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太陽快下山的時候,景南風才以‘不能耽誤回家做飯’為由,走了。

眾人被她折騰的夠嗆,卻礙於陽春曉的麵子不敢說什麽。

末了,連脾氣最好的阮未央也忍不住問道:“真要按她說的來?好好的狐毛大氅不讓帶,連個手爐也不帶?都說‘窮家富路’——這要是半路上下起雪來,天寒地凍的,姑娘豈不受罪?”

陽春曉又何嚐不想呢?

但她終究也還是咬咬牙:“聽她的,不帶!”

阮未央也隻得隨她。

眾人將院子收拾幹淨,隻留下郡主送來的一輛馬車,連同家裏原來那輛並排停在後院;馬廄裏的草料也都給備足了,把一切都收拾妥當,阮未央便告辭回城去了。

明早就要動身了,臨行前的最後一晚,陽春曉竟是有些睡不踏實。

迷迷糊糊做了一晚上的夢,隱約間,似是夢到了自己加官進爵,辦好了差事以後被封賞四品女官的情景,又似是夢到孟觀潮又吹吹打打帶人前來娶親,她氣得抄起菜刀就衝了出去,結果萬沒想到對方竟是拿出聖旨宣讀起來。嚇得她冒了一頭冷汗,不得不從**坐了起來。

這會兒天色還早,郡主帶來的人手已經開始活動了。有燒火做飯的、劈柴挑水的,也不用人吩咐,就各自忙活起來。見陽春曉從屋裏出來,便主動上前來問候請安,皆是十分客氣。

吃完了早飯,瑛姐和冷譽都還沒來,許知年倒是頭一個送行來了。

就見他當麵拿出個小包袱來:“前幾日我去翰林院裏看書,得著一本宋代初版的《洗冤集錄》摹本,我便將近年來的心得寫成注釋並配了插圖附上,特意給你拿過來,路上解悶看吧。”

不愧是師兄,給旅途中準備的休閑讀物都是與眾不同的。

陽春曉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笑,將書接過來。

然後,另外兩本還是書:“算法已經確定了,隻是計算量太大我還沒有破譯完,就先謄抄了一本給你帶著。這本《紫釵記》也一並給你附上,有空的話就看看,興許有用。”

嗯,出差也別忘了加班搞案子,不愧是刑部官員的楷模。

陽春曉心裏歎氣:看來,書呆子氣果然是一輩子的事吧?隻是——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本人其實並不喜歡加班,哪怕出公差也想要全程摸魚呢?

等等,他好像不知道我這趟是為了公事——嘖,那就更加可惡了呢。

陽春曉終究沒有拒絕,還是十分客氣地將書收下了。

但是,由於情緒低落,她連句謝謝也沒說。

二人沉默片刻,氣氛顯得有點尷尬。

許知年猶豫了半晌,還是遲疑著開口問道:“……阮未央,都跟你說了嗎?”

“說什麽?”

“就是,讓你以後盡量別再管天香樓的事。”

陽春曉揚了揚眉:“其實,你可以直接當麵對我說的。”

“咳。”

許知年歎了口氣:“其實我早就想勸你的,隻是怕你誤會。你這丫頭的性子從小就倔,越不讓你怎麽著、就越偏要怎麽著。”

“你既然知道如此,何必還要別人來勸我?”

陽春曉似笑非笑地看著師兄,果然還是許知年敗下陣來,長歎一聲:“罷了罷了,我就合該欠你的。”

“哦,對了。”許知年又將另幾本書冊推到她麵前:“這是幾本古籍和偶得來的幾幅趙孟頫名貼,老師定會喜歡。麻煩你也一並帶去,順便代我向老師和師娘問好。”

陽春曉非常官方地笑了笑,將東西收下。

許知年起身告辭,出門時正遇上一身獵裝的郡主,她是專門來送騎裝的。

陽春曉躬身施禮,連連稱謝,雙手接過來。

見冷譽今天也是一身黑灰色獵裝,綁著牛皮的護手、護肩,巴掌寬的生牛皮腰帶上掛著腰刀、短刀和大股細牛皮繩扣,上頭釘著亮閃閃的黃銅鉚釘,顯得粗獷又豪放,竟是與先前文雅公子的形象氣質完全不同,加之他的身材原就挺拔,這麽一打扮倒更像是位身手不凡的江湖俠士了。

果然,人若是生得俊俏,當真是什麽裝扮都好看的。

陽春曉忍不住多瞧了兩眼,看來他審案子雖是個新手,出門辦事倒是挺靠譜的樣子。

郡主笑吟吟地上前挽過她的手,對陽春曉說道:“我知你心性高,可也別太要強!差使是朝廷的,你就辦不成也自然還有旁人接著辦去!自己的安全才最是要緊,知道嗎?”

陽春曉心裏一暖,竟是覺得有些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