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嗒!

鮑暉手中的酒杯,不自覺的掉落下來,摔了個稀巴爛。

那清脆的碎裂聲,在大殿下顯得格外刺耳。

“無謀莽夫,誤我大事!”

鮑暉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瞬間轉黑,他怒火中燒,破口大罵。

眾權貴見狀,麵上全都露出了尷尬的神色。

先前他們還信誓旦旦的表示石芒福絕對能擋住奉隴軍。

誰知,這他們一轉眼,玄壁寨卻因為石芒福的輕敵冒進而丟了。

更可笑的是,前一刻他們還在舉杯高祝石芒福武運昌隆……

呂茂公呆了呆,似乎有些不太置信。

“不可能,石芒福飽讀聖賢書,儒雅不凡,智謀超卓,他怎會……怎會輕敵冒進?”

呂茂公喃喃自語。

這消息太突然了,也太特麽……諷刺了!

一向在他麵前時,儒雅斯文,冷靜睿智的石芒福,竟然會輕敵冒進?

還特麽選擇了愚蠢的單騎追擊?

他這是想幹嘛?

“大王,且息怒!”

“石芒福固然輕敵冒進,讓玄壁寨淪陷了,但吾等不一早就知道玄壁寨鐵定守不住麽?”

“因此,石芒福雖有罪,卻也比那些臨陣就倒戈投降的狗賊要強了百倍不止。”

呂茂公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

石芒福是他的人,眼下卻因為輕敵冒進而丟了玄壁寨,他這個上司,多少也要背鍋。

因此,呂茂公此刻也隻能強行先替石芒福洗白一波了。

勝敗乃兵家常事,隻要操守沒有問題,一切都好說。

戰敗由運氣、一時糊塗等等方麵的因素,絕不能因為石芒福的戰敗,就將他定罪為巴禹罪人。

呂茂公相信,石芒福在節操方麵,絕不會讓他失望。

說話間,他也不等鮑暉回話,便已轉過頭看向侍衛,問道。

“石芒福也戰死了罷?”

侍衛聞言,遲疑了一下,緩緩搖了搖頭。

“沒,他投降了。”

“投降後……還幫著奉隴人整頓玄壁寨……”

此言一出,全場沉默。

呂茂公愣了愣,一張老臉迅速的由紅轉青,由青轉白。

他身形晃了晃,破口怒罵。

“石芒福,狗賊,我入爾先人板板……”

罵聲未絕,呂茂公便覺一陣急怒攻心,哇的一聲狂噴出一口老血,身形仰天而倒。

大殿內,頓時一片雞飛狗跳!

……

玄壁小道。

這是條頗為崎嶇的小路。

路麵非常狹窄,僅僅隻能讓一個人勉強保持通過。

而此刻,這條狹小、崎嶇的小道上,卻出現了一支軍隊。

“石芒福,你確定這條道,能越過貓牢防線?”

帶隊大將是曾經的巴禹將領,如今已經在奉隴軍中因功而升任烈威將軍的王大龍。

王大龍雖然是巴禹人,但卻是巴禹北部的土著。

對於巴禹南方地界,談不上特別熟悉。

當然,這個熟悉,是對比起巴禹南部人,或者說是對比起貓牢寨地區的人而言。

不過不要緊,王大龍不熟悉,甚至連防線部署人蕭師仁也不清楚貓牢、玄壁之間有這樣一條小道。

然而曾經在貓牢地區生活過的石芒福,卻很清楚在貓牢和玄壁之間,有這麽一條崎嶇小道。

這條小道,正好能饒過貓牢寨正麵防線,直抵貓牢寨外。

如今已經倒戈投降學宮的石芒福,也許是為了挽回自己在那位艾公子麵前“魯莽、輕敵、愚蠢”的形象,也許是因為為了立功。

總之,他在投降後,立馬向艾可樂獻上了這條小道的消息。

在商議了一番後,奉隴軍主將林源,決定采納奇襲之策,由王大龍率領偏師,越過小道直奔貓牢寨。

所以,石芒福如今成了向導。

原本嘛,以石芒福在呂茂公麵前的受寵程度。

什麽王大龍之流,他從來不會放在眼裏。

甚至,他很可能都未必知道王大龍這個人。

畢竟,一個是權貴高層麵前的寵兒,心腹,一個則是默默無聞的底層將領。

雙方有交集才怪。

但現在,很拎得清現狀的石芒福,卻要在王大龍麵前陪著笑臉。

“王將軍,您放心,小將怎麽也不敢在這點上欺瞞艾公子和林侯。”

“小將是真心歸附學宮,絕不會拿自己前途和性命開玩笑的。”

石芒福麵上堆著笑容,在王大龍麵前諂笑道。

這家夥在投降後,和鄭純霍通過氣。

他們都覺得,學宮太強大了,以區區巴禹之地,來對抗擁有整個大陸的學宮,無疑是雞蛋碰石頭。

故而,與其繼續跟著巴禹權貴們負隅頑抗,還不如利用這次被俘倒戈的機會,好好替學宮效力呢。

所以這會子,不管是石芒福也好,還是鄭純霍也罷,還真沒有什麽異心。

他們巴不得能一路立功,當帶路黨帶著奉隴人,殺進王城呢。

雖然,他和鄭純霍都是土生土長的巴禹人。

但他們和寧死不降的高副將,壯烈戰死的甄副將不同。

他們“能屈能伸”,是“識時務者”。

什麽巴禹父老的風評,什麽青史之上的汙點等等,於他們而言,都不是什麽事兒。

作為黔首出身,靠著佞進而受到權貴器重的他們,太清楚所謂的黔首風評了。

那玩意,屁用都沒有!

黔首們就算天天咒罵他們,又能如何?

難不成還能讓他們掉根毛?

而青史之名,石芒福、鄭純霍倒是挺看重的。

不過,他們更清楚,曆史這玩意,是由勝利者來書寫的。

學宮平定巴禹,幾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到時候,所謂的巴禹王國將不複存在。

而學宮為了證明自己是正義的一方,在史書上絕對會寫下巴禹是叛軍。

作為叛軍的一員,他們能歸附學宮,那是棄暗投明,深明大義。

青史之上又怎會留下汙名?

說不得,等個百來年後,後人提及他們,都要豎起個大拇指,高讚他們一聲呢。

“料你也不敢!”

王大龍斜眼看了石芒福一眼,冷笑道。

雖然同為降將,但王大龍卻十分看不起石芒福和鄭純霍,這樣的無恥小人。

隻不過,這兩個家夥是艾公子點名要的,他再怎麽桀驁,也不敢去招惹艾公子。

但是,不敢招惹艾可樂,卻不代表他不能在石芒福麵前冷嘲熱諷,陰陽怪氣。

王大龍的態度,可謂十分惡劣了。

一路之上,幾乎就沒有斷過對石芒福的譏諷。

但石芒福卻恍若未聞,不僅如此,他還至始至終在王大龍麵前,保持著“諂媚、巴結”的姿態。

當然,他心中具體是怎麽想的,沒人知道。

然而表麵上,就算再如何看他不順眼的王大龍,也沒法去找對方的茬。

由此可見,“蠢”如鄭純霍,“莽”如石芒福,能在巴禹權貴中吃得開,還真不是僥幸的。

他們自有他們的一套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