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權衡利弊
周渝生沒打算攻擊“北卡羅來納”號，隻是想離開主動攻擊聲納的探測範圍。
主動聲納工作的時候，隻能向某一區域發射聲波，通過回聲搜尋目標。如果進行大範圍搜索，隻能逐一掃描。說得形象一點，潛艇使用主動聲納，就像拿著手電筒在漆黑的房間裏尋找敵人。
從探測範圍來看，主動聲納的探測區域是一個以聲納基陣為頂點的圓錐體，錐度由聲納性能與探測方式決定。
隻要沒在主動聲納的搜索範圍內，就不會暴露行蹤。
潛艇的攻擊聲納與戰鬥機上的火控雷達比較相似，發出的聲波具有一定的指向性。雖然海水對聲波有發散效應，由此將聲波分成了主瓣與旁瓣，但是隻有出現在主瓣內，才會被攻擊聲納探測到。
因為旁瓣會對聲納造成幹擾，降低探測距離與精度，所以攻擊聲納在設計的時候都會盡量把能量集中到主瓣上，擴大主瓣的探測範圍。一些先進的火控計算機在處理信號時，還會過濾掉旁瓣信號。
“弗吉尼亞”級攻擊核潛艇也不例外，其攻擊聲納隻能探測到主瓣內的目標。
與其他潛艇攻擊聲納相比，BQQ－10的性能絕對先進，比“海狼”級的BQQ－5D都要先進得多，探測距離與探測精度達到了驚人的高度。關鍵就在，BQQ－10通過各種方式，大幅度降低了旁瓣的能量，提高了主瓣的探測範圍。在處理信號的時候，火控計算機還能自動過濾掉旁瓣信號。
“鯊魚”號非常幸運，因為與“北卡羅來納”號的縱向距離僅有八海裏，所以沒有進入攻擊聲納主瓣的探測區域。
隻是在掃描了一片區域之後，“北卡羅來納”號肯定會繼續掃描附近的海域。
潛艇的速度本來就不快，“鯊魚”號又處於靜止狀態，橫向機動不但無法避開即將掃過來的次聲波，還會進入“北卡羅來納”號側舷聲納陣的探測區域。隻有縱向機動，逼近“北卡羅來納”號，才能避免被攻擊聲納探測到。
必須要快，慢了肯定會被“北卡羅來納”號發現。
“靠近之後，難道不會被發現嗎？”牧浩洋對楊遠帆問了一句。
“當然不會。”
“可是……”牧浩洋稍微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攻擊聲納有兩種工作模式，我們快速航行，肯定會發出很大的噪音。”
楊遠帆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說道：“攻擊聲納確實能以被動方式工作，雖然性能比不上側舷聲納陣，而且隻能測向、不能測距，但是以主動方式工作的時候，就無法以被動方式工作。攻擊聲納發出的次聲波有很高的能量，全功率發射時，一個拍擊包含的能量就能把一噸海水加熱到一百攝氏度。雖然次聲波在海水中會有所衰減，在海底或者目標上反射時還會損失一半能量，但是被動聲納上的聽聲器是非常靈敏的電子元件，很容易被反射回來的次聲波燒毀。”
“我們與‘北卡羅來納’號有一個夾角，不會被側舷聲納陣探測到？”
“放心吧，完全不用擔心。”楊遠帆很有耐心。“側舷聲納陣的聽聲器也很脆弱，為了不被燒毀，使用攻擊聲納時，一般會關閉位於艇首方向上的兩塊聲納基陣。‘弗吉尼亞’級總共有六塊大孔徑聲納基陣，兩舷各三塊。關掉前麵的兩塊聲納基陣後，等於在側前方形成了聲納盲區。”
“這麽說，就算我們發射魚雷，‘北卡羅來納’號也察覺不到？”
楊遠帆看了李小明一眼，說道：“理論上確實如此，可是我們沒有必要主動攻擊‘北卡羅來納’號。”
“你覺得，美國佬啟動攻擊聲納，是為了震死海裏的魚蝦？”
楊遠帆笑了笑，看了眼周渝生，對李小明說道：“你跟我說沒有用，要不要攻擊‘北卡羅來納’號，由老周決定。”
李小明也朝周渝生看了過去，但是沒說什麽。
之前的表現足以證明，周渝生是個非常有主見，而且非常果敢的潛艇指揮官。在戰術問題上，他肯定不會聽取一個門外漢的建議。
周渝生也在考慮這個問題：到底要不要在仍然有利的情況下攻擊“北卡羅來納”號？
此時的“北卡羅來納”號，就像漆黑夜晚裏的一隻螢火蟲，“鯊魚”號根本用不著使用攻擊聲納，就能獲得必要的攻擊參數，甚至用線導的方式引導魚雷發起攻擊。因為距離實在太近，即便魚雷采用自導方式，命中率也不會太低。遭到迎頭攻擊時，“北卡羅來納”號避開魚雷的希望非常渺茫。
幹掉“北卡羅來納”號並不難，難的是如何避開即將到達的反潛巡邏機。
