臂摟住王平的脖子,得寸進尺地爬到她腿上,“小姨,小姨,你當我媽媽好不好?他們都有媽媽,就我沒有,他們都笑我!”
或許是因為從小就在陸家父母身邊長大,葉倩讀幼兒園和小學的時候也是在附近就讀的,很普通的學校,孩子們也都很普通,沒有更多的察言觀色,打鬧玩耍也都不是論身份的,言語中自然也不會顧忌什麽,想到就說了。
好在葉倩不是個小心眼兒的,她身體雖弱些,氣量卻大,別人在這方麵嘲笑她,她就在學習上把別人打趴下,很有些失之桑榆,收之東隅的意思。
這也是因為她的生活環境比較好,哪怕沒有媽媽疼,爸爸也經常不在身邊,但該有的什麽都沒少。
葉釗心疼她沒媽媽疼,對她總是更照顧一些,見她在陸家過得很好,也沒有非要把她接回去,實在是他的生活有些忙,不太有時間照顧女兒,與其交給保姆來看,還不如讓姥姥姥爺照看,總是可信些。
對此,陸母有時候會抱怨兩句,但也真的不舍得把寶貝外孫女交到別人的手裏,也隻能自己多辛苦了。
他們年齡大了,又經曆了一回白發人送黑發人,看著便老了很多,王平不放心他們,索性找了個在附近的工作,經常往家中走著,雖然偶爾還會被陸母念叨沒結婚什麽的,但也不太逼她,由著她的性子過了。
陸母炒好一個菜端著出來,正聽到葉倩這麽說,心思也是一動,當年陸娉婷鬧得凶的時候,她也聽過那麽一兩句,雖然不信自家小女兒是個勾引姐夫的,卻也留下了一個模糊的念頭,這會兒想起來,竟是覺得這樣最好不過。
晚上哄了葉倩睡覺後,就找王平把這話說了。
王平當時就冷了臉:“根本沒有的事兒,我若是喜歡誰,自然光明正大地喜歡,不會弄那些上不得台麵的勾當,所以,這種事您別想了,不可能。我是葉倩的小姨,若是以後她後媽對她不好,我把她接出來照顧就是了,您放心,我賺的錢雖然沒有姐夫多,養你們和葉倩還是足夠的。”
見小女兒說得絕對,陸母有些尷尬,她這不也是為了兩全其美嗎?
葉釗不知道他們的一番盤算,等忙了一段閑下來就接了葉倩去住兩天,到底是親女兒,縱然對陸娉婷有些什麽,人都去了,也沒必要遷怒到女兒身上,更何況葉倩小姑娘被養得很好,嬌嬌俏俏的卻從不無理取鬧,很是乖巧懂事。
而當小姑娘對葉釗提起要小姨當母親的問題時,葉釗是真的心動了一下。
小姨子才貌俱佳,又不曾婚嫁,還被陸娉婷懷疑過對自己有心,若是真的……男人的虛榮心讓他傾向於相信小姨子對自己不是無意,左右思量一番,他也覺得是個不錯的人選,可以相處看看,若是合得來,娶了也好,起碼女兒這裏是不會有抵觸的。
更何況,在陸娉婷的問題上,他覺得自己和小姨子的境況是有些同病相憐的,比起那些不知情的人來說,他們兩個實在有太多的話題可以說一說了。
某日,葉釗便約了王平出來,略微透露了一下自己的意思。
“你是我的姐夫,僅此而已。”
挑眉看了葉釗一眼,王平說得肯定,這麽多世,她對感情早就找不到什麽感覺,更是從沒有對葉釗有過什麽想法,當親戚處著就是了,不必更為親密。
被直接拒絕了,饒是葉釗久經風雨也有些訕訕,都是之前自我感覺太好了,不由追問了一句:“清婷是覺得我哪裏不好嗎?”
“沒有,姐夫挺優秀的。”三十多歲的成功男性,有權有錢,有才有貌,多少女人都會雙目放光地盯著,便是有一二缺點,許多人也會自動“情人眼裏出西施”了,真沒什麽可挑的。
但,她不需要。
見到葉釗還盯著自己不放,似乎有些不甘心的樣子,王平想到葉倩,多說了兩句,“倩倩還小,不懂事,姐夫不要聽她胡說。她隻是希望有一個疼愛自己的媽媽,我隻是她能想到的最好人選而已,等她長大了,自然就不會這麽看了。”
無疾而終的談話沒有解決任何問題,但葉釗似乎真的放下了這一頭的想法,沒多久就在葉母的介紹下跟某個世交故舊的女兒相處甚佳,在葉倩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兩人結婚了。
收到了請帖,但陸家並沒有去參加這場婚禮,葉倩當天心情也有些不好,被王平寬慰了一番,加上那個阿姨也還算是熟人,之前對自己也還不錯,葉倩也沒太抵觸,她並不回去住,所以那兩夫妻怎樣對她的影響其實不大。
遠香近臭,或許是同樣的原因,對一個沒什麽繼承權的小姑娘,那位同樣留過學的後媽也做到了關心照顧,逢年過節都少不了她的一份禮物,星期天的時候,她還會和葉釗一起來接小姑娘出去玩兒,培養一下一家人的感情。
等到葉倩初中的時候,考去了另一所私立學校,順便搬出了陸家,或許是學業繁重又或許是別的原因,來往漸漸少了,王平偶爾還會去看看她,見到她過得都好,也放心許多。
這期間,葉倩的後媽生了一個兒子,作為葉家盼望已久的長子,這個兒子很受重視,王平怕葉倩心裏不平衡,還專門去接她來陸家住幾天,那一次,葉釗把他和陸娉婷曾經住過的那棟別墅的鑰匙給了王平。
