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雖是個醫女出身,但她要瞪眼跟人打架玩命的時候,那可真讓人害怕。
也不知她那看似瘦弱的小身板裏怎麽會有那麽大的能量?就像住著一頭野獸,真發起狠來,哪怕是用牙咬也要把敵人撕成碎片。
陽春曉方才就隻顧著看台上的人,沒注意底下發生了什麽就已經動起手來,便匆匆帶著紅隼下了樓。
圍住柳絮的那夥人當中,為首的是個年輕公子,臉上分明就寫著‘惡少’二字;手下有七八個家丁,大概是仗著人多勢眾想逼她就範,卻不料柳絮偏就是個硬茬,直接就翻臉掀桌幹起仗來。
剛開始眾人嬉皮笑臉地哄逗她、想尋點樂子,但見她動起真格來又撕又咬跟發瘋了一樣難以控製,頓覺十分棘手,正想以多欺少,就見紅隼已經幾步到了跟前。她當真是出手如電,眾人都還不及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撂倒在地了。
柳絮豈是個能饒人的?這下更加得了意,又追上去狠狠踩了幾腳才算解氣。
那公子臉上顯然是有些掛不住了,指著紅隼罵道:“你這賤婦竟敢在此撒野?!也不打聽打聽這粉子胡同到底是誰說了算?”
話音未落,就見門外又闖進幾個人高馬大的家丁來,腰裏都別著家夥,呼啦啦一大排人全站到主子身邊,那公子更加得意了。
陽春曉見勢不好,剛想拉著柳絮先走,卻不防她又不知從哪摸了把茶壺拿在手裏,照著那人臉上就扔了過去:
“這就叫你知道是誰說了算!”
他毫無防備,茶壺不偏不倚正砸在麵門上,就聽他'嗷'的一聲捂臉哀嚎,血從指縫裏淌了下來,破音道:
“給我打死她——!”
那群家丁立刻像群惡犬般撲了上來。
陽春曉頓時也有些慌了,正不知要如何脫身,卻見柳絮又彎腰拾起條長凳來就掄了過去,唬得那些人一時竟是不敢近身。
……行吧,你算是我見過最能打的大夫。
紅隼人如其名,動作敏捷,出手極快又十分凶狠,專打人的脖頸軟肋等脆弱之處,哪怕是體型和力量都與那些壯漢相差懸殊,竟是也不落下風。但赤手空拳對付十幾個手持凶器的保鏢可不是鬧著玩的,真怕她一不留神便要吃虧。
此時一樓的其他客人早就嚇跑了,大廳裏棍棒與桌椅板凳亂飛,兩個姑娘跟七八個男人打成一鍋漿糊。
但是打架可不是陽春曉強項。
眼看兩位女將各顯神勇打得正上頭,陽春曉卻嚇得隻敢躲在紅隼身後,小心翼翼在揮舞的棍棒夾縫中艱難求生,心裏一陣後悔:早知道這樣,先把柳絮也一起喊樓上來就好了嘛!畢竟這煙花柳巷之中,她一個小姑娘坐在底下確實大大地不妥啊……
但是局麵已經搞成現在這樣,再說什麽也晚了。
正在懊惱,身後突然伸來一隻手,將她一把抓去。隨即陽春曉就眼見著頭頂上方落下個果盤來,在她方才站過的地方摔了個粉碎。
陽春曉心裏一驚說了聲‘好險’,回頭一瞧——竟是阮輕煙?
也不知她何時從台上下來了,把琵琶丟在一邊,拽過陽春曉的胳膊就一起躲在台柱子旁邊的角落裏。
台上鼓點還在繼續,啞巴少年背對觀眾隻一心一意打他的鼓,世上的一切皆與他無關;鼓點不停則舞步不歇,舞姬的舞蹈也從未停止,台下的一團混亂竟是絲毫未影響到她。
嘖,台上演的是蘭陵王率千軍萬馬破陣殺敵,台下打得是悍女與惡霸短兵相接你死我活,兩邊各行其是、遙相呼應,還……整挺好?
一片混戰當中,少了陽春曉這戰五渣拖後腿,紅隼自是可以更加放開拳腳,柳絮也索性瘋得更加徹底,拿他們當沙袋一試身手。起初雙方還隻是拳腳,但對方見兩個姑娘並不好對付,便幹脆從腰裏拽出家夥來,使得局麵頓時變得凶險萬分。
紅隼剛一腳踢出去,對麵那人應聲而倒,卻又見寒光一閃,斜刺裏一柄巴掌寬的鋼刀正砍在她的小腿上,發出‘當’的一聲脆響——
阮輕煙見狀不由驚呼出聲,陽春曉卻是得意一笑:“不妨事,家裏還有好幾個備用呢。”
“?”
這一刀砍下去大概是用了十成的力道,刀鋒沒入一小截竟是被卡住了、卻不見絲毫血光?同時還震得手臂發麻,像是砍在木樁上一樣?
——不對勁!
為首拿刀的那人剛一愣神,紅隼閃電般的肘擊已正中他的下頜,那人立時便撒了手,左手下意識一按,竟摸上了樓梯扶手上生鏽的鋼釘,痛得他哇哇大叫。
“那個臭婆娘!嗯?”
拿刀那人愣住了。明晃晃的砍刀竟就留在她的腿上——竟是條木頭做的假腿?!
她的褲腿被刀劃破條口子,露出一截黃楊木雕成的假肢來。這種木頭質地堅硬、分量也不經,打人肯定是挺疼的。而這柄尺許長的鋼刀砍上去也隻是留下條印子,最多就沒入二指來深。
紅隼冷笑一聲,抬起腿、伸手握住刀柄,拔下來提在手裏——由於這套動作顯得過於詭異,眾人驚得動作一滯,竟是愣在當場。
他們發呆,紅隼可就尋得了反擊的好時機!就見她直奔那為首的公子而去,眨眼間就將冰涼的刀刃架到他的脖子上:
“叫他們都住手!”
那公子反應過來已是遲了,倒是識相:“停、停手!都別打了!”
主子被擒,家奴們大眼瞪小眼,隻得乖乖聽話都停了手。但柳絮可不管這套,仍是繼續揮著手裏的大捧往他們身上使勁招呼,多打一下賺一下。
此時的柳絮頭發散了、臉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好不狼狽,但氣勢卻仍是不減分毫,跟個討債的惡鬼一般,把家丁們打得又一陣玩命鬼叫求饒。
陽春曉歎了口氣,趕緊起身上前拉住她:“行啦!你也差不多得啦!”
“哼,一群癟犢子玩意……”
柳絮罵罵咧咧地扔了手裏的半截木棒,吐了口血沫子,低頭發現自己衣服破了、裙子被撕了條大口子,立刻瞪眼衝他吼道:
“賠錢!”
紅隼不動聲色地拿刀背拍拍那人的臉,他立刻會意,也顧不得手心被鐵釘刮了鑽心地疼,二話不說從腰裏摸出一大塊銀子來,雙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