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秦陽正式拜訪嶺南第一大家族曹家。

曹家在嶺南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這一豪門望族,在嶺南的各個領域無所不在,影響力鼎盛到了一個極致。但在另外一方麵,這個家族,卻又是低調的不像話,除了某一些圈子裏的人聽聞過之外,外邊,基本上很少有關於曹家的消息流出,可謂是將悶聲發大財這一古訓發揮到了一個極致。

秦陽這次帶著韓雪和顏可可來嶺南,不管是卿城夫人還是韓遠,都多多少少提及過曹家,卿城夫人說的少,韓遠說的多,各方麵的信息都透露了些,唯一沒有告訴他的就是曹家有一對雙生姐妹,不然怎麽也不至於發生那樣的烏龍。

韓遠對曹老爺子此人極為推崇,是以關於曹老爺子的信息,說的額外要多一些,而他因為曹子衿的關係,本身對曹家極為關注,是以,這方麵的信息,聽的額外認真,未曾見麵,就已然對曹老爺子隱隱有了一個側麵的認知。

嶺南已經進入盛夏時節,溫度高的不像話,秦陽坐在車內,都能感受到外邊的滔天熱浪,這讓他感覺上不是那麽舒服。

車子行駛了約莫四十分鍾左右,最終在珠江畔一棟別墅門口停下,車子才停下,別墅的大鐵門就緩緩打開了,一個中年男人快步從裏邊走了出來,秦陽順勢下車,中年男人看他一眼,說道:“是秦少嗎?”

秦陽點點頭,中年男人就是說道:“秦少,請裏邊請,老爺子就在裏邊,請跟我來。”

二人一前一後,往裏邊走去。

這棟別墅落成已經有些年頭了,外貌古樸灰舊,進去之後卻別有洞天,秦陽一一看著,也不言語,直接跟著中年男人進入了客廳。

中年男人給他倒了一杯茶水,說道:“老爺子每天都有午睡的習慣,不過二小姐上樓去叫了,估計很快就會下來,你喝杯茶,稍稍等上一會。”

秦陽笑笑,說道:“辛苦了,早知道這樣子,我應該晚點過來才是,打攪老爺子休息了。”

中年男人眼前微微一亮,卻是沒多說話,陪了一小會,就起身離開了客廳。

秦陽喝著茶,打量著別墅客廳的布置,或許是老爺子獨居於此的緣故,這裏的裝飾並不繁複,甚至感覺上太過古樸簡單了些。

但要說簡單,又不簡單,那些不起眼的家私,在外人看來,毫不起眼,可落在識貨之人的眼中,卻無一不是價值連城,從這一點上也不難看出曹家的底蘊。

沒等多久,就聽樓上有腳步聲響起,一個女人扶著一個老人下了樓來,老人穿著一身真絲中山裝,身軀挺拔偉岸,將近一米八的身高,虎背熊腰,即便一頭斑駁銀發,依舊無法掩飾住其雄氣。

秦陽看的輕輕點頭,不用想,有如此氣勢者,非曹老莫屬了。

曹子衿攙扶著曹老的手臂,跟著一起緩緩下樓,在秦陽看來,其實這樣的攙扶很是多餘,以老爺子的精力體力,完全可以大步走下樓來。

下了樓,老爺子好似沒看到他一般,徑直落座,曹子衿乖巧的倒了一杯茶水過來,放在老爺子手邊,說道:“爺爺,你喝茶。”

曹老咧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你也坐,不用伺候我。”

曹子衿嗯了一聲,在曹老的旁邊坐下,大大的眼睛看著秦陽,眉眼間,隱隱有幾分挑逗的味道,或許說挑釁更確切。

這樣的眼神讓秦陽有點好奇,難不成今天過來,老爺子要為難自己不成?不過想著自己既然過來了,為難什麽的,肯定在所難免,左右是一家人,老爺子總不可能把他給撕了。

喝了一口茶,老爺子這才開口說道:“你就是秦陽?”

秦陽點點頭,說道:“我是。”

老爺子眼神很直,很銳利,看人的時候深邃而犀利,給人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他就是這樣子看著秦陽,有一會才說道:“知不知道我為什麽要見你?”

秦陽微微一笑,說道:“老爺子要聽實話還是聽假話?”

老爺子神色淡漠的說道:“實話是什麽,假話是什麽?”略一沉吟,說道:“先聽假話。”

一般人遇上這樣的提問,少不得要思索一陣,多少有點豫色,但老爺子反應極快,輕描淡寫之間,將難題推給了秦陽。

他似笑非笑的看著秦陽,似是想要聽聽,這真話與假話之間,到底有什麽區別?

秦陽心中微感驚訝,無外乎韓遠那般推崇曹老爺子,這簡單的兩句對話,就是顯示出他的與眾不同來。

這時,曹子衿也是一臉疑惑的看著秦陽,好奇秦陽會怎麽將話圓回去。

秦陽笑道:“子衿跟我說過,你知道了我和她之間的事情,想見見我,看看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所以我就來了。”

老爺子目露狐疑之色:“這是真話?”

