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遠方故人
羅騰飛此刻就像是一隻惡狼，狠狠地咬住了對手，命中對方的要害後，不斷地進行著撕裂，在對方未死之前，絕不鬆口，根本就不給對方有反攻的機會。
實力懸殊的對戰，結果出人意料的以弱者勝出。
混戰變成追逐戰，羅騰飛、王勝、朱奕不住衝殺，將金騎往淮河中驅趕，梁紅玉雖是女流之輩，但也不讓須眉，槍舞梨花，加入了追擊的行列。
一直將他們逼入淮河中去。
對於豺狼一般的金兵，羅騰飛向來沒有任何的仁慈之心。
是役韓常大敗，一萬餘騎兵全軍覆沒，光首級就收獲了三千餘個，其餘人等全部被驅趕下了淮河。
金兵不善於水，一個個擁擠在水中，厲聲呼喝。
羅騰飛痛打落水狗，下令放箭，一個個金兵如同移動的活靶子，射死者，落水溺死者，無法計數。
金國大將韓常也被逼入水中，生死行蹤不明。
羅騰飛略作休整，取得了韓.常留下來的部分物資和馬匹，往宿州趕去。
羅騰飛高坐馬背回想起先前的.一戰，那一戰當真可謂玄之又玄，險之又險。
主要緣由在於羅騰飛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對敵視的了解還不夠清楚。他想不到韓常麾下的兵卒裏一半以上皆是蒙古人。
雖然先前羅騰飛已經知道完顏兀術曾經在蒙古.收編當地勇士從軍，但想不到數量竟然如此多。
蒙古人是出名的吃苦耐勞的民族，他們不懼炎熱，.在烈日下暴曬半日。雖然使得他們體力消耗殆盡，但那種在艱苦環境下磨練出來的意誌，使得他們依舊能夠頑強的發揮出無與倫比的力量。
蒙古人的體魄不亞於金人，韓常麾下的兵馬又.是跟隨他多時的精銳之師，縱使羅騰飛他們戰術，計策使用得當，但在實力懸殊之下，他們依舊遇到了頑強的抵抗。
起初，他們倚仗.戰術的優勢取得了非凡的成果，但後來身經百戰的韓常覺察出了戰術的破綻，以騎兵阻截了王勝迂回的道路。
戰況就此逆轉，此時羅家軍看似占盡上風，但金兵始終占據著人數上的優勢，硬碰之下，勝負實難預料。
可這突如其來的會心一擊，卻立刻扭轉了戰局，將勝負決定了下來。
這一切是偶然，還是必然？
針對“連環突馳之術”，羅騰飛原本是毫無進展，可這一刻卻感覺到抓到了什麽重要的東西，抓到了以前沒有想過的東西。
隻是一時間，腦中一片漿糊，不知關鍵的源頭在哪！
梁紅玉說起了向先前一戰，歎服道：“上將軍無愧是我大宋的擎天玉柱，最後一次突擊，利用對方的弱點，一句擊潰對方防線，當真可稱為神來之筆。”
朱奕也讚歎道：“以少勝多，隻怕真正的連環突馳之術也不過如此。”
羅騰飛笑道：“這就叫做錯有錯著，因為韓常破了我們的戰術，我也起了改變戰術的打算，正好瞧見對方右翼的漏洞，一擊而中。”
他本是隨口回答，但話以出口，心中卻是一動。
連環突馳之術早已失傳，唯一留下的隻有耶律休哥遺留下來的筆記記載的殘缺不全的戰法，正如他們使用的一般，有著極大地漏洞。
麵對機動力不強的步卒，這種連環突馳能夠取得奇效，可一旦遇上機動力強的兵種，這種戰術就失去了實際的意義。
換句話說，隻要能夠克服這一點弊端，真正的連環突馳之術將重現世間。
如何克服？
想起向前的一戰，羅騰飛頓然明悟，笑道：“我想，我明白這連環突馳之術的真正奧義了，我們先前使用的正是連環突馳之術。”
朱奕一頭霧水，王勝、梁紅玉更是茫然無知。
