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塔傑爾城堡,這是一座絕壁之上的城堡。

城堡位於倫敦西南方向康沃爾郡最北端的延塔傑爾小鎮上,小鎮麵臨茫茫大海,常年白色巨浪滔天,拍打得岸邊的嶙峋山石光滑照人,彷如無數麵從天空之中,垂直照落下來的節櫛比鱗的鏡子,使得整座城堡,如同建造在雲霧氤氳的天空之上,是以,延塔傑爾城堡,又是有著天空之堡的美譽。

但相比較於城堡之外如海市蜃樓一般的奇異美景,延塔傑爾城堡內部,卻給人一種陰森森的凝重之感,整座城堡,以黑色為主調,幾根大理石柱拔地而起,撐起整座城堡的構架,並不太過於講究建築的美感,但整體上,給人一種厚重的神聖感。

偌大的城堡內,常年難以看到人影,根據騎士協議的規定,除了圓桌騎士的最高統領,也就是亞瑟王,以及絕對的核心成員,十二圓桌騎士首領之外,任何人,都不得輕易入內,否則,便是接受神的懲罰。

不過,此時,城堡內,卻是來了兩個客人。

天女和卿城夫人,結伴行走在城堡之內,二人一個慈悲寂靜,一個雍容典雅,在這以黑色為主色調,略顯沉重逼仄的闊大空間內,很自然的成了兩抹動人的麗色。

但二人並沒有太多的走動,因為她們很清楚,在暗處,一直有一雙眼睛注視著她們,那雙眼睛無法看到,卻可以真實的察覺。僅僅是一道無法名狀的眼神,便是給人一種極致的壓抑之感。

走過一段路,二人在一麵黝黑的石壁之前停下,與其說這是一麵石壁,還不如說是一塊石碑,隻是因為這塊石牌太大,又是無縫隙的鑲嵌在牆壁之上,與那牆壁渾然一體的緣故,不認真看,很難發現。

石壁之上用古英文字母雕刻著騎士條例,用的是紅色的顏料,那紅鮮豔如血,好似從石碑之中,浸透出來的一般,透著森森肅殺之氣。

1、永不暴怒和謀殺

2、永不背叛

3、決不殘忍,給予請求寬恕者以寬恕

4、總是給予女士以援助

5、永不脅迫女士

6、永不因為愛或言辭之利卷入爭吵而戰鬥

……

這些條例,並非是從第一代亞瑟王時期傳承下來的古訓,而是ThomasMalory爵士根據圓桌騎士的相關史實資料整理總結出來的。

事實上,這六條條例,發展到現在,已經失去了原有的約束力,不再是圓桌騎士的行事守則,基本上變成了一紙空談,離圓桌騎士的本源精神,相差太遠。

天女和卿城夫人看著這六條騎士條例,目光慢慢往下,同一時間,看到了最底下的一行小字,一眼,就是心中猛的一震。

騎士條例第七條——沒有信仰的人,將永墮地獄。

不管是從字體還是痕跡來看,這條條例,都是後來才添加上麵的,不同於上麵六條以紅色的顏料書寫,第七條條例,是用劍刻上去的。

字體不大,但字跡一路蜿蜒,酣暢淋漓,渾然一體,大氣磅礴,散發著王者之氣,透過那一行小字,似是有無數道劍意,逼人而來,讓人頭皮發麻,忍不住要頂禮膜拜。

“這是?”卿城夫人失聲。

天女的臉色同樣不太好看,都忘記有多長時間,未曾有過心悸的感覺了,她雙眼眯成一條線,目光凝結,望向那第七條條例,緩緩說道:“這行字字裏行間流露出王者皇氣,霸氣與煞氣交織其中,看來應該是某一代亞瑟王以劍為筆寫上去的。”

“王者皇氣?”卿城夫人稍稍一愣,悄聲說道:“你的意思是,這行字,是用王者之劍雕刻上去的。”

王者之劍,代表支配與破壞,象征著強大的權利和武力,被稱之為王中之王的武器,很廣為流傳的一個說法,就是石中劍。

天女輕輕點頭,那眸光,在某一刹那,又是變得更為凝重了一點,緩緩說道:“我本來以為,所謂亞瑟王,隻不過是英國皇室的一個傳說,石中劍,也隻是英雄的象征,但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了。”

卿城夫人臉色微有些變化,她很清楚天女這話的意思,如若亞瑟王是真的,石中劍也是真實的存在,那麽,僅僅是通過這一行字,便是可以體會到,傳承到這一代的亞瑟王,是如何強大的存在。

“沒有信仰的人,將永墮地獄。”卿城夫人目光灼灼的看著那第七條條例,一個字一個字的,念出這句話,嘴裏有些發苦,喃喃自語的說道:“要麽臣服,要麽毀滅,看來是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紅唇緊抿,天女鄭重其事的說道:“既然來了,本就沒有其他的選擇。”

