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藍海東郊療養院,十七號別墅。
晨間有風,風吹動頭發,微微的冷,外院的涼亭內,曹子衿目光看向不遠處正在進行每天例常療養的杜西海,看著杜西海跟隨著兩個看護做的那些幼稚的動作,如同一個牙牙學語的孩子,都忘記了撩一撩被風吹亂的頭發。
她的表情之中,有著一抹掩飾不住的驚訝之意,那圓潤秀麗的雙眸之中,更是暗藏震驚之色,顯然,對於杜西海會變成這個樣子,是始料未及的。
嶺南曹家,和藍海杜家是世交,杜老和曹老一度號稱是那個年代的草莽雙驕,沿襲到杜秋實這一代,杜秋實和當代的曹家家主曹景行又是知交好友,雖說這些年來,因為某些原因的關係,兩家走動的漸漸少了,但商業上的千絲萬縷的關係,還是將兩家關係綁的很緊。
曹子衿這次來到藍海,於情於理都要來杜家走走,隻是她生性散漫慣了,對家族的事情並不上心,又是拖了好幾天的時間,直至被曹子寧提醒,這才確定要過來看一看。
杜秋實順著曹子衿的目光,看了看遠處的杜西海,神色之中一片黯然,嘴裏輕聲說道:“子衿,你這次能特意過來看看小海,杜叔叔我心裏很開心啊。”
曹子衿收回視線,笑的溫婉嫻雅,說道:“杜叔叔和我爸爸是多年好友,我這趟既然來到了藍海,自是應該過來看看的,隻希望沒打擾了才好。”
杜秋實感歎道:“杜叔叔我是從小看著你長大的,你小時候調皮搗蛋,像個男孩子一樣,可沒少讓你爹頭疼,可一轉眼就長這麽大了,也乖巧懂事了,可惜啊,小海卻是出了這樣的問題。”
曹子衿早就聽聞杜西海身體出了毛病,確切的說,是因為遭受強度的外界刺激導致腦神經紊亂,隻是這些消息雖說在外界傳的沸沸揚揚,杜家的人卻並未出麵證實。
她這時候看到了杜西海,才知傳聞不虛,想著翩翩佳公子,變成了一個白癡,心中亦是不免有些唏噓之意。
“杜公子的情況,醫生是怎麽說的?”曹子衿低聲詢問道。
“叫什麽杜公子,你就叫他西海好了。”杜秋實不滿的擺了擺手,旋即低聲苦笑:“醫生那邊暫時還沒有確診,具體是個什麽情況我也不得而知。”
曹子衿不太適應杜秋實這種親昵的語氣,微感詫異,卻是沒想到杜西海的病情竟是嚴重到了這樣的地步,要知杜家療養院,可是號稱全華夏最好的療養院,如果杜秋實這話沒有隱瞞什麽的話,那麽杜西海的病情,就真是嚴重到了某種程度了。
猶豫了一下,曹子衿說道:“杜叔叔,有個問題,不知我是該問還是不該問?”
杜秋實哈哈一笑,說道:“這有什麽不能問的,不過杜叔叔我可不能保證回答你哦。”
曹子衿還是問的遲疑,小心翼翼的問道:“我聽說,杜公子之所以變成這樣子,是和秦陽有關對嗎?”
杜秋實聽得秦陽這兩個字,臉上的笑容突兀消失,臉色微微一變,看向曹子衿的眼神,瞬間銳利了許多,冷聲問道:“聽說,你聽誰說的?誰告訴你的?”
曹子衿未料到杜秋實在這個問題上會這樣大的反應,不知是說中了他的痛處還是自己這話問的不太應該,忙說道:“也就是道聽途說的消息,要是我說錯了話,杜叔叔你也不要介意。”
杜秋實輕哼一聲,嚴肅的說道:“子衿,既然是道聽途說的消息,那就不要拿來跟我說,傳出去更是不好,免得造成不好的影響。”
曹子衿更是詫異,要知杜西海是在蘇州出的問題並不是什麽秘密,他被秦陽一腳踩在臉上之事,更是廣為瘋狂,讓無數人頭皮發麻,震懾於秦陽的強勢手腕。
可為何這一點杜秋實卻並不願意承認這一點?還一副極力撇清關係的態度,說什麽傳出去免得造成不好的影響,難道現在的影響就很好嗎?就算是自欺欺人,也不至於到這種地步吧?