“你給倩倩收著,她媽去世後,我就沒去過那裏,以後這就是她的,你先幫她照看著。”兒子出世得到父母那樣的重視,葉釗才明白當年葉倩受了多少冷落,好像彌補一樣,趕忙送了葉倩這幢別墅。
這是父親給女兒的,王平也不幫葉倩推拒,更不問葉釗這是不是就是他給的所有,收了鑰匙,轉頭就帶葉倩過去別墅看了,還說了一些她母親在世時候的事情。
這些葉倩其實都知道,當年的陸娉婷最風光的時候也是沒少占用報紙版麵的,那些報紙都被陸家父母剪裁下來了,葉倩也是從小看到大的,有個那樣優秀的母親,對她來說也有些壓力。
“我見過媽媽的繡品,真的很漂亮,沒想到這裏還有這麽多。”都被裝在玻璃框裏的繡品過了很多年依舊很精美。
葉倩見過自己小時候的繈褓,那個據說是她媽媽親手繡的,可惜也就那麽一件。
“小姨,你也會繡花嗎?我也想學。”葉倩長得有幾分像陸娉婷,但那種活潑明媚並不同,看著她就知道是那種安靜不下來的。
王平笑了笑,說:“你若是想學,讓你爸給你找個師傅學就是了,不過這個很牽扯精力,若是拖累了學習可不好。”
這些傳統技藝,的確是好的,不然也不會傳承了這麽久,但,若非是喜歡,而是為了炫耀的目的學習,那就大可不必了。
葉倩明白這個道理之後,有些可惜地點了點頭,她也學樂器,不過對鋼琴更感興趣,這種琴弦,看著都要割傷手,撥弄一下,指頭都疼,而且聲音也不像鋼琴那樣宏亮悅耳,的確不是她的喜好。
別墅雖然沒人住,但一直都有人打掃,葉倩想要感受一下媽媽的房間是怎樣的,非要晚上住在這裏,但她又不敢一個人住,拖著王平一起住。
兩人是分房睡的,葉倩住了主臥,王平為了避嫌去了客房睡。
晚上葉倩有些睡不著,即便開著燈,還是有幾分害怕,房間太大了,她開了門,準備去廚房接一杯水喝,走到書房的時候看到門縫漏出來的光,輕輕推開了門,錚錚的琴聲傳出,並不是很響亮的聲音,卻有著一種悠然的韻味,她聽不懂是什麽曲子,卻不知不覺沉浸進去,直到腳麵冰涼,才發現已經站了好久,而琴聲不知何時已經停了。
“怎麽站在這裏?”房門大開,柔和的燈光鋪灑下來,有些溫暖的錯覺。
“小姨?”葉倩驚訝地說,“我從來不知道你會彈琴,還彈得這麽好。”她聽過媽媽的彈奏帶,也見過媽媽在校慶時候表演的錄像,音樂也動聽,但,似乎都不如小姨彈的,呃,也不是不如吧,也許是兩種風格?
“我也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成了夜貓子。”王平去倒了兩杯熱水,遞給葉倩一杯,“喝點兒水快去睡,很晚了。”
葉倩接過來喝了兩口,乖乖回了房間睡覺,這一次,王平是看著她躺好才離開的,也不關門,直接去了隔壁的房間。
王平沒想到一時見獵心喜竟被逮個正著,幸好當年見到這琴的時候沒有衝動到偷偷起來彈,不然的話,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跟陸娉婷解釋自己也會彈琴,還彈得比她好的事實。
一覺醒來,葉倩隻覺得昨夜的琴音就像是一個夢,而之後再問小姨,哪怕纏著她撒嬌也沒換來她的再次彈奏,葉倩很是遺憾。
這種遺憾一直到許多年後,她忍不住在小姨的墓前脫口而出:“以後再也聽不到您的琴聲了!”
葉釗當時也在,回去後就叫了葉倩問:“你小姨也會彈琴?”
葉倩就把那夜的事情說了,不解父親為何單獨問此事,會某一項才藝是需要特別說明的嗎?
葉釗想了很久,沒有跟葉倩說什麽,自己卻琢磨著這個陸清婷到底是不是最初的那個陸清婷?
經曆了一回枕邊人是穿越者的真實事件,葉釗私下也查了“穿越”這個話題,可惜的是除了網絡小說上的各種濫用,真實的事例一件沒有,都是大家的猜測,根本無從研究。
唯一能夠提供一些參考價值的陸娉婷又早已死去,而當年……同類才能認出同類,或許不是因為敏銳而察覺到不對,而是因為自己也是同樣的情況呢?
隻是不知道這個陸清婷是誰了,是那個被穿越者取代的陸娉婷的靈魂重新投胎而來嗎?還是某個同樣擅長琴棋書畫的大家閨秀穿越而來?
回想陸清婷的許多事情,葉釗毫無頭緒,她實在是太低調了,除了學習時候保持的高分之外再找不到更多的痕跡來佐證她的來曆,而她畢業後從事的工作,網絡管理什麽的,真是普通到不能更普通,也無從判斷。
許久,輕輕一歎,現在想這些又有什麽用呢?人都已經去了,以後,怕是也不會遇到了吧。
若是能夠多次穿越,若是能夠跨越世界的壁壘,若是能夠……葉釗的眼中有一種光明明滅滅,最終歸於沉寂,可惜了,他總是發現得太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