“北卡羅來納”號已經拋出了通信浮標，發出了求援信號，最多二十分鍾之後，那三架P－3C就能趕過來。雖然十分鍾內就能擊沉“北卡羅來納”號，但是在接下來的時間裏，“鯊魚”號最多航行幾海裏。P－3C隻需要投下幾枚以主動方式工作的聲納浮標，就能找到逃逸的“鯊魚”號。即便讓魚雷以自導方式發起攻擊，“鯊魚”號在發射了魚雷之後，立即轉向逃逸，也隻能在P－3C到達之前跑出十海裏左右。這個距離，仍然沒有超出三架P－3C一次反潛搜索的探測範圍。
麵對反潛巡邏機，“鯊魚”號連還手的辦法都沒有，更不可能像擊沉“北卡羅來納”號那樣擊落反潛巡邏機。
攻擊“北卡羅來納”號，等於提前申請死亡通知書。
不主動攻擊，就能化險為夷嗎？
周渝生沒有絕對的把握，但是不至於毫無辦法。
隻要能及時靠近“北卡羅來納”號，而且靠得足夠近，然後緊急下潛，溜到“北卡羅來納”號的肚皮下麵，“鯊魚”號就有機會進入“北卡羅來納”號的聲納盲區，在“北卡羅來納”號的遮擋下，避開即將到來的反潛巡邏機。
這不是最好的辦法，卻是唯一的辦法。
見到周渝生麵色嚴肅的樣子，李小明沉默了一陣，還是忍不住走了過去。
看到李小明走過來，周渝生歎了口氣，說道：“我會考慮你的建議，但是你得遵守我們的協議，由我全權指揮戰術行動。”
“艇長，我不是潛艇戰專家，沒資格給你提意見與建議。”李小明笑了笑，說道，“我隻想告訴你一件事。”
“什麽事？”周渝生的臉色好看了一點，隻是仍然非常嚴肅。
“如果不得不麵對麵的與美國佬幹上一場的話，我更願意麵對一個對手，而不是幾個對手。”
周渝生的眉頭跳了幾下，顯然聽出了李小明這句話的含義。
同時跟“北卡羅來納”號與三架P－3C周旋，“鯊魚”號的生還概率肯定比單獨麵對反潛巡邏機低得多。
隻有及時消滅近在咫尺的“北卡羅來納”號，才能騰出手來應付反潛巡邏機。
這個道理，周渝生當然明白。
隻是在做出決策之前，他必須仔細衡量兩種戰術的可行性與承擔的風險。
這是他一個人的工作，再先進的計算機也無法幫他完成如此複雜的戰術評估、以及戰術分析。
周渝生必須盡快做出決定，因為隨著“鯊魚”號與“北卡羅來納”號的距離縮短，很快就會失去選擇機會。
“北卡羅來納”號上，雷蒙斯沒有這麽多顧慮。
攻擊聲納開始工作後，雷蒙斯隻下達了一條命令：為一號與四號魚**裏的MK48－7型重型反潛魚雷通電。
發現“身份不明”潛艇後，隻需要為魚雷輸入火控數據，就能發動攻擊。
在魚雷已經通電的情況下，開火準備時間不會超過二十秒。
對於非常需要耐心的潛艇戰來說，二十秒簡直就是彈指一揮間。
隻是，正在考慮戰術的不僅僅是雷蒙斯，還有大副兼航海長羅德裏格斯。
航海長走過來的時候，雷蒙斯看到，坐在聲納控製台前的坎貝爾回頭張望了一下，神色非常急切。
“坎貝爾讓你來的？”
個子矮小的拉美裔上尉航海長笑了笑，說道：“我讓坎貝爾重新分析了噪聲信號，然後繪製了一份航線圖。”
“敵艇的航線圖？”
羅德裏格斯點了點頭，說道：“如果計算機沒有出錯，敵艇藏在特洛伊海底山峰西南麵的山腰上，然後在我們逆時針繞行的時候從後方進入，那麽我們向西航行的時候，肯定跟了上來。”
雷蒙斯摸了摸下巴，讓羅德裏格斯說下去。
航海長是軍官，還是潛艇上職權僅次於艇長的軍官，所以雷蒙斯比較尊重這位手下，沒像對待坎貝爾那樣打發掉他。
“問題是，我們向東轉向的時候，沒有發現異常。”羅德裏格斯看了雷蒙斯一眼，“隻有一種可能：敵艇發現我們轉向後，立即停車。因為當時我們掛著拖拽聲納，所以敵艇離我們不會太近。”
雷蒙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似乎認同了羅德裏格斯的觀點。
羅德裏格斯在海圖上畫出了一條航線，繼續說道：“因為我們的轉向半徑過大，所以敵艇一直在側舷聲納陣的探測區域之內。我們再次轉向、開始向南航行之後，敵艇都在特洛伊海底山峰西側。要是我們一直向南航行，敵艇將在某個時候進入聲納探測盲區，然後加速追上來。”
“你是說，敵艇在我們北麵？”
羅德裏格斯點了點頭，說道：“離我們不會太遠。在我們使用攻擊聲納後，敵艇最理想的選擇就是靠近我們。”
“攻擊我們？”
“如果敵艇打算攻擊我們，早就下手了，不會等到現在。”羅德裏格斯遲疑了一下，說道，“如果敵艇聽到了我們拋射通信浮標發出的聲響，肯定知道反潛巡邏機即將到達。他們唯一的機會就是靠近我們，鑽到我們的肚皮下麵。”
“果真如此，我們遇到了一個非常厲害的對手。”
羅德裏格斯笑了笑，說道：“現在調整戰術還不算太遲。”
雷蒙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表示明白羅德裏格斯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