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譽不由苦笑道:“陽春曉曾跟此人正麵相遇。”
“謔。”
張元元更驚訝了:“那肯定有畫像咯?”
冷譽點頭,將陽春曉對凶手的特征描述告訴他。
張元元聽完沉思片刻,說道:“我大致同意她的觀點,但是人犯還沒歸案,一切就都還隻是推斷。另外,假設凶手另有其人的話,我認為還有一種可能性:不一定是個男的。”
“為什麽這麽說?”
“大人請想:像受害者這樣壯實又有武藝在身的人,如果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人製服的話,除非對方是熟人或者是他認為完全不會威脅到自己的人,比如一個女人。即使凶手有武器,他也一定不會束手就擒的,更何況是被人帶到城樓上吊死?一定會有機會反抗的,隻要反抗就會留下痕跡——但是都沒有,那麽武器威脅的可能性就小於熟人犯案。”
冷譽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
“還有,”張元元又道:“從死者膝蓋紅腫的情況看,跪姿起碼保持了一個時辰上下,這麽長的時間,按理說正常人一定會反抗的啊!但他身上並沒有被捆綁的痕跡,這非常不合常理——怎麽會有人自願跪了那麽久,然後在沒有反抗的情況下被吊在城牆上呢?除非對方身份地位比他高,或者是他覺得有所虧欠不敢反抗。”
“嗯?……有所虧欠?”
張元元不以為然道:“比如回家晚了,被媳婦罰跪什麽的?……這不挺正常的嘛。”
哪裏正常了喂。
冷譽扶額:“死者剛到京城不久,應該是沒帶家眷也沒有相好的。”
但張元元依然煞有介事道:“你可別小看女人啊!像我老婆阿花,我師妹春曉,還有我師父薑春華,那一個個可都厲害著呢!能文能武,就是男人也比不過啊!”
你都經曆了什麽?說出你的故事吧,中年人。
冷譽也不好意思取笑他,又問:“還有其他線索嗎?”
“唔……”
張元元又認真想了想:“死者身上還有處蹊蹺的痕跡,隻是我一直還沒想明白。”
說著,他伸出拇指:“就是這個位置,有一道明顯的勒痕,不知道是特殊的兵器或是指環什麽的?死者的隨身物品當中也並沒有找到與之相吻合的物件。”
冷譽隱隱感到一陣頭痛。
這案子真是比上回的還要麻煩。而且,古怪的事也太多了吧?直覺,舅舅是不是隱瞞了什麽沒告訴我?
心裏正一陣疑惑,就聽院子裏傳來一陣嘈雜,冷譽起身向外瞧去,原來是魏府上的衛隊。
冷譽心裏一陣納罕,也顧不得再問案子,主動出門迎了上去。
竟是舅舅親自過來了。
唐大人也在,二人正在院中寒暄。魏登一身便裝,披著件紫貂皮的大氅,腰中懸劍,威風凜凜,見冷譽來了便招手叫他。
冷譽上前施禮,卻見魏府上的兵卒直奔大理寺後院去了,便疑惑道:“舅舅,這是做什麽?”
“聽說蘇鐵出事了,那曾是我營中的副將,我得把屍首帶回去、給他家人一個交待啊。”
魏登簡單解釋了一句,冷譽卻皺眉道:“現在案子是大理寺負責的,您這樣直接把屍體帶走怕是不合適吧?”
“有什麽不合適的?”
魏登一瞪眼:“那是我的親兵,現在也是我府上的家奴。他不明不白橫死在外頭,我把他屍首帶回去厚葬有什麽不妥的?”
“可是案子都還沒破……”
“這案子你不用管了。”魏登擺擺手,打斷他的話:“我已派了妥當的人下去調查。”
“那怎麽行?”
冷譽正說著,就見已有兩名軍卒將蒙著白布的屍身從後院抬了出來,直接往外就走。
“慢著!”
冷譽上前攔住,那軍卒隻得停住,看了看主子魏登。唐大人趕忙上前道:“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懂事呢?你舅舅還不都是為了你好?”
唐大人連說帶勸地把冷譽拉到一旁:“既然爵爺都說了已另派人去查,你就不要再多問了。”
“可是……”
魏登見狀擺擺手,一把拉過冷譽就進了屋。
冷譽掃了一眼,張元元早已不見了蹤影,屋裏空無一人,唯有一份屍狀還留在桌上。
——這人溜得倒快!
魏登見左右無人,這才將冷譽拉到跟前,耐心道:“急什麽?又沒人搶你的案子!回頭無論是誰捉到凶手,那也都是算到你頭上的,又沒人跟你爭功!”
“這不是功勞的問題……”
“這案子我心裏有數,你不必管了便是。”魏登沉下臉來:“那凶手殺人不眨眼,豈是你一個剛穿上官服的毛頭小子對付得了的?”
看來唐大人沒說錯,他果然知道些什麽。
魏登見他一臉不高興,便又換副和善麵孔哄道:“你娘就你一個寶貝兒子,倘或是有什麽閃失我可如何向她交待?”
冷譽不說話了。
“聽話,破案的機會以後有的是。”魏登勸道,看到桌上放著那疊文書便拿過來看了一眼,順手收入袖中。冷譽一見便又要阻止,魏登卻道:“你將這案子的所有公文都轉交給我吧,我派人辦差時也方便些。”
冷譽隻得說:“隻有一份屍狀,哪裏還有什麽其他文書?”
“還有誰知道這案子的事?”
“就隻找了仵作驗過而已,也沒驗出什麽來,哪還有旁人知道?”
魏登倒是沒有起疑,拍拍他的肩膀:“行了,你歇著吧。底下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說完,他又吩咐人去找唐大人提走了那案子的相關卷宗,就帶人離開了。
大理寺又恢複了往日的安靜,院子裏依舊冷冷清清。
冷譽喪喪地獨自站了一會兒,心裏存著一大堆解不開的謎團,眼下卻什麽也做不了。
魏登是軍人出身,如今也依然是領大將銜。別看他現在還好聲好氣跟你商量,其實根本沒有留下商量的餘地。如果他確實知道凶手的來頭,一定會把那人揪出來吧?
這大概也算是個好消息?
冷譽無力地歎了口氣,一個人回到屋裏。
桌上那份屍狀已經被魏登強行帶走了,卻留下一個小小的紙團——剛才還沒有,分明是有人故意等魏登走了才放在這的。
冷譽心裏一緊,急忙拿過來掃了一眼,迅速塞進袖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