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聲音很好聽,如春風般輕柔,又似那良藥一般,可安人心神。

秦凡緩緩起身,看向布簾,“在下倒覺得姑娘依舊在黃泉外。”

“願聞公子高見。”

“國破山河在。”

秦凡隻說了五個字。

女子聲音傳出:“國破,山河雖在,可這山河卻已不再是故土。如此,活著又與活死人何異?”

秦凡道:“活死人也是人,頂多算是單腳入黃泉的瀕死之人。而對於瀕死之人,隻需尋到合適的良藥,便可拉回生機,繼而如那雨後春筍般,生生不息。”

女子沉默數息,聲音方才傳出:“公子所言有理。然,醫者不自醫。”

秦凡背對著布簾,輕聲道:“那便尋一良醫。”

聲音傳出:“醫者雖多,但可醫我病症者卻寥寥無幾。”

“在下不才,略懂一些醫術。”

秦凡轉身,邁步朝布簾走去,“姑娘可解在下頑疾,在下亦可讓姑娘生生不息。”

說話的同時,秦凡伸手抓向布簾。

但就在他即將觸碰到布簾的刹那,一道淩厲的拳風直襲麵門。

秦凡不敢大意,立即抬手格擋。

‘嘭’的一聲悶響,秦凡隻覺得雙臂一麻,強大的拳力令他後退兩步。

“好淩厲的殺伐之氣!”

秦凡抬頭,眼神中難掩戰意。

與此同時。

院中的馬三以及二十名黑龍衛皆望向屋內,不少黑龍衛袖中的短刀已經握於手心。

他們的眼神逐漸淩厲,一股肅殺之氣正在緩緩醞釀。

秦凡壓下心中戰意的同時,抬手示意黑龍衛勿要輕舉妄動。

他揉著自己的胳膊,目視著布簾方向,輕聲道:“如此重的殺氣,閣下的出身可是兵家?”

“在下不過一即將入土的老卒罷了,隻是追隨主人多年,身上難免會沾惹主人的殺氣。”

說話間,男人掀開布簾一角,以身體擋住秦凡視線,大步邁出。

這是一名年過半百的老者,體格算不上魁梧,但眼神卻淩厲如刀。

“小小年紀能在如此突然的情況下擋下老夫一拳,也稱得上是少年翹楚。”

老者緊盯著秦凡,聲音逐漸低沉,“但未得到主家許可便要硬闖,怕是有失為客之道。”

秦凡笑了笑,輕聲道:“我正大光明步入院門,入屋求方,又何來闖之一說?”

“我懶得與你口舌之爭。”

老者擺手道:“此處無你所求之良方,諸位還請自行離去吧。”

“……”

秦凡一時無言。

老者的態度讓他很是頭疼,但求賢嘛,又不能用強。

“既如此,那便叨擾了。”

秦凡拱手,轉身朝屋外走去。

老者緊盯著秦凡背影。

就在秦凡走出草屋,帶著黑龍衛走到院門處,打開院門即將邁步時,老者開口道:“留步。”

秦凡止步,轉身看向老者。

“雖有失禮節,卻也非恃強淩弱之輩。”

老者緩步走出草屋,看向秦凡,“既如此,你一人入屋,其餘人在外等候。”

“好。”

秦凡邁步走入草屋。

老者將門關上,守在屋外。

屋中,隻剩兩人。

布簾掀起,一素衣女子從中走出,隨之而出的還有一股淡淡的體香。

女子雙腿修長,身形凹凸有致,柳眉杏眼,唇紅齒白,容貌傾城卻不嫵媚。

她給秦凡的感覺隻有六個字:靜如水,柔如詩。

素衣女子語氣平緩,柔聲道:“我姓辛,單名芷,不知公子名諱?”

“秦凡。”

“秦公子請坐。”

待秦凡入座,辛芷坐在他對麵,柔聲道:“公子想說什麽,便說吧。”

秦凡道:“在下認為,無論這朝代如何更迭,山河依舊是山河,萬民依舊是萬民。而身為醫者,也自當懸壺濟世。”

辛芷問:“難道我如今所為,在公子眼中算不得濟世?”

“算,也不算。”

秦凡指向屋外,繼續說道:“雖說義診救了不少人,可這等小醫作為,真的是救了他們嗎?

說到底,終究是治標不治本。

一旦乾虞黎之間的平衡被打破,戰亂四起,萬民皆會陷入水火。

屆時,死的人隻會更多!而小醫之道,是救不了這麽多人的。

救不了萬民,又怎能稱得上是懸壺濟世?無法懸壺濟世,豈不與醫家恪守的理念相悖?”

辛芷柔聲問道:“公子是如何知曉,我乃醫家傳人的?”

秦凡也不磨嘰,掏出金瘡藥,將瓶底符印露出。

“公子能知曉醫家魁首符印,看來也非常人。”

辛芷美眸依舊平靜,“那麽我想問公子一句,公子口中的互醫,是怎樣一種醫法?”

“能結束戰爭的,隻有兵卒。

而醫家,可以減少很多兵卒的傷亡。

醫家傳承,便是醫我的良藥。”

秦凡說到這裏,正了正身子,“結束戰爭,讓百姓享萬世太平,便是可醫你的良藥!”

“同樣的話,宋國國君也曾與外公說過,外公相信了他。”

辛芷莞爾輕笑,“可他敗了,沒有任何尊嚴的死在北黎鐵騎之下,其頭骨更是被製成酒杯,如今還存放於北黎宮中。”

秦凡未言,因為他知道辛芷肯定還有後話。

“那麽秦公子,堂堂宋國國君都做不到的事情,我憑什麽相信你能做到?”

辛芷眼神平靜的可怕,實在很難想象這是一名隻有二八芳華的女子,“醫家能將自己托付出一次,卻無法托付第二次。因為失敗的代價,如今的醫家已無力承受。”

“就憑我是……”

秦凡抬頭,與辛芷對視,“食鹿屋三者之一!”

語落。

辛芷平靜的眼神變了,但也僅是一瞬間,“公子肯將此事告之,倒是出乎我的預料。”

秦凡笑道:“僅僅是出乎預料?”

“公子談吐不凡,其身份我能猜到一二,不過我猜測的是割鹿堂。”

辛芷起身,柔聲道:“作為信任的交換,我可以告訴公子,我便是當世的醫家魁首。”

秦凡有些詫異。

他原先隻以為辛芷是醫家魁首後人。

辛芷回到坐上,柔聲道:“公子和我說了一個秘密,我也與公子說了一個。”

秦凡微微皺眉,“所以呢?”

辛芷看向秦凡,“所以現在,你我各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