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曉文捧著腦袋皺著眉,沉吟半晌終於猶豫著說:“好像那個女孩被同學嘲笑了。她出了個什麽事情真的是忘記了,總之,當時社會影響好像還挺大的。好像跟一個什麽電視台的報道有關,但是這麽多年過去了,細節真的想不起來了。”
1.第二支畫筆
何少川將胡劍陵是疑凶的推斷立即上報給鄭局長,鄭局長審時度勢,連夜下令封鎖機場、碼頭、火車站、長途汽車站等一切關口,並馬上簽發了通緝令,嚴密緝拿胡劍陵。
蔣子良卻突然對何少川說道:“老大,我覺得我們有個很重要的地方沒去搜。”
“哪兒?”
“你家啊!”
什麽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胡劍陵可能還在自己家裏。兩人馬上驅車回家,大門緊鎖著,何少川掏出鑰匙走進屋,試探地叫了幾聲:“胡劍陵!”
沒人答應!
兩人搜查了每個房間,確定胡劍陵的確不在家。
何少川回憶著,最後一次見胡劍陵是昨天早晨上班走時,那時候胡劍陵精神幾乎要崩潰了,但是除此之外,並沒有任何異樣。從昨天早晨到今天晚上,三十多個小時過去了,胡劍陵要逃跑的話,早已插翅高飛了!
蔣子良把何少川家翻了個底朝天,最後說道:“這個胡劍陵還很仗義啊,你抽屜裏兩千多塊錢都沒拿。”
何少川歎口氣說道:“他其實人不壞,就是一時想不開。網絡暴力,有時候真的能把人逼瘋的。”
他不禁又想起了那個被他傷害過的小女孩,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她現在應該上高中了吧?她是否已經擺脫了網絡暴力的陰影?她是不是對互聯網已經充滿了恐懼?
這時候,顏思曦打來了電話:“何警官,我……我……收到詛咒了,QQ詛咒,是胡……胡……劍陵發的。”
“你在哪兒?”
“我……我……在家……我好怕……”
“不管誰敲門,你都不要開門,我馬上過去,你等我。”
“不……不……我不要待在這裏,我怕,我怕……”
顏思曦說完匆匆掛斷了電話,何少川立即撥打過去,卻是占線的聲音。他馬上帶著蔣子良馬不停蹄地趕往顏思曦家,胡劍陵難道真的瘋了嗎?他要大開殺戒了嗎?
車剛到長洲花園,又接到了顏思曦的電話。
“曦曦,你在哪兒?我們已經到了。”
聽筒裏卻傳出嗚嗚的哭泣聲。
“我在孔步雲家裏,他死了,他死了……”
“孔步雲?在哪兒?”
“景新花園,你們快過來啊!”
撂下電話,何少川和蔣子良又匆匆趕往景新花園。救護車停在小區門口,紅藍兩色燈不停地閃爍著,給躁動的夜增添了幾分不安。孔步雲家門口圍著幾個保安和醫生,120的金醫生此時已經走出了人堆,看到何少川失望地搖搖頭:“已經沒救了。”
地上滿是鮮血。
孔步雲躺在門口,睜大了雙眼,麵部肌肉由於痛苦而扭曲著。
右手緊緊地捂住了右耳,透過指縫,一根畫筆的筆端露了出來。
又是畫筆!
跟劉靜江的死法一樣,也是畫筆戳進了耳後的大動脈。
門口有幾個血腳印,何少川跟隨腳印走到了消防通道裏,腳印一直延伸到十樓,突然消失了。
垃圾箱裏扔了一套血衣和皮鞋。
何少川認得,那都是胡劍陵的東西。
他提著兩樣東西重新爬到14樓,屍體已經被120的金醫生拉走了。
孔步雲的電腦開著,QQ照例登錄著。
一個聊天窗口,顯示著那條奪命的QQ詛咒。
發來詛咒的正是胡劍陵的QQ號碼:958932106。
發信息的時間也是昨天晚上。
他為什麽要殺孔步雲呢?
稍微想想就明白了,因為孔步雲和顏思曦走得太近了!
愛情,招來了殺身之禍。
顏思曦還在哀哀地哭泣著。
何少川勸慰道:“曦曦,節哀順變吧!”
“為什麽?為什麽?他傷害了我還不夠,為什麽還要殺我們?難道我就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了嗎?”
何少川看著顏思曦悲痛欲絕的樣子,眼睛裏也不由得浸滿了淚水。
顏思曦,一個孤兒,一生飄零,最後終於遇到了胡劍陵,本以為找到了人生的港灣,本以為找到了最後的歸宿,可以快快樂樂地過一生,結果沒想到,婚禮上遇到了驚天巨變,把她所有美麗的幻想擊得粉碎。她不放棄,繼續尋找自己的幸福。孔步雲,一個帥氣純真的小夥子,本來可以帶給她安定的生活,結果卻慘遭橫死。造化實在弄人,為什麽就不能給顏思曦一個幸福的生活呢?那麽美麗漂亮、溫柔善良的女人,本該得到世間最美的愛情,本該過上最幸福的生活,可是這一切,竟然與她那麽遙遠。
如果有可能,他多想給曦曦一點溫暖啊,他甚至想這樣跟她說了,但是又生怕遭到恥笑,隻好把這種念頭深深地隱藏起來:“曦曦,你不要哭了。這幾天,你小心點兒,不要一個人出門,在家裏的時候,不管誰來,都不要開門。”
“他……他……還會來殺我嗎?”
“我不知道,他已經瘋了,他不再是以前那個胡劍陵了。”
“讓他來吧,”顏思曦大喊大叫著,“不就是一個死嗎?就是死了,我也不會跟他在一起了!”
