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針尖對麥芒

藏身地點在開城南麵,道元裏附近的一座村莊裏。

村子裏隻有六戶人,其中四戶人家常年住在城裏,很少回來,一戶人家隻有一名六旬老頭守著祖屋,剩下的一戶住著一對四十多歲的中年夫婦,就是他們為馬明濤等三人提供了藏身地點。

“阿媽,別忙了,我們還不餓。”

“老婆子,你就不能安靜一點嗎?”中年人叫住了正在和麵、準備為馬明濤他們烙餅的老婆,“去雞窩裏摸幾個雞蛋,煮熟了讓小馬帶著在路上吃。”

中年婦女放下麵盆,趕緊出去了。

“你們什麽時候走?”中年人把目光轉了回來。

“天亮後吧。”馬明濤沒有明確回答,因為他還沒有收到撤退命令。

“行,你們將就著休息一會,我去外麵溜達一圈。”中年人磕了磕煙鬥,起身說道,“缸裏有水,渴了自己喝,別客氣。”

等中年人出去,馬明濤拿起水瓢,舀起一瓢涼水,喝了一口,把瓢遞給了牧浩洋。

“他們是二部的人?”牧浩洋大喝了一口,把水瓢給了龐躍龍。

“當然不是。”

“那……”

“他們都是正宗的朝鮮人。”馬明濤笑了笑,說道,“金大叔的父親是當年自願留下的朝鮮族誌願軍戰士,阿媽的雙親都是孤兒,在戰爭中被誌願軍救了回來。五年前,金大叔回國探親,與我有一麵之緣。”

“巧合?”

馬明濤笑著搖了搖頭,說道:“雖然金大叔從沒問過,但是肯定知道我的身份。要不是這邊沒有我們的人,也不會找他們。”

“不會有危險吧?”龐躍龍有點擔心。

“放心好了,金大叔的兒子能去北大讀書,我幫了不少忙。三年前,他的女兒在沈陽安家,也是我跑的關係。”馬明濤接住水瓢,舀了一瓢涼水。“這裏的人就像這裏的水,清澈幹淨,沒有我們那麽複雜。”

雖然牧浩洋與龐躍龍對朝鮮的了解並不多,但是他們也感覺到,夫婦倆確實很樸實。

“你們休息一陣,我出去一趟。”

“幹嘛?”

“該跟老李聯係了,說不定有新的指示。”

馬明濤猜得沒錯,確實有新指示。

十五分鍾後,當他罵罵咧咧的回到屋裏,牧浩洋與龐躍龍立即意識到,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此時,崔永光已經離開平壤,帶著警衛部隊趕往開城。

出發前,他沒給傅秀波打電話,隻是讓樸俊哲轉告中國領導人,他會盡全力穩住第四軍團,防止韓源和叛變。

樸俊哲是外交家,也是政治家,立即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要是在一天之內失去兩位統帥,朝鮮不亂才怪!

樸俊哲沒能留住崔永光,隻能去找中國領導人。因為文廷貴已經返回國務院,所以他找到了準備去戰略指揮中心的黎平寇。

問題有多嚴重,黎平寇心裏非常有數。

因為擔心說不清楚,所以黎平寇帶樸俊哲去了戰略指揮中心。

得知崔永光以身犯險,傅秀波也非常震驚,隻是沒有表現出來。安撫了樸俊哲,讓他不用擔心後,傅秀波把黎平寇留了下來。

“崔永光是不是吃錯藥了!?”黎平寇這時才發起牢騷。“要是韓源和打算叛變,他去開城就是自投羅網。”

“至少韓源和還沒有叛變。”

“老傅……”

“崔永光確實是一介武夫,沒有半點政治頭腦。”傅秀波歎了口氣,說道,“我們不得不賭上一把。”

“怎麽賭?”黎平寇拿起香煙,點上後猛吸了一口。

“到目前為止,美國還不不知道樸正德已死,也就不知道韓源和打算叛變。”傅秀波拿起香煙,但是沒有點燃。“要是能讓美國總統相信,韓源和不但沒有叛變,還處決了叛徒樸正德,就能讓他們放棄軍事行動。”

“讓他們覺得無法策反第四軍團?”

傅秀波點了點頭,這才點上香煙。“美韓聯軍要想在我們出兵前打下平壤,就得讓第四軍團放下武器。沒有韓源和,美韓聯軍會在開城浪費很多時間。隻要我們態度堅決,美國總統就會有所顧忌。”

黎平寇吸了幾口煙,沒多說什麽。

傅秀波把秘書叫進來,讓他準備與美國總統通熱線電話,並且格外強調,讓CIA局長旁聽。

“去把李國強叫來,讓他把獲得的情報帶來,特別是樸正德的照片。”

黎平寇點了點頭,出去找李國強。

五分鍾後,兩人回到會議室,秘書已經準備好了熱線電話。

傅秀波朝兩人招了招手,讓他們走近一點,然後讓李國強把照片交給秘書。

接通電話後,秘書朝傅秀波點了點頭。

“總統閣下,很抱歉在這個時候給你打電話。”傅秀波看了眼掛在牆上的時鍾,“沒有打擾你吃晚飯吧?”

