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斯洛特怔怔地看著修伊,一年多不見,這小子明顯長高了。
不過最大的變化,不在於修伊的高度,還在於他的氣質。如果說那個時候的修伊格萊爾還隻是一個生命隨時受到威脅的小人物的話,那麽現在的修伊格萊爾,已經有了一種強者特有的氣質與風範。
他的臉上掛著自信的微笑,那蠻不在乎的表情,與自己曾經認識的修伊簡直判若兩人。
“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您。”修伊說。
蘭斯洛特苦笑:“世界很大,卻也很小……對了修伊,你怎麽會到南大陸來的?”
“我也正想問您這個問題呢?您怎麽會出現在渡鴉城?也許我們該找個地方喝點酒,好好聊聊。”
蘭斯洛特正要說話,四麵八方擁擠而來的武士已經紛紛向著修伊衝來,口中還大喊著:“就是他,抓住那個家夥!”
“怎麽回事?”蘭斯洛特疑惑問。
修伊聳聳肩:“剛來一天,就成了通緝犯。”
蘭斯洛特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你還真是走到哪都不太平呢。”
“我是被陷害的。”修伊也很無奈。他用求救的眼神看著蘭斯洛特。
蘭斯洛特呆了一呆,終於無奈地歎了口氣。眼看著一大群武士已經衝了上來,呼喝著要抓捕修伊,蘭斯洛特突然狂吼出聲:“所有人都給我住手!”
這一聲呼吼如平地炸雷,蘭斯洛特身上爆發出一大團鬥氣光芒,驚得所有人震撼不動。
“是大地武士!”有人叫起來。
蘭斯洛特並沒拿出全部實力,在他看來,要震懾這樣一群衛兵,展現出部分力量就已經足夠。追捕修伊的人裏有海洋武士,那麽蘭斯洛特就展現出大地武士的力量,正好壓住對方,便已足夠。
果然,不少衛兵被嚇得後退幾步。
一名武士壯著膽子走出來,對蘭斯洛特鞠躬道:“尊敬的強者,這個少年違背了帝國的法令,在寶琴平原進行偷獵行為,我們隻是秉公執法……”
蘭斯洛特不耐煩的揮手:“那是你們的事,我沒興趣管。我要和這個小子說幾句話,你們全都閃開。有什麽事,等我和他說過以後再說。”
然後他一指修伊:“你,跟我來。”
好久不見蘭斯洛特,想不到他現在竟也有如此霸氣的一麵。
離開了煉獄島後,不止是修伊,蘭斯洛特也在改變。
現在的他,再不象當年被修伊批評的那樣軟弱了。
被蘭斯洛特的氣勢所震懾,沒有人敢阻攔修伊。
修伊跟著他上了不遠處的酒樓二層,下麵是一大群武士氣勢洶洶守住酒樓等待——空有氣勢而已,沒人真敢上去做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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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考茨是渡鴉城的城主。
和大部分的城主一樣,出身世家,貴族階級,表麵斯文會做人,暗底裏貪婪凶狠。
事實上大部分的貴族都是如此,你很少看到他們以一幅無賴麵孔出現在大街上,盡管很多時候他們的行為比無賴更無恥,但他們總是擅長把一切無恥的事情正義化。
比如博恩家族的奴隸買賣,就是一種本土正義形勢的體現。
當白天修伊在拍賣場大鬧的時候,他不會想到這個拍賣場裏麵有城主大人的股份。當然,考慮到伊萊克特拉筆記殘頁的誘惑力,想到了多半也該怎麽做還怎麽做。但是對丹·考茨來說,這等於有人在他臉上狠狠打了一拳。
打在那個主持人臉上的一拳就象是打在他自己臉上一樣,令他憤怒無比。
再加上那個偷獵者的罪名,足夠丹·考茨做出任何極端反應了。
“你說什麽?!”丹·考茨霍然轉身,橫眉怒目。
“發現了那個叫海因斯的小子,但是他的身邊有個非常強大的武士庇護他。”
“有多強大?”丹·考茨怒了,什麽樣的武士竟敢招惹自己?
“好象是個大地武士。”
“一個大地武士就想對抗整個渡鴉城?”丹·考茨怒吼:“把拉曼兄弟都叫過去,把他抓起來!”
想了想覺得不夠,又加了一句:“我也去!”