“冷靜點,冷靜點,我不會讓你死的,我一定會把他揪出來的!”何少川看著顏思曦,斬釘截鐵地說道。
2.溺斃之人
通緝令貼遍了各個交通場站和大街小巷,但是一個星期過去了,胡劍陵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不見蹤影。何少川和蔣子良查遍了胡劍陵的每一個親戚、朋友,都說好久沒見到他了。胡的父母更是傷心透頂,自從婚禮巨變之後,他們一直閉門不出,兒子從那天起,也再也沒有登門。乍一聽兒子竟然是殺人凶手,兩位老人老淚縱橫泣不成聲,何少川實在不忍心看下去,匆匆忙忙地離開了。
這幾天,一直有一個疑問盤旋在腦海裏,胡劍陵每次殺人為什麽總要先給對方發一個QQ詛咒呢?這條莫名其妙的QQ詛咒到底扮演了什麽角色呢?
慕容瑾死前手機也收到了QQ詛咒,發送信息的手機關機了。
如果其他幾個人多多少少跟胡劍陵還有點仇怨的話,那慕容瑾怎麽得罪他了?
後來總算在慕容瑾的博客裏找到了一點牽強附會的理由。去年城管打人事件,媒體本來炒得沸沸揚揚,可是突然被市委宣傳部叫停,網絡上頓時罵聲一片。慕容瑾自然不甘寂寞,也寫了一篇冷嘲熱諷的文章,博得歌迷的一致讚揚。
為這殺人?
雖然不是沒有可能,可實在是匪夷所思。
何少川心頭總有一層疑雲,但是那疑雲就像遊絲一樣捉摸不定。
還是查查QQ詛咒到底扮演了什麽角色吧!
他把自己的想法跟蔣子良說了之後,兩人立即著手調查。
登錄百度、穀歌、雅虎等各種搜索網站,輸入關鍵詞“QQ詛咒”、“陳婷婷”、“5天內離奇死亡”……
每一個關鍵詞下麵都是海量的信息,少則幾千條,多則幾十萬條。
每一條信息看上去都與本案沒有絲毫關係。
已經沒有更簡捷的辦法,兩個人隻能一條信息一條信息地排查,希望從浩渺的信息中,尋找出一點有用的蛛絲馬跡。
功夫不負有心人,兩人忙活了兩天之後,蔣子良終於發現了看上去有那麽一點瓜葛的信息。
這是十年前的一條舊聞了,是晨報記者童曉文采寫的,標題是:
《15歲女孩為躲避QQ詛咒離家出走》。
講的是當時飽受爭議、處於風口浪尖的羅姓15歲小女孩突然離家出走。父母傷心欲絕,到處尋訪,毫無結果。後來在其QQ好友裏發現了一條QQ詛咒,懷疑羅姓女孩看到了這條詛咒之後,生怕噩夢成真,於是離家出走,希望能躲避災難。
文章很短,寫得不盡詳細。
那條QQ詛咒到底是什麽內容?
是誰發來的QQ詛咒?
為什麽一個15歲的小女孩能處在風口浪尖上,而且還飽受爭議?
後來小女孩回來沒有?
還是已經遇難?
何少川帶著疑問的目光看了看蔣子良,迎來的同樣是疑問。
就在這時候,何少川的電話響了起來,是110報警中心打來的。
在河邊發現了一具屍體。
屍體是一個姓蔡的漁民發現的。中午他像往常一樣搖著一艘小船到河裏撒網捕魚,最後一網撈起來沉甸甸的,蔡老頭心中大喜,以為要發大財了,結果把漁網收起來一看,差點沒嚇死,漁網裏兜著一具屍體。
屍體已經腫脹,肚皮鼓鼓的。
是一具男屍。
魚蝦鱉蟹光顧過,把屍體咬得斑駁一片,到處坑坑窪窪的。
盡管如此,何少川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死者是胡劍陵!
他和胡劍陵畢竟是多年的朋友了,此時見到胡劍陵如此慘死,不盡悲從中來,撲簌簌地掉下幾滴眼淚。
權聰把屍體翻了個遍,根據腐爛程度,起碼死了七八天了,但是由於時間太長,屍體又浸了水,具體的死亡時間無法得知。
從上衣口袋裏翻出了胡劍陵的錢包,裏麵有一千多塊錢,信用卡、借記卡一樣沒少,隻是身份證不見了,也許胡劍陵生前拿去辦什麽事了。
胡劍陵身上沒有傷口,要麽是失足溺水,要麽是畏罪自殺,總之胡劍陵的屍體明明白白地將他殺的可能性排除了。
唯一奇怪的是,胡劍陵的雙手合在一起,右手還緊緊攥著一個死去的螺螄。何少川覺得那個螺螄很有問題,胡劍陵自殺,要拿個螺螄幹嗎?陪葬嗎?還有他雙手的姿勢——溺斃之人都會保持死前的最後一個姿勢,即便自殺,出於本能,雙手還是會胡亂揮舞的,胡劍陵為什麽要把雙手合在一起?除非他的雙手當時是被綁著的,可是繩子不會自動脫落的,如果是雙手被綁拋到河裏,那繩子呢?
何少川蹲到屍體旁,仔細檢查胡劍陵的手腕。
手腕處被魚蝦噬咬得特別深,露出森森的白骨。腐肉裏一條細細的纖維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小心翼翼地用鑷子夾起纖維,對著陽光看了又看,纖維是紅色的。
胡劍陵穿著一身紅色的棉線T恤衫。
何少川把屍體翻來覆去地檢查一遍,發現T恤衫後麵少了一截。
眾人都不知道他在尋找什麽,個個疑惑地看著他,隻見他站起身來,問蔡老頭:“大爺,水裏什麽東西最喜歡吃這種螺螄啊?”
“螃蟹。”
“哦?”何少川眼睛微微一亮。
蔡老頭繼續說道:“螃蟹最喜歡吃螺螄、小蝦、小蚌、小魚,取食時靠螯足捕捉,然後將食物送到口邊。這裏的螃蟹跟別處又不同,肉沒長多少,兩個螯長得特別大,被它夾一下,那不得了!”