“元首閣下,沒想到你會給我打電話,我正準備吃晚飯。”

“這麽說來,接下來要說到的事情,會敗了你的胃口。”傅秀波笑了笑,讓秘書用傳真機把照片發出去。“這是朝鮮外相剛剛送過來的,也許你不認識照片上的這個人,但是你旁邊的錢德勒局長肯定認識。”

沉默了十幾秒,電話那頭的林德伯格才說道:“元首閣下,這是什麽意思?”

“這也是我要問總統閣下的問題。”傅秀波的語氣非常強硬,“這個人叫樸正德,數年前叛逃到韓國,聽說後來去了貴國。不知道什麽原因,幾十分鍾前,朝鮮人民軍第四軍團的巡邏部隊在開城附近發現了他,並且在激烈交火後將其擊斃。總統閣下要問為什麽,錢德勒局長肯定能給你一個滿意答案。”

“元首閣下,這絕對是誣蔑,毫無根據的誣蔑。”

“總統閣下,我開始說錯話了嗎?”傅秀波笑了起來,說道,“事到如今,我們需要的不是解釋,也不是追究責任。比起可能發生的災難,之前的事不值一提。六十多年前,我們發出的警告沒有得到重視,釀成了一場巨大的災難,讓雙方數以萬計的將士血染疆場。現在我們再次發出警告,和平來之不易,破壞和平得到的絕對不是繁榮與興盛,而是無盡的戰火與殺戮。總統閣下,我們已經站在戰場邊緣,現在收手還來得及。我相信,隻要我們共同努力,就能阻止戰爭。”

這番話,傅秀波說得輕重有別,有理有據,意思表達得非常明確。

林德伯格沉默了幾分鍾,才說道:“元首閣下,你肯定知道,朝鮮人民軍炮擊首爾,韓國已經要求我們出兵,我們也剛剛通過了‘戰爭授權法’。要想阻止戰爭,貴國就得有所表示,至少得交出製造首爾慘案的凶手。”

“沒問題,我會親自與朝鮮領導人交涉,隻是貴國也得做同樣的事情。”

“同樣的事情?”

“交出轟炸朝鮮領導人住所的凶手,不是轟炸機飛行員,他們隻是執行命令的軍人,而是幕後策劃者。如果我沒猜錯,現在他就在你身旁。”

“閣下……”

“貴軍轟炸在先,人民軍炮擊在後。我們的偵察機與偵察衛星拍下了照片,需要我發給閣下嗎?”

林德伯格又沉默了一陣,才說道:“元首閣下,我們也有證據,人民軍首先開火。”

“這麽說來,我們沒辦法達成妥協了?”

“元首閣下,我們都非常熱愛和平,絕不允許任何人破壞和平,更不會輕易放過破壞和平的凶手。如果閣下對我的觀點存在質疑,大可到聯大與安理會申訴,讓全球所有國家來仲裁。”

“總統閣下,最近十多年,貴國的戰爭行為沒有一次得到聯合國的支持與認同。”

“至少貴國也沒有投否決票。”

“總統閣下,你的語氣讓我非常擔心。”傅秀波的臉色陰沉了下來,“如同你們有義務保衛韓國,我們也有義務捍衛朝鮮。”

“那我們隻能各盡其責。”

“這麽說來,隻有戰爭能夠解決問題。”

“為了懲戒凶手,避免再次發生類似的事情,我們願意承受戰爭的代價。”

“那麽,希望這是一場規模有限的戰爭。”

“元首閣下,這不是針對你們的戰爭,你們沒有必要……”

“總統閣下,你得明白,關鍵不是戰爭針對誰,而是由此產生的長遠影響。如果我們不得不在戰場上分出高下,恐怕誰也無法阻止戰爭擴大。如果要用更多人的鮮血與生命來證明閣下的觀點,那將是所有人的災難!”

“元首閣下,我們已經為和平做出最大努力,當戰爭無法避免,我們隻能奮力應戰。”

“這樣的話,我們也別無選擇。”

林德伯格沉默了幾秒鍾,說道:“如果必然會走到一個戰場上,我希望這是一場與我們沒有直接關係的戰爭。”

“這也是我的願望。”

“那麽,請閣下約束好貴國軍隊。”

“總統閣下,行動是對等的,我也希望貴國的軍事行動能夠把握好分寸。”

“我會盡力而為。”

“那麽你能得到我的保證。”

通話到此結束,秘書關閉通信設備後,傅秀波才歎了口氣。

“老傅……”

“戰爭已經到來,誰也阻止不了。你去召集其他領導人,我們必須盡快定策,拿出戰略方案。”傅秀波對黎平寇吩咐了一句,又對李國強說道,“你也聽到了,林德伯格的決策權非常有限。我們發過去的照片,肯定會對CIA產生影響。你得盡快完成部署,必須穩住第四軍團。”

李國強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傅秀波的意思。

在戰爭必然打響的情況下,第四軍團的傾向足以決定戰爭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