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狗咬狗(上)
投石車這類遠程武器,極難指揮,若非經驗豐富,擅於使用投石車的大將,更難令這些笨重的東西準確擊中目標。
皇城的禁衛軍皆出至楊沂中之手。
說起楊沂中,此人是一個悲劇似的人物。
可悲的是他的命運跟張俊牽連在了一起。
楊沂中頗有才幹,在紹興初年的表現,完全稱的上是一員很有潛力的將軍,尤其善攻。張俊初期的輝煌戰績大多都是楊沂中幫他打的。若他能夠在嶽飛、羅騰飛、韓世忠等人的麾下效命,以他們三人的慧眼,楊沂中不難成長為一員獨當一麵的大將。
可惜他一直被張俊任命為副手,在張俊的麾下失去了成長,曆練的機會。
作為一個善攻的將軍,卻被任命為皇城守將,這無疑是抹殺人才。
人無完人,楊沂中善攻,也就意味著他在防守一方的薄弱。什麽樣的將軍,什麽樣的兵。楊沂中善攻,他麾下的兵馬自然也崇尚攻擊。
何況楊沂中這輩子都不曾指揮過投石車對敵,對於投石車的運用一竅不通,麾下諸將一個個對於投石車也如盲人摸象,發揮不了投石車的真正威力。
以至於飛石看似洶湧,但卻無一命中。
張天鵬長笑道:“一群廢材,空有利器卻不知如何使用——還是待本統製好好點撥點撥你們這石砲的功夫罷!”
張天鵬領投石車瞄準大致方位,再以個別投石車測試,根據投石車的位子做最後的瞄準,一切準備就緒,張天鵬長吸一口氣,高喝道:“給我打!”
同樣的二三十塊巨石飛出,但功效遠遠不同,炮石飛入城頭,頓時騰起一片驚呼,城上頓時亂作一團。
連續六個回合的發射,皇城城樓上的投石車竟毀去十之七八!
“打得漂亮!”對於張天鵬的出色發揮,羅騰飛給予了肯定。
張天鵬笑道:“不算什麽,我自幼習得炮擊之術,對付這種些剛入門的娃兒占得上風,算不得什麽本事。”
羅騰飛知張天鵬的父親是梁山上炮艇營總指揮,最善投石車的運用,張天鵬繼承父業,對於投石車的運用早已達到了如火純情的境界了,當即笑道:“繼續打!將他們打怕了,士氣打沒了,然後一舉攻克皇城。”
麵對十發九中的炮石襲擊,失去了楊沂中的殿前禁衛軍,根本無力壓製,不過片刻汴京皇宮已經搖搖欲墜。
正當羅騰飛準備一鼓作氣,攻下皇宮的時候,城樓上傳來了三呼“萬歲”的聲音。
羅騰飛知道王庶終於說服了趙構,逼迫趙構妥協來了。
羅騰飛製止了麾下將士的攻擊。以他們此時此刻的力量,要攻破皇城易如反掌,完全能夠不跟趙構廢話。但若如此做來,便不能當眾揭露趙構嘴臉。
大宋以士大夫掌握輿論,羅騰飛若不能將趙構的嘴臉完全揭露,在輿論上他們將占據不利。
羅騰飛雖不在乎所謂的“輿論”,但也不能不承認這玩意看起來虛無縹緲,但卻實是一股無法言語的力量。
趙構出現在了樓城上,那細長健壯的身軀,配上一身黃色龍袍,格外的引人注目。
隨趙構出現的還有滿朝的文武百官。
趙構在樓層上高喝道:“羅騰飛,朕自問待你不薄,為何反我!”
“哈哈!”羅騰飛昂頭大笑,似乎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叫道:“昏君,你真好意思說,我羅騰飛自江南起兵以來,為你大宋立下無數汗馬功勞。可你呢?你非但不念我之功,反而勾結金夏蠻夷,欲置我神武前軍八萬將士於死地。你如此昏庸無道,反而怪起我來了?”
羅騰飛這一句“昏君”說的趙是構怒火中燒,但羅騰飛所領的羅家軍穩占上風,攻破皇城隻是時間問題,麵對這番局勢,趙構也不得不忍氣吞聲。
趙構正容道:“羅卿息怒,此事必有誤會。當初羅卿陣亡消息傳來,朕痛不欲生,今日見羅卿完好如初,由衷欣喜!羅卿,你是朕心腹愛將,神武前軍又是朕依仗臂膀,朕豈會自毀長城,自斷臂膀。”
趙構說的慷慨激昂,句句擲地有聲,當真如同冤枉了他一般。
羅騰飛冷笑道:“既然如此,我這裏的幾封信又作何解釋?”他從懷中拿出了致命的武器,道:“當初,我被二十餘萬大軍圍困,那金國統帥完顏兀術為了說服我歸順金國,將你的罪行一一揭露。起初我是不信,但他拿出了這個!”他抖了一抖,手中的信件,厲聲道:“王相公,你看這信是否覺得眼熟?”