將所有的疑點聯係在一起,何少川豁然開朗了,他斬釘截鐵地對眾人說道:“胡劍陵不是自殺,是他殺。”
何少川的推斷是:凶手用T恤衫上撕下來的布條綁住了胡劍陵的雙手,並且在布條下麵塞滿了螺螄,然後丟到水裏,吸引了螃蟹前來爭食。螃蟹取食用螯足,所以把捆綁胡劍陵手腕的布條撕扯開了,於是造成了胡劍陵自殺的假象。凶手在捆綁胡劍陵時,胡一定是清醒的,於是他在掙紮的時候緊緊地握住了一個螺螄,用來提醒警察他死得冤枉。
眾人聽著何少川的推斷,麵麵相覷。
何少川的話就像是天方夜譚。
見大家不信,何少川說道:“權聰,你回去再檢查一下,看死者有沒有被麻醉過。”
3.案情分析會
市公安局召開了一次案情分析會,由鄭局長親自主持。
權聰的解剖結果表明,胡劍陵的屍體內發現了三唑侖成分,這就表明,胡劍陵死前被人麻醉過,胡劍陵死於他殺的結論是成立的。
現在的問題是,胡劍陵到底是不是QQ殺手?
蔣子良的意見是,雖然胡劍陵死於他殺,但很可能是他的仇人所為。發現胡劍陵屍體的河段,就在去年城管打人事件的發生地不遠處。胡劍陵的死,會不會與這個事件有什麽關聯呢?蔣子良說:“胡劍陵婚禮上播放了嫖娼的視頻,這就說明有人一直想搞他。”
何少川反駁道:“我們的調查已經表明,指使私家偵探偷拍胡劍陵視頻的人,跟給戴景然、顧鬆雲和薛沐波發QQ詛咒的,是同一個QQ號碼,都是一個昵稱叫‘小迷糊’的人。所以,基本可以推翻胡劍陵是QQ殺手的可能。胡劍陵很可能跟其他幾個死者一樣,都是QQ殺手殺的。從胡劍陵被殺來看,凶手思維非常縝密,自殺場麵安排得天衣無縫,這跟顧鬆雲的車禍事故現場驚人的相似。”
蔣子良追問道:“那孔步雲呢?現場的確發現了胡劍陵的衣服和皮鞋,而且胡劍陵給孔步雲發過QQ詛咒;他的家裏有那件在輝騰大廈出現過的風衣;他的床底下翻出了迷魂藥和砒霜,他上網瀏覽過賣這些藥的非法網站。”
之前,這些信息使所有人斷定胡劍陵就是凶手,雖然何少川一度疑惑過,但那十分不清晰的一點疑慮稍微一晃就過去了。而現在,那些疑點越來越清晰了。他侃侃而談道:“這些東西可能是QQ殺手嫁禍於胡劍陵的。我們可以試想一下,凶手把在輝騰大廈出現的衣服放到胡劍陵家,把迷魂藥和砒霜放到他的床下,然後用他的QQ登錄,給顏思曦和孔步雲發送QQ詛咒,這樣就把我們的目光輕而易舉地轉移到胡劍陵身上。此時,孔步雲被殺了,我們非常容易地找到血衣和皮鞋,由於有了先入為主的偏見,於是我們斷定胡劍陵就是QQ殺手。”
不得不承認,何少川的分析很有道理。
可是,辦案僅有分析是不夠的。
一直沒有說話的鄭局長此時問道:“證據呢?”
何少川胸有成竹:“胡劍陵的電腦當時已經被搬到局裏來了,子良,麻煩你查一下,胡劍陵都是什麽時候瀏覽過那些非法網站的。”
蔣子良點點頭,招呼幾個警察把胡劍陵的電腦搬來。
何少川繼續分析:“其實還有很多疑點,假如胡劍陵是QQ殺手,他之前為什麽要盜取柳苗的QQ號碼,假裝是‘小迷糊’,給戴景然、顧鬆雲和薛沐波發送QQ詛咒?難道是為了隱藏自己嗎?可是後來為什麽又**裸地用自己的號碼登錄呢?他此時難道就不想隱藏下去了嗎?如果說,他被網絡暴力傷害導致精神崩潰,於是不再考慮自己是否會被抓,這也能說得過去,可是證據呢?我們沒有證據證明,網絡暴力已經把他變成了一個精神病人。還有對殺人現場的處理方麵,戴景然被殺後偽裝成心源性心髒病猝死,顧鬆雲被殺偽裝成交通事故,薛沐波被殺雖然沒有偽裝,可是案發現場一個指紋都沒有留下;還有慕容瑾在眾目睽睽之下出盡了洋相之後自殺,而凶手竟然不需要露麵。這足以證明凶手是個高智商的人!可是孔步雲的被殺現場呢?先是血腳印出現了,然後是血衣、皮鞋又發現了,相比之前幾宗,我們找到的東西太多了吧?所以,我想這是凶手故意讓我們找到的。”
眾人聽著何少川的分析頻頻點頭,鄭局長這時又問道:“那凶手為什麽要把幾個人的被殺現場進行偽裝,而其他人的又不偽裝呢?”
何少川略一沉吟繼續說道:“先死的戴景然和顧鬆雲,現場都被偽裝過,凶手的目的就是突出QQ詛咒,轉移我們的視線,即使不能轉移,起碼也要引起市民的不安。當我們在網絡上發布告示穩定民心後,凶手覺得沒必要偽裝了,於是對待薛沐波、劉靜江和孔步雲時,就省去了很多麻煩。至於慕容瑾,其實不算是偽裝,凶手就是為了讓她當眾出醜,之後逼死她。慕容瑾所謂的自殺,凶手肯定知道我們不會上當。至於胡劍陵,則是凶手精心布的局,目的就是為了製造胡劍陵畏罪自殺的假象。”
何少川的分析滴水不漏頭頭是道,同事們不禁鼓起了掌。
一直在電腦前忙活的蔣子良這時候也說道:“查出來了!胡劍陵隻登錄過一次非法網站,就是給顏思曦和孔步雲發QQ詛咒那天。”
何少川說道:“這就是了!他登錄非法網站那天,正是慕容瑾被迷殺那天,也就是說,那時候胡劍陵即便在網上下了訂單,也不可能那麽快拿到藥。這又是凶手給我們布下的一個局。”
蔣子良這時候抬起頭來,問道:“可是凶手不知道密碼,怎麽會登錄胡劍陵的QQ呢?”
“老大,別以為隻有你會破解密碼,之前‘小迷糊’柳苗的密碼不是都被他破解了嗎?”