羅騰飛也無暇解釋，興奮道：“其實我們都步入了一個誤區，我們認為這連環突馳之術是一層不變的，像海浪一樣，一波一波，將騎兵的攻勢發揮到了極點。其實，大錯特錯，世上沒有絕對無敵的戰術，更沒有一成不變的戰術。任何高明的作戰方法，隻要多用幾次都會被對方看出破綻。我認為之所以連環突馳之術被譽為‘無敵’，正是因為他們的變化，就向上一仗一樣，因敵而變。通過不斷地進攻，找出對方的破綻。敵方想要正麵硬抗我們，我們就用機動力繞至他們左翼，敵方用左翼跟我們打，我們就繞至他們的右翼，打他們右翼。如此反複，如此進攻，對方定然會因為跟不上我們的變化，而自亂陣腳，等對方露出破綻之際，瞄準破綻，全力攻打，一舉成功。”
朱奕動容道：“言之有理，可這般說來，這戰術並不複雜，但為何會失傳？”
“你錯了！”羅騰飛搖頭歎道：“這戰術在是複雜不過了，我大概也能猜透失傳的原因。這勝負就在一瞬之間，連綿不絕的攻勢，隻能擾敵，想要破敵並不容易。因為敵人不是木頭，不讓傻傻的讓你一波又一波的攻打，他們也會想盡一切辦法來阻擋，來進攻。所以關鍵決定勝負的所在，就在那一刹那，在敵人露出破綻的那一刹那。這需要無與倫比的敏銳直覺，在敵人露出破綻時，對這破綻發動決定勝負的一擊。若是晚上一步，讓敵人先一步察覺，先一步彌補，先前所作的一切都將是徒勞無功。”
“這種戰場上的直覺是書本上學不來的，除了天賦以外，還必須擁有充足的經驗，過人的膽略，以及勇猛無懼的作戰風格，隻有同時具備這幾點，才能一鼓作氣勢如虎，將敵人推向滅亡。”
說道這裏，羅騰飛大笑了起來：“你不是說過嗎，在我華夏已知精通這等戰術的人共有三位。第一是西楚霸王項羽，他的身經百戰，武藝，膽略自不用說，還有霍去病，霍去病年紀雖青，但有個極具戰術天賦的老師衛青，自幼接觸兵法戰陣，他能夠以孤軍深入匈奴腹地，摧鋒陷陣，以少勝多武藝，也不會差。曆史上記載一事，河西之戰以後，匈奴渾邪王和休屠王打算投降漢朝。漢武帝不知匈奴二王真降假降，派霍去病前往黃河受降。當霍去病率部度過黃河的時，匈奴降部竟發生了嘩變。麵對這樣的情形，霍去病隻帶著數名親兵直接衝進了匈奴營中，以數人在萬軍從中麵對渾邪王，下令他誅殺嘩變士卒。這等膽略，古又幾人？”
“至於李世民也是一般，他雄才偉略，雖然貴為皇帝，但史書上多次記載他領著玄甲騎兵，親自殺入敵陣，取得勝利，沒有一點武藝可是不行，至於膽略，也不用說，他在十七歲的時候就看破了隋朝的弱勢，開始勸說他父親自立，並且在弱冠之年，就被突厥十萬騎圍困的隋煬帝，這種膽識計略，可稱當世無雙。”
羅騰飛因為看破了連環突馳之術的奧秘，心中大快，不能自已，滔滔不絕的對著眾人講述著他的看法。由於他酷愛曆史英雄豪傑的人物傳記，對於項羽、霍去病、李世民這類人異常熟悉，一時間竟收不了口了。
終於，羅騰飛停了下來，沉聲道：“所以，這是極其高明的戰術，千年來僅僅隻有幾人能夠完全運用。”他雙目透露著精光，雖然此刻羅騰飛並沒有掌握這個騎戰的至高戰術，但今日的領悟讓他打開掌握這門技術的門路，不在像以往一樣，盲人摸象，無頭無腦的進行著研究。
這足以讓他興奮好一陣子了。
王勝、梁紅玉此刻依舊是一頭霧水，不知因果，但也聽得出他們在討論戰術，一直也未插口。
見羅騰飛已經停了下來，梁紅玉這才出聲詢問。
羅騰飛詳細的將經過細細說明。
王勝、梁紅玉這才明白，也未羅騰飛感到高興。
梁紅玉戲言道：“上將軍有如此高明的絕技，坦然相告，難道不怕我家相公知道學了去？”
