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倫敦還是那個樣子,陰雨綿綿,昏暗低沉的天空讓這一天顯得有些低落,來來往往的行人,撐著各色各樣的傘,不停擦肩而過。
我和歌薇茲同樣是這紛紛行人中的一份,隻是我們顯得有些突兀,頭頂空空的,沒有遮蔽的傘,隻有壓得人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昏暗天空。
“來接我們的應該就是昨天被你和拉比調侃的那個大叔了!看,就在那裏!”到了火車站,歌薇茲向我說著,指指前方的男人。
“嘛……”我心裏卻在想,這廝不會趁機打擊報複我吧?
男人也看見了我們,便沉著臉走過來,一開口就是命令:“把眼睛蒙住!”遞過來一個眼罩。
我靠!這什麽情況!不就是個中央廳嗎?至於嗎?但我還是接了過來,不情不願地戴上。
接著男人又轉向歌薇茲,手裏也是一個眼罩。
歌薇茲沒說什麽就拿過去戴上了。
我當時並沒有看見這一幕,要是看見了,我也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接著,歌薇茲就拉住了我的手,嘛,也是,我現在就是一瞎子,她還不拉著我,我可能會被壞人拐跑了~連帶著她一起~隻是我不知道,歌薇茲現在也是瞎子的情況。
那個男人牽著歌薇茲的左手引路,歌薇茲的右手則緊緊握著我的左手,好像生怕我會突然消失一樣。
我就在這樣恍惚的狀態下上了火車坐了下來,隻可惜,這回看不見窗外的風景了,眼前一片黑暗,隻有耳邊響著火車尖銳的汽笛聲,還有轟隆隆的發動機的聲響震天,以及,歌薇茲微不可察的呼吸聲。
不知怎的,突然很安心了,即便是身處黑暗。
在這十分單調的頻率下,我打了個嗬欠,實在是無聊得讓人犯困,便靠著歌薇茲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夢中,是廣闊無際的草場,在夏風的吹拂下,形成一片綠浪。夕陽下,鮮綠的草染上了醉心的紅。
我的長發被突如其來的風吹亂又吹散,寬大的袖子在風中被吹得鼓鼓的,風肆虐地從各個口子中灌進來,狂妄地刺痛我的肌膚。
可我還是沒動。
一心一意地看著遠處的那個小小的身影。
她有著比夕陽更加豔麗的紅發,在一片已經暗綠的草場中格外醒目美異。血紅的夕陽打在她的身上,風溫順地拂起她的發。如此溫柔。
卻又如此刺痛了我的雙眼。
淚水冰冰涼涼的順著頰落下,卻在虛空中被風卷沒,蒸發在這個世界上。
想要走過去。我的雙腿就像灌了鉛,一步不能移。
她也不曾回頭,隻能依稀感覺到她的痛苦。
痛得好像要死了。
直至今日,我才明白,我到底把她傷害到了什麽地步,但她卻還是那樣……
[因為,你是姐姐嘛!]
回過頭來了,她。
紫水晶一般瑩透的眸子彎彎的,笑著。
[姐姐!]
她喊著,樣子比任何時候都要幸福。
多希望時間就定格在這個黃昏。我願意用一輩子來補償她,用一生一世來換她美麗的未來。隻是,她的未來也正是由我親手畫上句號的。
場景開始迅速地變換,剛才還是夕陽下,酒紅色的雲在空中瘋了一樣旋轉移動,黑暗,又在一瞬間壓得我快要窒息。黑暗中,我什麽也看不見。就好像被格式化了一樣。
我生於黑暗,最終必將止於黑暗。
兀地,一叢火苗燃起。照亮了我周身的黑暗。我看見自己的影子搖搖晃晃,像一個怪物。
不,我就是一個怪物。
躍動的火苗深深地刻在我的瞳孔中,腦海裏,揮之不去,恍然中,想起了少年的臉。於是嘴角不覺上揚起淺淺的弧度。無數的人都是過客,但總有這麽一兩個讓人刻骨銘心,淪肌浹髓。
[往前走吧,洛塔。]
嗨!父親大人!
我堅定地踏出一步。
…………
“喂!醒醒啦!”歌薇茲搖搖我,“你都睡了多久了!”
“啊?”我揉揉昏沉的腦袋,睜開眼睛,強光刺得淚腺酸痛不已,拚命忍住,才算沒有一來就丟臉。
展現在我麵前的,是矗立在這片森林中的一幢別墅,並不豪華,反倒有些樸素,不過占地麵積不小,用來養老再好不過了。(……這不是吐槽)
本來麽,我已經打算吃一驚了,可現在,這根本和我幻想的哥特式建築完全不一樣,根本隻是英倫居家小三層啊!隻不過麵積比人家大那麽一點而已啊!
“進去。”這個男的,我越看他越不爽,不就一個跑腿的嗎?倒是很會裝官二代啊!
嘛,心裏想想而已。我還是被歌薇茲拉著,跟在男人身後進了大門。
敢情這群老不死的真是會利用資源,花園就直接是森林……進了大門,沿著林間小路走了好一會才算真正意義上走到了那幢別墅麵前。這才發現,這別墅不隻是“好大啊!”那麽簡單的。
“靠!怎麽這麽大!”我終於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男人立刻一副看鄉下人的表情看向我。
怎樣?我就是沒這麽鋪張浪費!想我當年也是跟著千年伯爵混的,這種別墅隻要我想要,就沒有不給的道理。可是我就是崇尚節儉怎麽了?節儉也是一種美德!我才應該惡狠狠地等著你,教育一下你這種把鋪張當美德,把節儉當垃圾的頂著救世主的偉大名號坑蒙拐騙的人販子!
被我盯得有些不舒服,男人煩悶地轉過頭:“歌薇茲,你和她一起進去,大元帥們正在圓桌議廳等她。”
“是!”歌薇茲應了一聲。隨即扯了扯右手,對我說:“走了,別瞪了,你把眼珠子瞪出來也沒用,人和人天生就是有距離的。”
哈?我嘴角抽搐,這話怎麽越聽越別扭呢?嗯,很別扭。可我還沒出聲,歌薇茲就已經推開了那扇一看就價值連城的烏木大門,拽著我往裏走。
裏麵的裝修用的是黑白藍調,可以讓人靜心,整體看上去很清新,並沒有財大氣粗的樣子。不過,那些裝飾品絕對都是隨便拿出去都能換一輩子吃喝的。果然,再怎麽想裝小清新,還是掩蓋不了你就是個暴發戶的事實。
現實特別殘酷,早日認清,脫離苦海,回頭是岸。
“你別看啦!再看你也不能搬出去賣錢不是?”歌薇茲見拖不走我,就回身說。
“嘛,我就是感慨一下世態炎涼,人心不古,充充文藝嘛!”我撇撇嘴,走到她身邊,“喂,我可以見到蘇德拉嗎?”
歌薇茲一愣,顯然是沒有想到我會問這種問題。“這我怎麽知道,你先想著怎麽對付大元帥們吧!那些有的沒的,等你可以全身而退了再去想也不遲。”
這回輪到我怔了一下。對哦,還有那群煩人的老不死的想解剖我呢!我確實應該先考慮一下自己,到底要不要和他們撕破臉。問題是,撕破臉之後我難道要去投奔千年公?這我可做不到,而且,他肯定會趁機殺了我也說不定。於是我鬱悶了。
“其實呢,你也不用這麽害怕……”歌薇茲背對著我緩緩開口。
我抬頭去看她。
恰逢她回頭來,帶著讓人安心的淺笑:“因為,船到橋頭自然直嘛!就算不直我也會幫你把它掰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