在趙構身後的王次翁見信登時麵無血色,已然認出了那六封信的由來。
羅騰飛當眾喝道:“這便是王次翁六次寫給金國皇帝的親筆書信,這信中交待了一切。這第一封,王次翁向那金國皇帝表明了結盟的意圖;第二封,王次翁希望金國皇帝能夠幫助你這昏君,將我除去。這第三封,更是直接將我羅家軍的一切動向意圖,一一表明……這六封信封封都蓋有有王次翁的大印,敢問這作何解釋,難不成要我將信中內容逐一念出不成。”
趙構哪裏想象的到羅騰飛竟然握有如此強而有力的證據,登時無語而對。
本來滿朝文武對於趙構通敵賣國一事,不乏信者。如今見趙構如此,更加肯定了心中想法,不免心生寒意。
趙構見形勢愈發不利,頓起壯士斷腕之心。
便在這時,異變突發!
王次翁突然製住了趙構,陰寒的匕首抵著趙構的喉嚨,一臉的厲色。
事發突然,王次翁的動作太過迅速,根本無一人反應過來。如此驚人的變故,讓皇城上下的絕大部分人都不知所措,僅僅隻有個別保持冷靜。
羅騰飛冷眼看著這一切,心中對於王庶也是萬分敬服,在朝中跟趙構、王次翁等人混久了,王庶對於此二人的性格脾性了若指掌。
趙構為人極端功利主義,為一己私利,可以無所不用其極,刻薄少恩到無所不為的地步。隻要有利於他的目的,他可以不顧一切,哪怕是做丟盡顏麵的事情。
到如今這地步,趙構已然決定,舍棄王次翁,將罪過推卸在他的身上。
王次翁追隨趙構多年,對於趙構的了解並不遜色王庶。趙構一起身,王次翁便能夠知道趙構是打算拉屎,還是撒尿。
趙構這心思一動,王次翁已然知道趙構打算犧牲他來,成全自己。
王次翁為人並不比趙構好到哪去,小人心性,尖酸刻薄,無情無義,隻知有己,而無他人,也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
在這種情況下,他放開手腳,索性一搏,也許還能求得生機。
所以,王次翁先下手一步,將趙構控製了起來,以趙構為人質,逼退了四周能夠威脅到他的兵馬。
趙構冷汗直流,駭然道:“王卿,你這是做什麽?”
王次翁森然道:“皇上,你也別怪我!你是什麽人,我豈會不知。你打算將一切過錯推在我的身上,讓我替你定罪,做夢。橫豎一死,大不了魚死網破,我不能活,也不會讓你好過!”
他用匕首指著趙構,回頭對城下的羅騰飛道:“羅相公,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跟你說明了。這一切都是趙構的注意,他才是真正的主謀。而我隻是他身旁的一條狗,認他驅使,替他頂罪而已。說來也是可笑,趙構要除相公的緣由隻因看上了相公麾下的統製楊瑛,而楊瑛跟相公關係匪淺,因喜生妒,這才起了害你之心。”
其實趙構決定殺羅騰飛並非僅僅為了楊瑛,主要原因還是羅騰飛功高震主。趙構本就是多疑之人,羅騰飛為大宋征戰短短十年,所立功績以不亞於大宋的開國功勳曹彬、潘美、高懷德等人。
趙構心底怕極了金人,而羅騰飛卻打的金人節節敗退。這讓趙構的心底極為忌憚,看著羅騰飛不斷獲勝的消息,時常心想:自己連金人都不是對手,可這羅騰飛的能耐卻遠勝金人,若他造反,自己又如何抵擋?
此事漸漸成為了趙構的心病之一,因楊瑛之事,羅騰飛公然頂撞趙構,這讓趙構愈發感到羅騰飛難以駕馭,對他生出了忌憚,不滿之心。
隨即趙構發現了楊瑛、羅騰飛的關係,心中的嫉恨之火萌發,此事也成為了趙構下定決心除去羅騰飛的導火索。
表麵上看,趙構是因為楊瑛之故,對於羅騰飛產生了殺機,實際上是諸事連在一起才引發趙構的殺心,楊瑛之事,隻是緣由之一。
但如今這一切以不重要,王次翁說是便是了!
不僅僅隻是羅家軍的眾人,即便是在皇城城樓上的文武百官,也不由暗自鄙夷:如今可以肯定,趙構打算除掉羅騰飛這一事實。
隻是他們想不通為何趙構有此決定。
畢竟羅騰飛戰無不勝,他的存在對於大宋王朝還是很有作用的。
功高震主,是他們能夠想到的唯一的答案。
沒有一個人料想得到,促成趙構如此決定的原因是為了一個女人:趙構出賣國家的利益,勾結敵國,付出八萬大軍的代價,除掉羅騰飛的真正目的隻是為了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