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璟宸腳步一頓，回頭看他，眸子眯了眯。
見狀，旁邊的黑衣人立刻停下了動作，隨時等著指令。
“寧總，我說出這件事，您能不能放過我？”程進大氣都不敢出一下，渾身害怕的直發抖。
寧璟宸睨了他一眼，啟唇：“說。”
程進隻覺得看到了希望，拔高的音量變得有些沙啞：“之前夏小姐讓我調查的時候，我剛好查了查她的過往，恰巧發現了她坐牢這件事的端倪。”
寧璟宸眸光湧動，重新轉過身，走到他麵前，陰冷地看著他：“繼續。”
程進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道：“四年前，夏小姐住的小屋子離那案發地點遠的很，她那鄰居說似乎沒見過她出門，不過這老太太七八十歲了，眼神不好，也不敢確定……”
他腦海裏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這件事，能不能活命，隻能賭一把了。
嗡。
寧璟宸眼前恍惚了一瞬，臉色迅速陰沉下來，眸中冷光乍現，宛如冰刀直射而去：“你的意思是，凶手未必是夏星瑤？”
程進喘著氣，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兒：“我不敢確定，但我看您和夏小姐的關係不一般，如果真不是夏小姐殺的人，您可以從這方麵入手，幫她找出真正的殺人凶手，還她一個清白。您瞧，這個消息，是不是可以換我一條狗命？”
真正的殺人凶手……
寧璟宸胸腔中的憋悶更甚，心跳控製不住地加快，好一會兒，才堪堪壓了下去。
這隻是一個猜測，不過是未必，不能證明什麽的……
饒是這麽想，他攥緊了雙拳，說不出的洶湧情緒幾乎要淹沒他的神經。
四年前，他始終堅持認為，凶手就是夏星瑤，她殺了沈佳妍。
可如今，一樁樁，一件件，都在向著另一個答案逼近，
縱使他再不願意承認，再不願意麵對，也無法忽略另一種可能——
凶手可能真的不是夏星瑤……
工廠的溫度刹那間降至極點。
寧璟宸背過身，閉了閉眼睛。
身後，程進害怕地看了看旁邊幾個彪形大漢，舔著唇，顫抖地問：“寧總，寧總，看在我給您提供了這麽大一個消息的份兒上，您今天能不能饒了我？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犯，我不敢了，我會離開青城，離的你們遠遠的，我求求您……”
寧璟宸恍若未聞，神情如結上一層冰霜，挺拔的身子一步步朝門口邁去。
“寧總，您別走啊，我說了這麽重要的事情，您不是應該放過我嗎？您答應我的啊，用這件事，留我一條命……”
“我什麽時候，答應放過你了？”
寧璟宸冷冷側眸，陰婺的目光仿佛在看一隻螻蟻。
話落，再不留情，邁步離開。
“不，不要，寧總，求您……”
“啊！”
工廠的門重新被關上，與之隔絕的，還有裏頭淒厲的通喊聲。
“少爺。”
不遠處停著的賓利前，朱管家見寧璟宸走出來，恭敬地打開了後座的門。
上了車，寧璟宸目光轉向窗外。
經過隧道時，光照在玻璃上，映出男人緊擰的眉頭。
有那麽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當初夏星瑤被拽上車時的身影。
是那麽的無助，又是那麽的悲涼。
像是有一雙手，倏地掐住了他的心髒，再緩緩的，緩緩的收緊……
“朱伯。”
寧璟宸收回視線，背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神情莫測，好半晌，才說出下一句話：“夏星瑤當初躲藏的那個屋子旁邊的鄰居，我要見她，一個老太太。”
到底是真是假，他親自問清楚！
朱管家神色微僵：“好。我立馬去辦。”
回到醫院時，已經九點多鍾。
寧璟宸到了病房門口，不由得看了看隔壁，眸色深邃，頓了片刻，還是走過去。
病房裏安靜的很，隻有床旁的小夜燈亮著。
他推開門，放輕了腳步，走進去。
女人眉頭皺著，不安地往角落縮成一團，雙手抱著兩臂，睫毛輕.顫。
即便睡著了，也不得安穩。
她的身子瘦的跟竹竿似的，原本白皙的皮膚再無光澤，甚至遍布難以磨滅的傷痕，還有她的眼睛……
寧璟宸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他怕這結果，是他所猝不及防的，是他所，無法麵對的。
“唔……”
正在這個時候，夏星瑤神情痛苦，猛地睜開了眼睛，看著天花板，恐懼地喘著氣。
是夢，還好是夢。
她又一次夢見自己被抓回監獄裏。
看著她擰起的眉，寧璟宸竟然有這麽一瞬，想要伸手將它撫平。
他是不是瘋了？
沉下眉眼，他冷冷開口：“既然醒了，夏星瑤，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在找那個孩子？”
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傳來，夏星瑤才剛緩過來的神經再次緊繃了。
她愣愣轉眸，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病床旁的男人，下意識地掀開被子，下了床，本能地跪在地上，求他：“寧先生，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你不要傷害我的孩子，求求你，放過他好不好？我知道你容不下他，隻要我找到他，一定會立刻消失在你們的視線裏，這輩子都不會再出現，您高抬貴手……”
她一心認為，即便是四年後，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同樣容不得那個在他看來是孽種的孩子。
再加之剛剛的噩夢，讓她更是誠惶誠恐。
寧璟宸微怔，沒料到她的反應會這麽大。
不過轉瞬間，眸子裏便沾染了怒火：“消失？這輩子都不再出現？夏星瑤，想都別想！”
隻要一想到她徹底離開，那雙扼住心髒的手，控製不住的又緊了緊。
悶的疼。
夏星瑤後背被冷汗浸濕，抬起通紅的眼眶，昂頭望著男人，思緒回籠，舌尖發苦：“寧總，沈佳妍沒死，即便我是殺人犯，也不再欠您的了。您當真要這麽狠心的，趕盡殺絕？”
她直勾勾盯著他，可那眼裏，盡是一寸又一寸的灰暗，再不見從前的閃閃亮光。
她想，如果寧璟宸執意不願意放過孩子，容不下他……沒關係，無論是哪裏，她都會陪著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