羅騰飛大笑：“真是如此，那再好沒有了。我跟韓宣撫使雖然多有矛盾，但對於他的幹略能力還是比較敬佩的，若他真能學會這這種戰術，對於我華夏百姓，有莫大的好處。”
梁紅玉默然以對，比起羅騰飛、嶽飛，自己相公的度量確實遠遠不及，想著突然驚覺過來，肅然道：“上將軍，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說。你剛才說是華夏百姓，這種說法，雖不是錯，但絕對不可取，是大宋子民，但說大宋百姓才好。”
羅騰飛聽得一怔，因為有趙構的存在，他本能的拒絕認為是自己趙宋王朝的子民，因此，往往無心的自稱華夏。梁紅玉心細，似乎察覺出了這點，有心告誡，心中也不由凜然，點頭道：“我記住了！”
一行人急行一夜，天明時分，以達宿州。
正如羅騰飛預料的一般，宿州守兵不過兩千。麵對威震天下的羅家軍，他們根本沒有抵擋的勇氣，新任知州直接棄城而逃，虞允文讓雷震接管城池，已經完全控製了宿州。
羅騰飛進入宿州，抵達了知州府衙大殿，向諸將說明情況。
他們見羅騰飛竟然取得大勝，均是喜不勝喜。
劉錡感慨道：“四弟用兵如神，以弱克強，不亞唐朝李靖。”
虞允文也向羅騰飛稟報了情況，不僅僅隻是羅騰飛取得了勝利，他們也有不菲的收獲。
虞允文見宿州知州如此窩囊，自作主張讓馬擴、劉錡、魏勝、一丈青等將四散而攻，虛張聲勢，分取蘄縣、蘄澤鎮、靜安鎮、曲溝鎮四城。他們大軍一到，直接嚇跑了三名知縣，還有一名知州有些骨氣，誓死不降。
魏勝直接攻城，不到一個時辰，魏勝就親手將那知州的腦袋砍了下來。
虞允文將四城府衙內的軍餉物資私掠一空，收獲竟然不菲，暫時解決了當前的危機。
虞允文道：“隻是屬下此舉有些越俎代庖了。”
羅騰飛不以為意的大笑：“什麽叫做越俎代庖，這用兵就是要講究變通，能有如此勝利，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誰敢怪罪先生？”
兩場勝利，讓原本陷入重圍的羅家軍上下一個個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看著帳下文武的笑臉，羅騰飛也是心情舒暢，忽的問道：“還沒有完顏兀術的消息？”
虞允文搖頭道：“沒有，屬下在周邊城鎮都布有暗哨，全無消息。不得不說，嶽宣撫實在是厲害！”
殿中眾人無不點頭。
羅騰飛為了對付韓常軍，前後一共耗費了兩日半，而完顏兀術始終未到，唯一的解釋，隻有他被嶽飛給拖住了，嶽飛以不到萬騎的兵馬，拖住了完顏兀術五萬以上的騎兵隊。
羅騰飛讓諸將下去準備，他們連夜撤出宿州，繼續東行。
既然嶽飛幫他們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若不加以利用就對不起嶽飛冒死阻截了。
眾人告辭而去。
羅騰飛獨自坐在椅子上想著昨日的戰況，想著連環突馳之術，武勇、膽識阻截具備，至於戰場上的直覺，這種非理性上的東西，羅騰飛也不知自己能否跟項羽、霍去病等人相比。
他在腦中憑借自己多年統帥騎兵的經驗，不斷地總結改良，思考著這樣才能真正的重現連環突馳之術的風采。
不知不覺，已到了傍晚，饑腸轆轆，正準備前往飯堂用餐，忽然親兵報道：城外有兩人求見，說是相公的故友。
羅騰飛愣了片刻，心中一動，大喜道：“難道是他？”
急忙迎出府衙，策馬來到城樓向下眺望，隻見城下站著兩人，一文一武，一黑一白，文的正是羅騰飛想象中的那位，武得卻是風采眼熟，心底湧現出一人來，但又不敢確認。