修伊和蘭斯洛特還在酒摟裏喝酒,修伊特別為蘭斯洛特點了幾道他喜歡的菜,蘭斯洛特也沒想到修伊竟然還知道自己的喜好,嚐了幾口後,搖了搖頭:“沒有你做得好吃。”
修伊笑了:“如果大人喜歡,我以後還可以做給大人吃。”
蘭斯洛特聽到這句話,微楞了一下,想了想他終於還是搖頭說:“修伊格萊爾,你這個小混蛋還是和以前一樣,每說一句話,每做一件事,都有著特別的目的。”
自從離開煉獄島後,蘭斯洛特就不止一次的回想修伊所做過的一切。他本就不是笨蛋,在知道了修伊的作為之後,立刻意識到以前發生的一切,背後都有修伊在暗中操縱。從結果推測起因,永遠比從原因推測結果要來得容易許多,也因此才發現修伊竟是很早就開始了對自己的利用。
隻是事情已經發生了,結果看起來對自己不算太壞,修伊也沒有害他,所以他也懶得去計較生氣,隻是心裏總有些窩囊。也想過再見到修伊的話,要狠狠打他一頓,隻是當那張充滿陽光的少年的臉出現在自己眼前時,還是怎麽都狠不起心來下手。
不過也正因為這樣,他對修伊還是保持著警惕防備的心理。
尤其是這一年來,修伊的名氣可不比他蘭斯洛特弱,誰能想到,當初煉獄島上的小小少年,在不過一年多的時間裏,竟已經闖下了如此威名。整個蘭斯帝國都被他絞得天翻地覆。
他還不知道修伊也曾在聖域的手底下逃生,更不知道蘭斯帝國已經改朝換代。
“對於曾經的欺騙,我趕到很抱歉,蘭斯洛特大人。很多事情就是這樣,我們不得不做一些違背自己意願的選擇。比如您要看著那些事情發生,卻無力阻止,比如我看到那樣的事情,就隻能竭力反抗。這或許和我們所處的環境有關,我隻希望您能理解。”
“我能理解,過去的事就不用再提了。那麽修伊,你為什麽會跑到南大陸來?”
修伊微笑:“沒有人喜歡生活在到處都是敵人的土地上,對嗎?蘭斯洛特大人。”
這個問題,令蘭斯洛特微愕。想了想,他點頭說:“看來你在這裏找到了新的盟友。”
“那麽您呢?蘭斯洛特大人,您又是為什麽到這裏來?”
蘭斯洛特遲疑了一下,這才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你知道武士的悲哀是什麽嗎?”
修伊一呆,蘭斯洛特說:“是我們拚命的尋求強大的力量,但卻永遠無法成為這力量的主人。”
修伊明白了。
在等級製度森嚴的封建帝國,武士的存在注定了是要為貴族階層賣命的。這是一個令人悲哀的事實,盡管他們擁有強大的武力,就象是一把鋒利的刀,但他們不是握著刀把的人。
他們雖然強大,但他們不事生產,不懂生存訣竅,擁有再強大的力量,終究還是要依托於貴族階層。除非他們整日裏靠燒殺擄掠過日子,否則就必須選擇出賣自己的武力。高級武士和低級武士的區別,不過是賣出去的價格多少而已。
在風鳴大陸的人類發展史上,也的確有過強者們依仗武力為所欲為的現象出現,後果就是天下大亂,世界紛爭。沒有道德法律約束的社會,就象是最原始的叢林社會,到處充斥了殺戮,血腥與殘暴不仁。
在這樣的社會下,即便是強者自己,都很難保證生存安全,更別說享受美好生活了。
在混亂中爭取安寧,是每一個人共同的理想,於是社會製度開始出現,法律開始強調平等,道德規範逐漸建立,並在千百年的發展中形成一套獨特的貴族秩序。強者,世俗權力,教會,等等等等,都是在這種長期磨合中逐漸成長壯大起來的,並形成了相互間的製約力量。
當然也有一些人依舊渴望絕對的自由,比如那位靈魂大法師伊尼戈戴蒙就是最明顯的例子,甚至巴克勒也是一樣。但在他們追求自由的過程中,他們付出的代價更大。結果就是伊尼戈戴蒙消失於人間,巴克勒則以貴族身份重返社會。
彼此讓步,相互妥協,是強者和社會在千百年的不斷衝突與對話中逐漸形成的默契。
蘭斯洛特說:“南方家族在很早以前就試圖把生意做到北大陸範圍以外去。他們對往來兩地,販賣資源的暴利生意非常感興趣,所以一直很想打開一條海上運輸線。”
“足夠的利潤可以讓人們無視一切危險。”修伊回答。
“的確是這樣。”蘭斯洛特苦笑:“我回到家族之後,家族在這方麵的想法就變成了行動。”
“有一位星辰武士護駕,的確是非常好的資本。南方家族該這樣做。那麽說,這就是您出現在這裏的原因了?”
