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陽春曉接到秦孝安的請柬時,還是挺意外的。
盡管之前牡丹來問過她的意思,沒想到這麽快就要辦喜事了?
眾人也都覺得這事不可思議——秦孝安要納妾或者把她接到府裏當個側室是有可能的,畢竟門不當戶不對的,牡丹以前又成過親,二人再怎麽相好也頂多就是這樣了吧?如今卻要敲鑼打鼓辦喜事、娶她做正室夫人?也太離譜了吧?
“這搞的什麽名堂?”
冷譽撓頭問道,陽春曉也是一頭霧水:“牡丹是個最沒心機的,這事還真不會有什麽名堂。”
“他不會是想在喜宴上把咱們全給毒死吧?”柳絮突然緊張地問。
眾人一陣白眼:“那他直接把毒下在日常飯菜裏不好嗎?!”
“也是哦。”
“瞎猜有什麽用?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陽春曉帶著眾人一同赴宴。
場麵比想象中要盛大得多。
大同駐軍的高級軍官,府衙的官員,商界世賈,大同府有頭有臉的人物基本上全來了。
秦孝安的官職雖然隻是總兵官,在這西北軍事重鎮的大同府,卻是實實在在的土皇帝。如今他府上辦喜事,大同本地、乃至周邊郡縣的大小官員都要前來道賀。
喜宴從廳裏擺到院裏好幾十桌,人聲鼎沸熱鬧得很。
秦孝安一身大紅的新裝,牡丹也是身著喜服陪在旁邊,一同向賓客敬酒——這麽看起來,倒真是很有夫妻相。
若按著普通迎娶的規矩,新娘子要一直頂著蓋頭,在拜過天地之後在屋裏候著新郎的;秦孝安肯定不是頭一回成親,這些禮數自是清楚得很,他卻故意將牡丹帶在身邊,好像就是為了讓人人都知道她做了總兵夫人一樣。
陽春曉等人被安排在院子裏靠邊上的單獨一桌。她一手托腮,遠遠瞧著喜氣洋洋的兩個人,喃喃道:“倒是我小看了那姓秦的。”
冷譽瞧著也覺得挺怪,問道:“果然是有什麽陰謀詭計麽?”
“……那倒不是。”
陽春曉搖頭,身邊的景南風接過話茬說道:“男人好色,多會喜歡年紀小的、沒見過什麽世麵的,好哄嘛!隨便吹吹牛就能騙到手了。這類男人的心思都髒,越髒還就喜歡幹淨蠢笨的,因為但凡有點腦子的就會瞧不起他。”
說著,她指了指秦孝安:“像他這種風月場上的老手呢,一張白紙似的姑娘就覺得沒什麽意思了。就像是老騎手,越是經驗豐富就是喜歡馴服烈馬!這才顯得他更有本事嘛。”
“話是沒錯……但是,那也不會隨便娶回家做正室夫人吧?還搞出這麽大排場!”
正聊著,就見一位戎裝女子帶著五六個隨從大步穿過垂花門,朝正廳的方向走去。看裝扮不像是軍人,倒是一身匪氣,在眾多賓客當中竟是十分惹眼。
明亮的燈光下,瞧著那女子約摸三十歲上下,皮膚白皙,額頭圓闊飽滿,鼻梁挺闊,眉宇間英氣逼人,一雙明眸含笑,看向這邊的時候似是停頓了片刻。
敏銳的陽春曉立刻覺察:驚訝,意外,欣喜,沒有敵意,那是預料之外遇到故人的反應。
但她很快就收回視線,在侍者引領下進屋入座了。
陽春曉看向沈敬時,居然也捕獲到同樣的神情。她的嘴角不由微微上翹:“認識啊?”
這幾日的沈敬話很少,每天都老實呆在屋裏,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沈敬沒理會她。
“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那廳裏坐的可都是秦老虎的貴客呢!說不定菜品也比咱們這的好些。”陽春曉半開玩笑地試探道。
沈敬正在專心給碗裏的魚挑刺,眼皮都沒抬一下:“你把你的聰明才智拿去審秦孝安不好嗎?”
“大神,看來您對自己最近的反常行為真是一無所知呢。”
沈敬看了她一眼:“天機營的戰士,每一個都是彌足珍貴的。我的職責是保護和接應,哪怕付出生命。”
“事實上她們也在保護你,甚至願意為了你幹的蠢事去死。”
陽春曉不溫不火地回敬一句,沈敬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
這時,就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月亮門出來,追著剛才那女子的腳步一路小跑。但是,他在經過陽春曉這桌時卻停了下來,站在門口愣了片刻。
——王七野?!
他先是看到了景南風,顯然很想馬上過來說點什麽,卻聽裏頭那女子喚了一聲,他應了一聲,比了個‘等會兒我再來找你’的手勢,匆匆進屋去了。
“噫。”
景南風順著他消失的方向朝屋裏望了一眼,滿臉嫌棄:“你看他這副德性,真是……”
“像條狗一樣啊。”陽春曉麵無表情地接了一句,
景南風與她對視一眼,二人會心一笑。
陽春曉又問:“剛才那是誰啊?好大的威風。”
“齊家寨的二小姐。”景南風解釋道:“那是這附近最大的一股勢力,不光是土匪,秦孝安都要敬她三分呢。”
“駐軍會怕土匪?”
陽春曉簡直難以置信,正要細問,就聽裏頭傳來那女子的聲音:“秦孝安你不要太過分!”
在場眾人聽了皆是一驚,頓時安靜下來。
接著又聽她清亮的嗓門大聲道:“你是不是想指望收份子錢發財呢?這都第幾回啦?有你這樣的嗎?!”
秦孝安在旁道:“最後一回!保證是最後一回了!”
“我們家主可說啦,娶了老婆就好好過日子,指著辦喜事發財可是不成!”
“那不能夠!”
屋裏傳出一陣哄笑,氣氛瞬間緩和下來,樂聲繼續。
陽春曉這桌上沉默半晌,柳絮幽幽說了一句:“那個家夥到底結過多少次婚啊……”
“天機營有個規矩。”
這時,沈敬突然開口道:“任何情況下的相遇,都隻能由她們先開口跟我說話,否則我就必須視而不見。”
陽春曉愣了愣,隨即明白了:這也是種保護。
“那二小姐是天機營的人?”
“她叫北雁。”
陽春曉恍然大悟:“你終於想通了?”
“我覺得我應該相信陸帥。”沈敬平靜道:“即使他是為了金礦,也必然不是出於私心。既然你決心要查,那就幹脆查個水落石出好了,我沒有什麽好顧忌的。”
“那樣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