城樓下的黑臉武者已先一步從城下看到了羅騰飛，高聲叫喝道：“騰飛，當了大官，就把我們一幹兄弟給忘記了！”
羅騰飛露出狂喜之色，真的是他，大叫：“快開城門！”
說著，飛一般的跑下了城牆，城門隻開了一條縫隙，羅騰飛已經衝了出去，叫道：“梁大哥，怎麽是你？”原來是羅騰飛的生死至交，太行山的以軍首領梁興，梁小哥。
兩人同時伸出右手，僅僅的握在了一起，神色說不清的興奮激動。
梁興兩眼淚花，黑臉興奮成一團，有些哽咽道：“兄弟，可想死我了。”
羅騰飛也雀躍萬分，對梁興使勁點頭道：“少來，我又不是娘們，那麽想做我什麽。”
然後轉首見東方勝正含笑的望著自己，坦然道：“相公，多年不見，別來無恙！”
羅騰飛也激動道：“聽說故人來，我就知是先生。每當我陷入困境之際，先生都會出現在我的身旁，助我渡過難關。”
當下請兩人入內，擺設宴席熱情款待。
東方勝搖頭拒絕道：“相公，我們今日來並非是為了敘舊，而是身懷要事，以要事為主。相公可請，虞先生、薛先生前來，一同商議。”
羅騰飛也知兩人前來必有要事，命人去請虞允文、薛弼，又讓人奉上茶水。
趁兩人未來之際，羅騰飛跟他們相互閑聊，問他們為何一起前來。
梁興笑道：“騰飛，你是不知了。那是在你離開北方以後的事情了，東方先生才智絕倫，幫助我們渡過了許多的難關。對於我們義軍來說：騰飛是我們心中的支柱，而東方先生就是我們的諸葛亮，沒有你們就沒有我們的今日。我從穎陽縣找你而來，意外途中遇上了東方先生，他也來尋你，於是我們就一路來了。”
這時，虞允文、薛弼同時趕到。
羅騰飛讓他們坐下，奇道：“穎陽縣，那不是嶽帥所在的地方？那裏的情況如何？”
梁興點頭道：“騰飛放心，一切無恙。在不久前，嶽宣撫使還曾擊敗了完顏兀術呢！”
羅騰飛、虞允文、薛弼相繼震驚，羅騰飛忙問情況。
梁興道：“我與嶽宣撫使早在多年前就有來往，酈瓊叛宋的時候，我當時正在嶽家軍中。嶽宣撫使早我敘話，說出了當前惡劣情況，表示一定要幫你拖延時間，但需要我義軍的幫忙。本來對付金國，我義軍義不容辭，事關騰飛，更是當仁不讓。嶽飛心知，這一戰完顏兀術等貼了心要除去騰飛，所以打算親自誘敵，以自身為誘餌yin*完顏兀術中計。他說隻有他，才有資格讓完顏兀術暫時停止南下。”
羅騰飛點頭認同，完顏兀術最忌憚的就是嶽帥跟自己，他親自誘敵，完顏兀術定會有大小通吃的想法。
梁興道：“完顏兀術果然中計，去追嶽宣撫使。嶽宣撫使兵卒不足，敗退死穀。完顏兀術久攻不入，就在山穀外駐紮了起來。當然，這一切都是嶽宣撫使的計策，他故意逃入死穀，正是為了讓完顏兀術中計。完顏兀術堤防到了穎陽縣的嶽家軍，卻沒有堤防我義軍。我義軍悄悄潛伏金兵後方奇襲，然後跟嶽宣撫使前後夾擊，將完顏兀術殺敗。”
他說的輕描淡寫，但羅騰飛卻能感受到嶽飛那運籌帷幄，料事如神的計謀戰略，忙問道：“勝負如何？”
梁興歎道：“完顏兀術也非常人，察覺形勢不對，立刻撤退。他們盡是騎兵，來去如風，僅僅隻是折損了三千餘人而已，並沒有傷及元氣。不過，拖延的目的已經達到。嶽宣撫使有封信讓我交給你，本來他打算讓嶽雲跑這一趟，但我想見你，就接下了這個任務。”
他從懷裏拿出了一封信，遞給了羅騰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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