“我的職責是保證南方家族在這裏的生意不會受到匪幫的騷擾,保證生意過程的正常進行。”
呼!
修伊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
看起來蘭斯洛特雖然已經比以前多了幾分霸氣,但在根本上並沒有太大的改變。他依然是一個忠於法律,忠於規範,忠於製度,忠於自己的家族,並不打算為自己弄太多特權的人。
他依然相信人需要通過自己的努力去獲得些什麽,對於不勞而獲的行為不屑一顧。
盡管他自己並不喜歡這樣。
如果是這樣的話……
修伊笑了。
他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
自從黑武士不在身邊後,從未有一刻,修伊會如此開心。
他正要說話,酒樓下突然傳來人馬呼喝聲。
大批的部隊從遠方而來,使包圍酒樓的實力大增。
修伊望著樓下呼喝的士兵們,發出了令人心冷的譏笑:“看來有人不死心呢。”
蘭斯洛特也有些怒了。
盡管高級武士在本質上依然要靠出賣武力為生,但這不代表他們就可以被肆意無視。特權同樣也是收買他們的價碼,有人無視強者的特權,就等於從強者手裏搶錢,後果很嚴重。
蘭斯洛特正要出手,修伊攔住了他。
他說:“我來解決這件事吧。”
“你?”蘭斯洛特一楞。
修伊已經走下樓去。
上百名武士氣勢洶洶的圍了上來,各種武器同時對準修伊。
修伊的臉上依然洋溢著孩子般的笑容,他的目光落在了中間那個騎著一隻馱獸的大胖子身上。隻看他那身華麗的衣冠,就可以確定這個人的身份。
“丹·考茨城主大人?”修伊用溫文爾雅的語調問。
“你就是海因斯斯特裏克?”丹·考茨的聲音很憤怒。
“確切地說,我叫修伊格萊爾,這是我的真名。”修伊回答。
“原來是個喜歡使用假名字的小家夥,你這個無恥的盜賊,你違背了帝國的法律。現在我以塞拉帝國渡鴉城城主的名義宣布,你被捕了,你的同夥也將同樣受到法律的嚴懲!”
“請等一等,城主大人,我覺得這件事裏有誤會。”修伊高聲道:“我並不是一個偷獵者,這完全是小人的陷害。有人看中了我的風羽,想要得到不屬於他的東西。”
“風羽?你說你有風羽?”丹·考茨城主兩眼放光。
“是的大人。”修伊很鎮定地回答:“這完全是一個陷害,加斯科恩家族的特裏曼先生可以證明我不是偷獵者。”
丹·考茨城主摸起了下巴,他或許貪婪,但不是笨蛋,加斯科恩家族在渡鴉城也有著相當的名氣,如果他可以證明少年的話,那麽那個叫克拉克的家夥或許真是在陷害這個少年。他甚至可以想通他為什麽這樣做。
風羽可是煉金師眼中的頂級材料。
修伊又說:“另外有關於拍賣場的事,我表示道歉,我願意就此做出賠償。”
說著,修伊拿出幾瓶藥劑放在地上。這些藥劑都是頂級的藥劑,價值不菲,足夠彌補拍賣場的損失。
不過這也讓丹·考茨城主的眼前一亮。
很顯然,這個少年相當富有,不僅擁有風羽,同時還擁有一些不錯的藥劑。對了,他是個煉金師,所以才會對伊萊克特拉的殘頁感興趣。
也許他的身上還有更多的好東西。
丹·考茨嘿嘿笑了起來:“這些話你還是留到牢裏去說吧。來人,把他抓起來,收繳他所有的東西。”
“我覺得城主大人您最好謹慎決定您的言行。”修伊依然微笑著,看起來對這結果毫不意外。
丹·考茨怒了:“這裏是渡鴉城,是我的城市。沒人能在我的城市裏讓我謹慎自己的言行!給我把他抓起來!”
修伊冷眼看了這位城主大人一眼。
是時候了。
是時候給這位城主大人一些教訓,讓他知道貪婪的後果是怎樣的可怕。
輕聲的吟唱響起在眾人的耳邊,若午夜風吟,奏出令人驚悸之音。
地麵上的沙土忽然飄揚,在風的吹動下,形成一片塵霧,彌漫天空。
無數個空氣漩渦在周圍出現,將整片空間凝聚在風力籠罩下。
所有的武士同時失去了視野。
“是魔法師!那個家夥是個魔法師!”
有人厲聲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