一句話,會議室的人都笑了起來。
蔣子良不好意思地笑笑,指著何少川搖搖頭,又繼續檢查胡劍陵的電腦。隻過得片刻,他對眾人說道:“這裏有個新證據,可以證明胡劍陵不是QQ殺手。”
眾人都豎起了耳朵。
蔣子良說道:“一個月前,胡劍陵也收到過一條QQ詛咒,發信息的就是那個‘小迷糊’。”
看來,凶手早已把胡劍陵列為殺戮的目標了。
鄭局長說:“凶手連殺了七個人,大家說說看,作案動機是什麽?”
蔣子良說:“死者的財物都沒有少,所以肯定不是見財起意。死者有男有女,年齡從二十多歲到三十多歲,所以基本可以排除情殺。死者的單位、公司、所從事的行業都不相同,所以也不會是出於商業方麵的競爭。我想這可能是連環仇殺案,可是凶手為什麽會跟這些不同年齡、不同性別、不同職業的人,有如此血海深仇,我們卻不得而知。之前胡劍陵多多少少還跟其他死者扯上那麽一點牽強附會的仇怨,可是胡劍陵一死,我們就無從下手了。”
何少川補充說道:“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凶手最恨的有兩人。一個是胡劍陵,因為他先拍攝了胡劍陵的視頻,破壞了他的婚禮,之後公布到網上,引起人肉引擎的搜索,使他身敗名裂,最後殘忍地殺害;另外一個是慕容瑾,他使一個當紅的女歌星當著六千人的麵脫光了衣服,極大地羞辱了她……”
“等等,”鄭局長打斷了何少川的話,“你說到羞辱!胡劍陵和慕容瑾都被羞辱了!羞辱是關鍵!找找看,這兩人會不會同時羞辱一個人而遭到了報複。”
何少川點點頭,他想不通,什麽樣的羞辱,能使一個人喪心病狂到如此程度,而且胡劍陵和慕容瑾彼此不認識,又怎麽能同時羞辱一個人呢?
蔣子良匯報道:“凶手每次殺人都發送了QQ詛咒,所以這兩天,我跟少川正從QQ詛咒入手,看凶手與這個詛咒到底有什麽關係。”
鄭局長點點頭:“嗯,這也是一個方向。還有,胡劍陵家的門並沒有被撬的痕跡,難道是胡劍陵自己沒有關門?還是凶手有鑰匙呢?”
何少川立即想到了兩個人,一個是自己,一個是顏思曦。
隻有他倆才有胡劍陵家的鑰匙。
4.漫畫的火焰
顏思曦坐在孔步雲的書桌前,翻出了孔步雲的十幾本漫畫集,有的是公開發表過的,有的尚未問世隻是自己裝訂收藏的。孔步雲是個漫畫天才,他的漫畫或者針砭時弊,或者謳歌美好生活,或者隨意灑脫,寥寥幾筆就勾勒出事件的來龍去脈,或者大肆渲染,濃墨重彩描繪出人物的音容笑貌。幾千幅漫畫,似乎濃縮了孔步雲短暫的一生。有一組漫畫,畫的是同一個人物,主人公或者變身為楚楚可憐的小乞丐,或者被描摹成滿臉麻子的中年乞丐,或者在垃圾箱裏撿蟲子吃,或者跪在地上乞求施舍……每幅漫畫都清晰地傳達著同樣的主題——那是孔步雲早年的作品,那時候他**昂揚,生命中充滿了創造的欲望。看著這組漫畫,顏思曦更加傷痛,淚如雨下,捧著一摞摞的漫畫,大聲地叫著:“為什麽,為什麽……”
沒有人回答她,聲嘶力竭的喊聲在空落落的房間裏回**。顏思曦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和蒼涼。
斯人已逝,就讓他的創作跟著他一起去吧!
她拿出打火機,將成堆的漫畫撕爛、點燃……
熊熊的火焰在臥室裏燃燒。
燒吧,燒吧!
是你的東西你都帶走吧!
熊熊的火焰映照著顏思曦的臉,那張臉掛滿了淚水,越發的淒楚可憐了。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是何少川打來的,聽筒裏傳來關切的聲音。
“曦曦,你沒事吧?”
“哦……我沒事。你找我有事嗎?”顏思曦哽咽著問道。
“我想當麵跟你談談。”
何少川尚未進門,就聞到了嗆人的煙味,濃煙從門縫裏飄散出來,他大驚失色,一腳把門踹開,奮身衝了進去。
曦曦,你這傻瓜,你可千萬別做糊塗事啊。
“曦曦,曦曦……”何少川一邊大聲喊著,一邊往書房衝去,濃煙就是從那裏冒出來的。
書房裏濃煙滾滾,他嗆得直咳嗽。地麵上怒火熊熊,不知道什麽東西在燃燒,顏思曦像瘋了一樣,呆呆地蹲在火堆前,出神地看著火堆,臉上掛著傻傻的笑。何少川情急之中,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將顏思曦抱起來,喝道:“你瘋啦!”
突然被何少川抱起來,顏思曦臉色羞紅了,但是她又感到特別安全,這種強烈的安全感是胡劍陵、孔步雲無法給她的。仰頭看著麵前的男人,她能聽到男人怦怦的心跳聲,能聞到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迷人的雄性氣息。
何少川將顏思曦抱到客廳的沙發上,然後趕緊到洗手間接了一桶水,衝到書房把火澆滅了。
木地板上燒出老大一個坑。
晚來一步的話,顏思曦就要葬身火海了。
他怒氣衝衝地看著沙發上的顏思曦繼續喝罵:“你腦子有病啊?至於嗎?他死了,你也要跟著他去嗎?傻瓜,你怎麽這麽傻呢?”
何少川罵著罵著,眼眶竟然濕潤了。他自知失態,馬上不好意思起來,正準備轉過身去,卻見顏思曦嘴角一憋,眼睛一眯,嘴巴一張,哇的一聲,眼淚奪眶而出,然後兩條柔軟的胳膊纏住了自己的腰。
何少川心中頓時暖洋洋的,兩隻手伸了伸,卻又不知所措地停在了半空。
顏思曦抱著何少川,感到了力量,感到了安全,還有一絲甜蜜。也許,隻有這樣的男人才能保護自己,保護自己不受傷害,保護自己遠離是非。就讓這個男人罵我吧,打我吧!
