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休息室裏,寧璟宸食指和中指夾著香煙,深深吸了一口,煙霧繚繞中,映著他緊鎖的眉頭。
那個女人怎麽樣,跟他有什麽關係?
他明明,最看不得她好過了。
饒是這麽想著,片刻後,他還是拿出手機,撥了洛安蔓的電話。
那端一接通,立刻輕車熟路道:“寧大少,您這是又把人姑娘給怎麽樣了?溺水了還是窒息了?您就不能憐香惜玉一點麽?”
“沒怎麽。”
寧璟宸沉著臉,煩躁地把煙頭掐滅:“憐惜那個女人?嗬,她配麽?”
洛安蔓沉默兩秒:“我的意思是,麻煩寧大少稍微憐下我惜下我,不要老是讓我從城頭趕到城尾,很累的。您行行好,消停消停會兒?”
“今天找你,不是因為這個。”
寧璟宸薄唇一頓,望向窗外,凝聲道:“一個人,是什麽原因,才會對黑暗以及密閉的空間很抵觸?”
“那當然是心理有陰影咯。”
洛安蔓脫口而出,剛說完,便意識到了什麽:“你指的是夏星瑤那丫頭?想來也正常吧,監獄是什麽地方啊,她過的又怎麽能好,瞧瞧她現在變成什麽鬼樣子了。有陰影多正常呀,沒瘋掉就算好的了。”
瘋?
想到每次被關起來時,夏星瑤失控的模樣……
寧璟宸眯了眯眸子,心底有什麽東西抽痛了一下。
他緩緩開口,聲音是連自己也想不到的沙啞:“你是說,她在監獄裏,不好過?”
聽到這話,洛安蔓忍不住笑了:“寧大少,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啊,本來她那倔強的性子,在裏麵注定會遭到針對的,再加上是您親手把她送進去……有人想通過折磨她來借機討好你,完全有可能的喲。你不是說,她進去沒多久,孩子就沒了嗎?”
胸腔一瞬間像是被塞滿了什麽東西,悶堵的很。
寧璟宸隻覺得快要喘不過氣來,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洛安蔓說的沒錯,能讓一個高高在上的人跌落雲端,徹底變成另一個卑微的存在,這其中的過程,可想而知……
“總之,寧大少,別人的事情我可不想管太多。不過呀,作為朋友,我還是得大發慈悲提醒你一句,做事之前呢,先想想未來會不會後悔。”
聞言,寧璟宸腳步一頓,正好停在了會所門口。
外麵大雨剛過,空氣清爽的很,清風拂過他的發梢。
他麵色冰冷,握著手機的手忽的收緊:“我寧璟宸,從來不會後悔。”
……
衝到洗手間,夏星瑤不停用水撲到臉上,雙手微微顫抖。
對於黑暗,那種刻入骨子裏的恐懼,怎麽都控製不住。
關掉水龍.頭,她深吸一口氣,抬眸,便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身後。
“瑤瑤,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我還以為寧總會怎麽懲罰你呢。”
小荷眯起眼睛笑著,親密地伸手想要挽住女人的臂彎:“那看來其實也不會怎麽樣嘛,白讓你給我求情咯。”
夏星瑤垂下眼眸,側身避開她的觸.碰,淡淡道:“你也不用看起來還喜歡我的樣子。”
破鏡不能重圓。
有些話,說出口,就收不回去了。
再怎麽裝,也回不到以前那樣,又何必這麽累。
小荷臉上一僵,收回手,不屑地輕哼:“哦,也好啊,反正我也膩了。夏星瑤,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也不怕告訴你,當初在山莊,我就是看你好欺負,看你沒用懦弱不敢反抗,才故意想對你好的,這樣你就能心甘情願替我做一些我不願意做的事情啦。”
“每次隻要我說我們是朋友,你就會像一條哈巴狗一樣,趕著來幫我,真是太棒了呢!你也猜到咯,那些危險的事情,都是我故意讓你替我去的,嘻嘻。”
真真切切聽她親口承認,夏星瑤抿了抿唇,心驀地向下一沉。
在剛進山莊時,有那麽一瞬間,她還以為自己真的遇到了一個朋友呢。
一個,願意和她這樣的殺人犯做朋友的人。
原來,還是沒有呀。
原來,不過都是假的。
“我也不是一個這麽言而無信的人,你今天確實幫我求情了,雖然沒什麽用,但是孩子還有你坐過牢的事情,我暫時不會往外說。”
小荷的眉梢盡顯得意,雙手環胸抱著,昂首俯視看著她:“不過,在山莊的時候我就有些好奇了,你和寧少之前就認識?”
“不認識。”
夏星瑤想也沒想便搖頭,和寧璟宸認識的是四年前那個陽光自信的夏星瑤,而不是她這麽個坐過牢的殺人犯。
“不認識?你騙誰啊?我看寧少每次看你的眼神都和別人不一樣。”
不一樣?
是啊,看待仇人的眼神,怎麽會和別人一樣呢?
夏星瑤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小荷忽然想到了什麽:“我說,該不會,你要找的那孩子,就是寧少的吧?”
夏星瑤後背一冷。
還沒來得及否認,小荷又譏嘲地笑笑:“我這都是在說什麽屁話啊,寧少怎麽可能會看的上你這樣惡心的女人?非要說的話,他看上我還差不多,我可長得比你好看多了。”
當然,他當然看不上。
所有人都明明白白這一點,隻有四年前的她,還執迷不悟。
夏星瑤舌尖發苦,垂下眼眸,抬腳邁步:“沒其他事的話,我先走了。”
越過小荷身旁時,手腕忽然被一把抓住。
小荷笑眯眯的:“你應該知道以後怎麽做吧?如果讓我心情不好的話,說不定我嘴巴漏風,一不小心,這些事就全抖摟出去了,到時候就算你找著孩子,他也不會幸福。因為不僅是個沒爹的野孩子,還要一輩子背負有個殺人犯母親這件事,被人指指點點。嘖嘖,想想都慘呢。”
“嗯,知道了。”
自己會怎麽樣,夏星瑤一點所謂都沒有。
不過——
“我也希望你能信守承諾。不然……”
她臉上的神情很淡很淡,卻帶著另一種難以言明的感覺:“你也說了,我是一個神經病,到時候會做出什麽來,我自己都不敢保證。”
孩子,是她唯一的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