當一頭紫發的傑西卡,從黑暗中走出來的時候,即便昨日已然見過天女和卿城夫人,此時還是為之深深驚豔,暗歎人間尤物,風華絕代。

他看上去卑謙紳士之極,一隻手橫在小腹前,鞠了一躬,溫和的說道:“兩位美麗的女士,不知道是否有什麽地方需要效勞。”

卿城夫人看他一眼,淡淡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請我們來喝好酒的。”

傑西卡笑的有點羞澀,說道:“主上大人公務繁忙,昨日未曾抽出時間,還望二位美麗的女士不要見怪,不過,我早已為二位準備好了美食美酒,還請二位移步。”

二女相視一眼,均是點頭,傑西卡轉過身,在前邊帶路,三人穿過空闊的大廳,轉入一條鵝卵石小道,最終進入一個餐廳。

餐廳麵積很大,目測至少朝過一百平米,沒有太多的裝飾,正中間,一張紅色的圓木桌分外顯眼。

那桌子也大的不像話,從座位的排列順序來看,可以坐13個人,傑西卡邀請天女和卿城夫人坐下,輕輕拍了拍掌,很快,幾個黑衣仆人,將食物和酒,端送過來。

傑西卡親自開了一瓶紅酒,倒上兩杯,微笑道:“怠慢之處還望見諒,二位請。”

天女喝了一口紅酒,眉頭微微蹙起,隨之放下酒杯,說道:“換一瓶。”

傑西卡微微一怔,拿過那瓶紅酒,給自己倒了一小點,放在鼻邊聞了聞,歉然說道:“不好意思。”

說著話,又是一招手,很快黑衣仆人再次送上一瓶酒來,傑西卡換上幹淨的杯子倒酒,天女喝了一口,這才輕輕點頭。

傑西卡輕聲苦笑,未曾想到天女對這些細節如此之在意,感官靈敏到了他難以想象的極致,這些皇家酒庫之中典藏的年份紅酒,收藏的條件可謂苛刻之極,一般而言,就算是放置數百年,口味上,亦不會有任何變化。

但天女僅僅是喝了一小口,就是發覺那酒的味道出了問題,其實問題不大,就是開瓶之後發酵的時間出了點瑕疵,導致味道略微偏酸。

但這樣的一點變化,若不是天女的提醒,即便是他,也是難以察覺出來,心中就是有點凜然。

天女和卿城夫人沒什麽好客氣的,雖然來到延塔傑爾城堡,沒能見到真正的主人,卻也當自己是最為尊貴的客人。

二人分食了一瓶紅酒,吃了點西餐,立即又有仆人送上溫熱的毛巾,卿城夫人擦了擦手,隨口問道:“我們還要在這裏呆多久?”

傑西卡恭敬的說道:“我不知道。”

“亞瑟王什麽時候見我們?”卿城夫人又問。

傑西卡態度不曾有一絲變化,愈發恭敬了點,說道:“我不知道。”

“都不知道?”卿城夫人忽然笑了,隨意掃了傑西卡一眼,“那你猜,我會不會殺了你?”

那一眼,眸光溢出淺淺的氤氳光芒,好似她的眼中,有著兩道雲彩在飄揚,傑西卡的眼神,和卿城夫人輕輕一碰觸,就是覺得腦袋“嗡”的一聲悶響起來,如同被人拿著錘子,用盡全部的力氣敲擊了一下一般。

眼前所見,隨之變得灰蒙蒙的,淺灰色的雙眸中,慢慢有白色的霧氣在流轉,那霧氣,如有實質一般的,透過他的眼睛,散入他的身體之中。

身體禁不住一下又一下的顫栗起來,而那痛,也隨之加劇,冷汗,隨之簌簌落了下來,雙手雙腳失去控製,頭頂之上好像有一座山,臨頭壓下來一樣,發軟的膝蓋,因為強行硬撐,骨節開始發出爆裂的聲響。

可根本就撐不住,身體搖搖欲墜的,就要跪伏於地上,傑西卡登時心中大駭,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他努力的睜開眼睛,要將卿城夫人看清楚一點,看她到底對自己施了什麽魔法,但無濟於事,他挺直的腰部,慢慢塌陷,身體整個的,呈現出一種蝦米狀的姿態,“砰”的一聲,跪倒在了地上。

“起來!”不知道是從哪個方向傳來了一道聲音,這句話,在他的耳膜深處回蕩而起,刺激著他的靈魂都開始顫栗,跪伏於地的身體,以一種不受控製的形態,倏然站了起來。

幾乎在同一時間,卿城夫人麵色潮紅,張嘴,吐出了一口鮮血。

而天女,則是一拍桌子,離地而起,迅如閃電,朝著一個未知的方向,飄了過去,但她去的快,來的更快,無聲無息之間,人影倒射而出,再一次回到了座位上。

一道人影,以一種奇異的節奏,一步一步的,從黑暗之中走了出來,那聲音沉悶而又有著一種與眾不同的韻律,他說道:“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