“少川,你救救我,我好痛苦,我好害怕啊,為什麽每個人都要跟我作對呢?”
何少川猶豫著,兩隻手終於放到了顏思曦的滿頭秀發上,輕輕地撫摸著:“曦曦,堅強點兒,一切都會過去的。沒人跟你作對,不要胡思亂想,生活終歸是美好的。”
顏思曦嗚嗚地哭了十幾分鍾終於停歇下來,急忙鬆開雙臂擦擦眼淚,問道:“你找我有事嗎?”
“是這樣,”何少川隻好放下雙手,手心裏依然有著溫暖的感覺,他斟酌著說道,“胡劍陵死了。”
“他是怎麽死的?他有沒有說他為什麽要殺孔步雲?”
“人不是他殺的,凶手另有其人。”
“啊?”
何少川把警方掌握的材料做了介紹,顏思曦緊張起來:“這麽說,QQ殺手根本就沒放過我?這幾天,我天天都在等死,等著胡劍陵來殺我,原來竟不是他。好吧,不管是誰,我都不想活了,就讓他來好了。”
“別說傻話,你不會有事的。記住,這段時間,不要一個人出門,不要讓陌生人進屋。還有,胡劍陵家的鑰匙你是不是有一把?”
“我已經還他了。”
“還他了?什麽時候?”
“婚禮之後第二天,我就找了個快遞公司寄給他了。”
“他收到了嗎?”
“收到了,當天下午快遞公司就給我打電話,說是快遞送到了。”
“你把快遞件寄到哪裏了?”
“他單位。”
“城管局?”
“是。”
“快遞單你還保留著嗎?”
“還沒扔。”
何少川眼前出現一線曙光,之前他認為胡劍陵家的鑰匙隻有他和顏思曦有,而顏思曦自然不會去謀害胡劍陵。現在會不會是快遞公司在寄件的過程中,出了什麽問題呢?
又勸慰一番顏思曦後,何少川離開了孔步雲家,一出門,便把雙手湊到鼻子前聞了聞,淡淡的香波味道,讓他覺得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5.快遞郵件
快遞員聞立達一路碎跑穿過大廈大堂,走出室外推著自行車,飛身上車,正欲急速離開,車子卻怎麽也騎不動,回頭一看,一個年輕人拉住了自行車的後座。無端受到如此挑釁,聞立達不禁火起,跳下車手指年輕人問道:“你有病啊?”
年輕人卻是微微笑著,問道:“你有藥嗎?”
聞立達愣了一下,罵道:“你神經病啊?”
“你能治嗎?”年輕人還是一副毫不在乎的笑容。
遇到這種事,聞立達是哭笑不得,他決定不理會這個瘋子,可是要推自行車卻怎麽也推不動。隻見那年輕人掏出一支香煙,點燃,狠狠地吸一口,吐出一絲煙圈,又掏出一支香煙向聞立達示意:“點一根?”
聞立達沒有接,兀自氣憤地問道:“你是誰?”
“警察。”
“警察就了不起嗎?”
“沒什麽,看你匆匆忙忙跑出來,所以過來問問。”
聞立達覺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有什麽好問的?別耽誤我時間。”
“火氣很大呀,”年輕人仰頭看看大廈,然後笑嗬嗬地看著聞立達,“我叫何少川。”
聞立達白了何少川一眼,沒有言聲。
何少川卻喋喋不休地說:“從你進門開始算起,到你把郵件送到28樓再跑出來,隻用了4分32秒。嘖嘖,了不起。”
人是自然界最好麵子的動物,遭到一個警察如此有理有據、發自肺腑的誇獎,聞立達不由得火氣頓消,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何少川繼續誇獎:“難怪你們公司方總說,你是飛訊快遞公司跑得最快的員工。”
聽到老總背後誇獎自己,聞立達更開心了,他咧嘴一笑,說道:“其實,我是全市最快的快遞員。”
“快遞員需要的不僅僅是快,更重要的是準確吧?”
聞立達一愣,不知道警察什麽意思。
“你每個月要投遞兩三百份快遞,一次差錯都沒發生過?”
“那當然了。方總沒跟你說,我是我們公司每個月的服務明星?知道什麽樣的人能當服務明星嗎?不但要看業務量,最重要的是看有沒有投訴,我每個月都是零投訴。”聞立達揚揚得意地說道。
何少川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快遞單,那是顏思曦給他的,他將快遞單交給聞立達,說道:“方總說,這個快遞是你送的。”
聞立達仔細看了看,點點頭問道:“是啊,怎麽了?”
“你確定把東西交給收件人本人了?”
“那當然了,不交給收件人,我交給誰啊?”
“你仔細想想,收件人是我朋友,那天他根本沒上班。”
聞立達一聽這事就慌了,郵件沒送到,最多賠點錢,可是現在警察都找上門來了,他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囁嚅著問道:“出什麽事了嗎?”
“別緊張,隻要告訴我你到底把郵件交給誰了就行了,或者你根本就沒送出去?”
“這怎麽會呢?手機、照相機我都送過,我會貪汙客人一把鑰匙?”
何少川笑了笑:“那你好好想想,到底把郵件交給了誰?”
“我得想想,”聞立達皺著眉頭,開始回憶。何少川遞給他一支煙,他毫不客氣地接過去了,狠狠地吸了幾口。香煙抽了一半,他想起來了:“對,那天的確不是收件人自己接的。那天我騎車到了城管局樓下,保安把我攔住了,我說明來意,他讓我登記之後,我就上去了。我按照快遞單上的地址,找到了那個辦公室,我記得是4025,辦公室裏人很多,有說有笑的,正在說什麽嫖娼視頻,什麽結婚典禮。我敲了敲門,他們馬上就不說了也不笑了。一個人問我幹嗎?我說我來送快遞。那人問我送給誰,我說是給胡劍陵的。然後辦公室的人又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我莫名其妙,還以為我臉上有什麽黑灰呢。那個人說他不在,讓我交給他。於是,我就交給他了,他還簽了字……”
“他不是胡劍陵,簽的卻是胡劍陵的名字,你當時怎麽也沒在意?”