“不,這是假話。”秦陽語速很快,說道。

“我的確是知道了你與子衿之間的關係,想看看你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你覺得有問題。”老爺子沉吟說道。

秦陽淡淡說道:“表麵上看來,當然沒問題,但我來嶺南之後,一舉一動,皆落入老爺子的眼中,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老爺子早已看的清楚明白,又何必再多此一舉呢?”

老爺子微微一愣,眼中一抹精光爆開,說道:“那你倒是說說,真話是什麽?”

秦陽伸手一指,指了指客廳牆壁上的一幅字,說道:“老爺子,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幅字是您寫的吧?”

“沒錯。”老爺子說道。

“力透紙背,鐵畫銀鉤,好字,但更好的是意境。”秦陽緩緩說道。

曹子衿不解其意,輕聲將那一幅字念了出來:“魚躍此時海,花開彼岸天。”

老爺子微感動容,輕輕拍手,說道:“小寧,你先出去吧,我和秦陽單獨談談。”

小寧?

秦陽大驚失色,這女人不是曹子衿,而是曹子寧,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曹子衿去哪裏了?

曹子寧若有深意的看秦陽一眼,詭異的笑著離開,直讓秦陽心中發毛,心中禁不住一陣胡思亂想,也不知道老爺子是否知曉了他與她之間的關係。

好在老爺子臉上並無異色,等到曹子寧離開之後,喝了一口茶,說道:“這幅字,在你看來,是什麽意思?”

秦陽沒有回答老爺子的問題,而是說道:“我曾聽聞,曹家二十年前,不僅僅是在商業方麵在嶺南獨樹一幟,官場方麵,更是人才濟濟,可是二十年過去了,嶺南官場,曹家全線消失了蹤影,不知道老爺子在這方麵如何解釋?”

老爺子沉默不語,臉色陰晴不定,有好一會,才說道:“你還知道什麽?”

秦陽笑了笑,說道:“我就知道這麽點,始終疑惑不解,望老爺子釋疑。”

老爺子抬起頭,望向院子裏的一棵大樹,此時有風吹過,樹葉被吹的嘩啦啦作響,一些樹葉盤旋著飄落,其中一片葉子,被吹入了客廳中,落在老爺子的腳下。

老爺子低下頭,看著那片樹葉,一時間,神色竟是癡了,如囈語一般的說道:“起風了。”

秦陽感歎道:“是啊,起風了,院子裏的花花草草沒事,樹大,才招風!”

老爺子神色驀然一厲,盯著他說道:“你既然知道,為何還要來問我。”

秦陽不為所動,說道:“有些話,從我嘴裏說出來,隻是猜想,而從老爺子嘴裏說出來,則是事實。”

老爺子歎了口氣,說道:“樹大招風,但如果樹不大,那麽連招風的資格都沒有,如果是你,你將會作何選擇?”

眉頭微皺,秦陽說道:“曹家依舊是一棵大樹,老爺子又何必如此之言。”

老爺子一聲自嘲,說道:“你這話要是真心話,又何必告訴我,魚躍此時海,花開彼岸天。”

“我隻是將老爺子你的野心說出來,無所謂真心話不真心話。”秦陽耍滑頭說道。

老爺子人老成精,哪裏會不知道秦陽是故意要岔開話題,說道:“既然說了,那就好好說說,這句話,在你看來,如何解釋?”

秦陽依舊不回答他的問題,說道:“華夏國很大,嶺南隻是占據一隅,老爺子早就看了個透,又何必多此一問。”

“啪”的一聲,老爺子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伸手一指指向秦陽:“怎麽,你騙了我兩個孫女,我就要你一句實話,難不成就這麽難?”

秦陽額頭上的冷汗,頃刻間,簌簌落了下來。

院子外邊,曹子寧聽著老爺子這話,俏麗的臉蛋,微微一抽,神色似哀似怒,又似是有別樣的情緒。

她站在樹下,任由落葉灑落自己一身,腳下如生根一般,站著一動不動,甚至連姿勢都不曾變過。

秦陽被老爺子這麽一喝,即便素來膽大包天,亦是頭皮發麻,差點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呐呐說道:“老爺子,如果我說這事是個誤會,您信嗎?”

“我不信!”老爺子斬釘截鐵的說道。

秦陽苦笑,敢情老爺子還是一個一言堂的老古董,他說道:“不管您信還是不信,話說到這個份上,我都必須解釋一下,這的確是個誤會!”

“誤會?哼!”老爺子冷哼一聲:“莫非你以為這事,簡單一句誤會就可以帶過去,你到底是小看我,還是太過自負?”

秦陽擦著額頭上的冷汗,說道:“我沒有輕視任何人,隻是實話實說,而且,我不認為自己有騙你的必要,不然我今天,根本就不會坐在這裏。”

老爺子拿手指了指他屁股下邊的椅子,不容置疑的說道:“你之所以會坐在這裏,是因為你沒有選擇。”

秦陽歎了口氣,說道:“老爺子目光如炬,但敢問一句,老爺子讓我坐在這裏,自己是否又有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