“我想,一把鑰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而且他們都是政府部門的人,總不至於貪汙同事一把鑰匙吧?所以我也沒多問就把郵件給他了。我一走,那人又開始跟辦公室的人說話了,說什麽‘我們的視頻男主角還收到郵件了’,然後辦公室的人又在笑。我都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麽,簡直就是一群瘋子。”
何少川點點頭:“你記得那人長什麽樣嗎?”
“他腦袋特別大,伸手拿郵件的時候,我看到他手背上長滿了黑毛,當時我馬上想到了大猩猩,所以至今都記得。還有,他時不時地捂一下嘴角,跟同事說:‘笑得我瘡都裂開了。’我這才發現,他嘴角長瘡了,應該上火了吧。”
熊冠洋的樣貌馬上浮現在腦海裏。
難道又是他?
之前他和蔣子良已經詳細盤問過熊冠洋了,他沒有作案時間,難道他和朋友們串通好了?
他和被殺的七個人有什麽過節呢?
除了胡劍陵是他的競爭對手外,其他六個人的生活跟熊冠洋根本就沒有相交的地方。
也許潛藏的仇恨一直在地下孕育,一旦時機成熟就會噴薄而出。
不管怎麽說,還要再找一次熊冠洋。
馬培安局長正召集局黨委班子,學習貫徹前不久剛剛落幕的市裏大會的精神,主要是傳達廖市長的《政府工作報告》。馬培安把前幾天媒體上的詞全部拿來,活學活用了一番:“廖聖英市長的發言總攬全局、內容豐富、實事求是、順乎民意、鼓舞人心、催人奮進,對今後我市的發展具有非常重要的指導意義,這是一個凝聚人心、振奮人心、鼓舞人心的好報告,一是成就感更強烈,二是方向感更明確,三是責任感更重大。對我們城管工作者來說,要好好學習、消化這一報告,用報告的精神,指引我們的城市管理工作……”
馬培安正講得起勁,會議室的門被敲響了。看到是前些天來過的警察,他心裏又是咯噔一沉,不知道又有什麽禍事上門了。
“我先出去一下,大家先好好看看文件,這個講話精神真的很重要,值得每個人好好學習啊。”
說完這些話,馬培安才離開了會議室,滿臉笑容道:“何警官,有什麽事啊?”
“打擾了,馬局長。”
“嗨,沒什麽,都是些應景的會議,”馬培安搖搖頭,突然又問道,“是不是來找熊冠洋的?”
何少川一愣:“馬局真是神機妙算啊。”
“哎呀,這些天真是折騰死我了,先是不斷有人打電話到局裏來,說什麽胡劍陵那種人就不能幹下去,要求我必須把他開除;接著小胡又被人殺了。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熊冠洋又不見了,我估計你就是來找他的。”
“什麽?熊冠洋不見了?”
“十多天沒上班了!”
“他去哪兒了?”
“不知道,打他電話也沒人接,後來幹脆關機了。也不知道城管局最近是怎麽了!”
何少川沉重地點點頭,然後說道:“馬局長,我想去找他同事們聊聊。”
“好好,去吧去吧。”
馬局長回到了會議室,繼續學習貫徹會議精神去了。何少川找到4025辦公室,跟熊冠洋的同事們聊了一會兒,確定胡劍陵的郵件就是熊冠洋代收的。至於熊冠洋為什麽突然不來上班了則沒人知道。
好不容易找到的一條線索突然又斷了。
何少川覺得眼前被一團迷霧罩著,而且這團迷霧越來越濃了,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警局上下再次全體行動,雖然沒像上次對胡劍陵那樣到處張貼通緝令,但是跟每個交通場站都打了招呼,發現熊冠洋立即攔阻,不準他離開本市。另外,調閱了機場的航空旅客登記表,沒有發現熊冠洋的名字;對火車站、汽車站和船運碼頭,則仔細審看每天的所有視頻監控,也沒發現熊冠洋的蹤影,這就說明熊冠洋還沒有離開本市。但是熊冠洋可能會去的每個親戚朋友家裏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人。
何少川和蔣子良當麵問詢了上次熊冠洋提到的幾個朋友,他們證實戴景然、顧鬆雲、薛沐波被殺時以及“小迷糊”跟私家偵探姚冰聯係的晚上,熊冠洋的確是跟他們在一起。
可是,既然他不是殺人凶手,為什麽要躲起來呢?他到底是畏罪逃亡,還是像胡劍陵一樣被人殺了?
漫天大網已經撒出去,何少川隻能耐心等待了。
人是群居動物,沒有人會耐得住寂寞。
熊冠洋總會露頭的,那時候就可以收網了。
6.晨報記者
雲淡風輕,陽光普照。
何少川和蔣子良來到了晨報社,找到了童曉文。童曉文已經不是記者了,而是采訪部的主任。這是一個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舉手投足無不彰顯出一份自信和高貴。當時她正在電腦上審看一個記者的稿子:《瑾希戀情曝光》,寫的是慕容瑾和程高希的所謂戀愛史,稿件裏到處都是捕風捉影的“事實”,但這些“事實”很能吸引人,於是她毫不猶豫地審核通過了。就在這時候,何少川和蔣子良來了,她愕然地問道:“有什麽事嗎?”
那是十年前的一篇新聞稿,標題是:
《15歲女孩為躲避QQ詛咒離家出走》。
看到這篇署著自己名字的文章,童曉文吃了一驚,她已經記不得什麽時候寫的這篇文章了,她茫然地抬起頭來,問道:“你們確定這是我寫的嗎?”
蔣子良笑道:“這篇新聞是在晨報社的網站上找到的。”
童曉文半信半疑地點點頭,問道:“你們要幹什麽呢?”
“我們來打聽一下這個15歲女孩的事。”
“天啊,這篇文章我都不記得了,哪還記得這個小女孩啊?”
何少川說道:“童主任,你好好想想,這件事情與我們正在辦的案子,似乎有很大的關聯,我們需要你的幫忙。”
聽警察這麽說,童曉文又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文章,最後她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哦,難怪前幾天我在網上看到QQ詛咒時,覺得那麽熟呢,原來十年前這條詛咒就有了。”
“你還記得十年前的QQ詛咒是什麽內容嗎?”
“想起來了,想起來了,就是那個什麽陳婷婷的女孩,被綁架了,後來死了嘛!說什麽要給幾個好友發送,否則就會離奇死亡。嗨,都是瞎扯的。”
“這篇文章裏,那個15歲的小女孩就是因為看到這個QQ詛咒離家出走的?”
童曉文一邊回憶,一邊說道:“嗯……好像是吧?我記得她爸爸說,她那天打開電腦,上了一會兒網就跑了,再也沒回來。她收到的最後一條信息就是一條QQ詛咒。”
“是誰發的那條信息?”
“她爸說是她同學發的,我也沒在意。孩子之間經常發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有的我們成年人根本不明白,所以就沒問。”
“後來小女孩回來了嗎?”
“不知道啊,後來我就沒再跟蹤這事。當時之所以做這條新聞,是因為我們晨報專門搞這些八卦的東西吸引眼球,所以得到報料我就去了。至於小女孩是不是回來了,我們就沒關心。”
“你文章裏說,這個女孩飽受爭議,而且處在風口浪尖上。一個15歲的小女孩,能受什麽爭議,經曆什麽風浪?”
童曉文爽朗地笑了:“我剛才看到這幾個字也在想這個問題。哎,也不知道我當時寫這麽幾個字上去幹嗎?”
何少川嗬嗬一笑:“真實是新聞的生命。這幾個字,肯定不是隨隨便便寫上去的,童主任,您再想想?”
童曉文捧著腦袋皺著眉,沉吟半晌終於猶豫著說:“好像那個女孩被同學嘲笑了。她出了個什麽事情真的是忘記了,總之,當時社會影響好像還挺大的。好像跟一個什麽電視台的報道有關,但是這麽多年過去了,細節真的想不起來了。”
“既然社會影響很大,童主任怎麽會想不起來呢?”
童曉文雖然說得誇張,但是想想近十年中國社會轉型帶來的各個層麵的衝突,那麽多奇事、怪事、慘事、啼笑皆非的事、出離憤怒的事一樁樁地發生,的確夠眼花繚亂的,她想不起來一個小女孩的故事,倒也無可厚非。
何蔣二人隻好客客氣氣地跟人家說聲謝謝,意興闌珊地離開了晨報社。剛走到樓下,就接到了報警中心打來的電話。一聽電話,何少川就愣住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報警中心的同事告訴他,胡劍陵入住紅樹灣賓館了,而且已經住了十二天了。
胡劍陵不是死了嗎?
那天他明明看到屍體了。
當時屍體已經腐爛難道是看錯了?
又或者,胡劍陵根本沒有死,而是找了個替死鬼,自己金蟬脫殼了?
7.高空急救
城管局監督管理處的處長郭遠航帶領一幫兄弟來到了紅樹灣賓館。紅樹灣賓館名字好聽,其實隻是二星級,隻有六層樓。這是一家老賓館了,走進大堂還能聞到一股黴味。老賓館,地段好,位於中心區,客房入住率一直很高,有時候甚至會出現爆棚的現象。利欲熏心的老板陳強便不安分起來,準備再加蓋一層,搞成七層樓,這樣客房就可以增加25間。他說幹就幹,也沒報批就拉來了磚頭水泥,叮叮哐哐地蓋起來了,結果幹了才三天就被附近群眾舉報了。
這可是違法違章建築,郭遠航接到電話二話不說便趕到了紅樹灣賓館,出示了證件,說明了來意之後,一行人便在當班經理賀柔的帶領下走到頂層。工程剛剛開始,幾個工人還在揮汗如雨,郭遠航勒令工人們立即停止,並要求在三天內拆除。賀柔自然是唯唯諾諾地答應著,她知道老板陳強既然敢這麽明目張膽地開工,就自然有他的辦法,現在她要做的隻是虛與委蛇,先把這幫瘟神打發走再說。果然,郭遠航開了一個執法通知書,讓賀柔簽字之後就帶領兄弟們下樓了。事情處理完了,大夥也便放鬆起來,於是唧唧喳喳地聊起了閑天,胡劍陵被殺一事自然是重點話題,說起胡劍陵,每個人都長籲短歎,話裏話外卻也透著幾分嘲笑。
等郭遠航帶著一行人終於離開了紅樹灣,賀柔這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走到了前台。
前台的一個小姑娘笑嗬嗬地問道:“賀經理,又是哪路神仙啊?”
“唉,城管的大爺們。”
前台的幾個姑娘都笑了。
賀柔走進櫃台拿起入住登記本,邊翻邊問:“怎麽樣?今天客人多不多?”
“多,基本上都滿了。”
賀柔翻看著入住登記本,突然停了下來,疑惑地問道:“這人還沒走?”
一個小姑娘探頭看了看,賀柔指著的住客名字叫胡劍陵,說道:“沒走啊!”
“是啊。”
“這幾天你見過他沒有?”
“沒有,他自從住進來就沒下來過,每天待在房間裏,吃飯都是叫餐廳送上去的。”
賀柔覺得不對勁,剛才郭遠航他們聊天時,她分明聽到他們在談論,他們的一個同事死了,有的說是自殺,有的說是他殺。
他們的那個同事就叫胡劍陵!
難道是重名?世界上有這麽巧的事情嗎?
即便是真的重名,可是那個胡劍陵為什麽一直待在房間不出來呢?他是本地人,犯不著在賓館一住就是十幾天啊!
想到這裏,她馬上撥打110報了警,之後還不放心,親自跑到510房間敲敲門,說要打掃衛生。
裏麵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不用了!”
賀柔放心了,他還沒走。
十幾分鍾後,何少川和蔣子良趕到了紅樹灣賓館,聽賀柔介紹了情況之後,看了看胡劍陵登記的入住信息,身份證號碼正是那個“死去”的胡劍陵的。
二人躡手躡腳地來到了510房間門口,何少川打一個手勢,示意賀柔將房門騙開,他和蔣子良則躲在門兩邊。
咚,咚,咚……
門敲響了。
過了半晌,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誰啊?”
“先生,我們來打掃衛生。”
“打掃衛生?剛才不是問過嗎?不用了!”
“對不起先生,這是我們賓館的規定,一定要打掃一次衛生的。”
“好啦好啦,煩死了!”
胡劍陵的腳步聲漸漸靠近了門口,然後停了下來,應該是在從貓眼裏認人吧?隻聽胡劍陵又離開了門口,大聲嚷道:“滾遠點!打掃衛生?服務生?有經理來打掃衛生的嗎?”
原來是賀柔的穿著暴露了她的身份。
何少川和蔣子良麵麵相覷,暗暗自嘲,兩個幹練的刑警,竟然還犯這麽低級的錯誤。
房間裏傳來砸玻璃的聲音。
賀柔還想說點什麽,何少川卻騰得站了起來,罵道:“他娘的,想逃!”他一把將賀柔拉到一邊,後退幾步,猛衝過去,用身子將房門撞開!
玻璃窗已經碎了!
“胡劍陵”坐在窗沿上,手裏握著一把尖刀胡亂揮舞著,大聲叫著:“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何少川和蔣子良愣住了,那不是胡劍陵,那是熊冠洋!
熊冠洋一手牢牢地握住窗框,一手瘋狂地揮舞著尖刀,眼神裏充滿了恐懼。
“熊冠洋,你在幹什麽?你趕快下來!”
“不,你不要殺我,你趕快走!你們都走!我不當處長了行不行?”
“熊冠洋,這可是五樓,摔下去就沒命了!”
“不要花言巧語騙我,我就是摔死,也不能落在你們手裏!”
熊冠洋似乎精神錯亂了,他就像瘋子一樣,根本不理會其他人說的任何一句話。
“什麽?熊處長?”熊冠洋鎮定下來不再瘋狂,吃驚地問道。
“是啊,你不知道嗎?你被提升為法規處處長了,馬局長到處找你呢!”
熊冠洋眼睛冒光,驚喜地問:“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了,你趕快下來!”
熊冠洋正準備放棄抵抗爬下窗台,突然又停住了:“你騙我!”
“嗨,我說你這人怎麽這樣啊?馬局長還在線上,你跟他說!”何少川說著話,拿著手機走向前去。
“你不要過來!”熊冠洋的尖刀指向何少川。
“你到底接不接電話啊?不接算了,”何少川將手機放到耳旁,說道,“馬局長,熊冠洋說,那處長他不幹了!”
“等等,誰說我不幹了?”熊冠洋說罷,扔掉尖刀,向何少川伸出手來。
蔣子良微微一笑,暗自佩服何少川的處變不驚機智百出。
何少川拿著電話又往前走了幾步,隻要熊冠洋一接手機,他順勢就能抓住他的手。可就在這時,熊冠洋身體突然失去了平衡,往窗外倒去,隻聽他發出“啊”的一聲大叫,整個身體掉到窗外。
何少川想也不想,奮力向窗外撲去,身後的蔣子良一見,跟著往前衝。
熊冠洋落下窗戶時,手一直揮舞著,想抓到一點救命的東西,終於何少川的手伸了過來。他這才踏實了,可是緊接著他發現,何少川竟跟著自己一起往下掉。
何少川抓住了熊冠洋的手,半個身子已經探出窗外了,蔣子良一撲,抱住了何少川的雙腳。
三個人,一個掉在空中,一個擱在窗台上,一個匍匐在房間的地板上。
賀柔看得目瞪口呆。
蔣子良叫道:“少川,撐住啊!”
何少川的肚子擱在窗台上,兩頭被拉扯,感到鑽心地疼,他憋住呼吸,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快把我拉上去,要不然,要把我的屁擠出來了。”
蔣子良沒想到這時候何少川還有心思說笑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一笑,手上力道減弱,何少川的雙腳滑出手心一點,他趕緊憋住笑意,用力握住了。
這下,何少川的胯部被擱在窗台上了。定風波,
他又憋出一句話來:“靠,你要斷我後啊?”
蔣子良毫不示弱:“媽的,斷你後,也好過吃你屁。”
賀柔哪見識過這場麵,早已嚇傻了,甚至兩個警官說著笑話,她也沒反應,待在原地就像木乃伊一般。
蔣子良叫道:“賀經理,賀經理……柔兒,柔兒……”
“靠,叫柔兒才能聽得見,”蔣子良小聲嘟囔一句,又說道,“你過來,我跟你說句話。”
“到哪兒?”
“你躺下來,把耳朵湊到我嘴巴邊上。”
賀柔果真躺倒在蔣子良身邊,說道:“你說吧。”
蔣子良萬般無奈滿腔痛苦地大聲說道:“你能不能提供點特色服務啊?”
“哦,好好。”賀柔總算清醒過來了,一躍而起,衝著床頭櫃過去了,操起電話,撥了幾個號碼:“前台,510客人需要特色服務。”
蔣子良徹底絕望了,大聲嚷道:“你能不能拉我們一把呀?”
“哦,哦。”賀柔這次應該是真醒過來了,她趕緊衝到窗台旁,探出身子,拉住了何少川的胳膊,最後總算把兩人救了上來。
何少川來不及喘口氣,直奔洗手間而去,一會兒又衝了出來。蔣子良坐在地上呼呼地喘著粗氣,笑嗬嗬地問道:“還在吧?”
“媽的,皮擦破了。”何少川無限惋惜。
“哈哈哈,好啊,省得做環切手術了。”
何少川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娘的,幸災樂禍!”之後又蹲到熊冠洋跟前,問道:“熊冠洋,我問你……”
何少川的話被熊冠洋打斷了,他義正詞嚴威風凜凜地說道:“請叫我熊處長。”
何少川一愣,掄起一巴掌,打得熊冠洋眼冒金星:“媽的,給你個棒槌你還當針了!熊處長?看你那熊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