曹子衿又想起前兩天顏可可差點出車禍的事情,再一看杜秋實這極力否認的模樣,表情就是有些不屑,心想你這般假意推卸和秦陽之間的關係,就連我都騙不過去,難道還想蒙混世人?
會不會太天真了點?
不過這話曹子衿自是不會說出口,心中暗暗鄙視,表麵上卻模樣乖巧的說道:“好的,杜叔叔,我知道了。”
杜秋實那話一開口,也是意識到以自己的身份,如此失態實在是有些亂了分寸,幹笑一聲,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掩飾自己的失態,說道:“子衿,杜叔叔剛才的話可能說重了點,你可別放在心上,說起來,我這也是為了你好,有些話,多說多錯,禍從口出啊。你一個女孩子,獨自在外,這些問題還是多注意點的好。”
說著這些話,杜秋實也是有苦難言,杜秋實當然很清楚杜西海之所以會變成這個樣子,完完全全是秦陽一手造成的,也很清楚杜家近來,甚至是整個長三角近來所發生的一切事情,都和秦陽密切相關?
恩怨情仇並非是狗血的言情戲碼,而是利益上的一種血腥的爭奪。
秦陽的不擇手段早讓無數人暗地裏跺腳罵娘,可明麵上,誰敢說出來?誰敢?
再者,說出來又用用嗎?
很顯然,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杜秋實並不是一個不記仇的人,如果說有誰最想讓秦陽去死的話,他杜秋實一定排在第一順位。
可是想讓一個人去死是一回事,能不能讓那人去死又是另外一回事,秦陽已經用他絕對的實力證明了他擁有抗衡任何人,乃至是抗衡任何家族的能力,杜秋實怎願意在這個敏感的時機去踩雷?
且又有一些人躲在背後故意煽風點火,挑起杜家和秦陽之間的矛盾,在事情的真相未曾查明之前,杜秋實就更是萬萬不敢輕舉妄動。
一來是杜秋實不想成為別人手中的刀子,二來,杜秋實沒有絕對的把握可以打贏這場戰爭,他的顧慮太多,不得不磨平了鋒棱逢迎殘忍的事實,這才是杜秋實目前最真實的內心狀態。
曹子衿心思淺,有些事情說了就說了,權當是看一場熱鬧,並未意識到簡短的幾句話,就在杜秋實心中掀起了如此大的波瀾。
這個話題杜秋實擺明了是不願意多說,曹子衿也不自討沒趣,換個話題聊了起來,不過有了之前的陰霾在,曹子衿聊的興致盡失,杜秋實看出來曹子衿的心不在焉,他又算是曹子衿的半個長輩,自不會在這樣的事情上放下身段解釋什麽。
聊上幾句,杜秋實借口累了,進去了房間休息。
曹子衿左右無事,也不著急離開,出了涼亭,朝杜西海那邊走去。
兩個看護有看到曹子衿和杜秋實飲茶長談的一幕,心知這女人漂亮歸漂亮,絕對是大有來頭,不由變得拘謹。
曹子衿也不理會她們的態度,在杜西海麵前停下腳步,上上下下打量起杜西海來。
她打量杜西海,杜西海也打量她,不過不同於她審慎的眼神,杜西海的眼神,看上去更像是一個愛玩的孩子,找著了一件喜歡的玩具。
曹子衿被杜西海這眼神搞的好一陣惡寒,心中明白,杜西海的確是出了問題了,還出的不輕。
畢竟,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而且,以杜西海驕傲的個性,讓他流露出這樣的眼神,他還沒來得及惡心死別人,估計就先惡心死自己了。
杜西海的眼神並沒有孩童那般清澈純淨,而是一片渾濁,曹子衿不願多看他的眼睛,開口問了幾句話,杜西海沉默以對,隻是用大大的眼睛看著她,也不知道是聽進去了她的話還是沒聽進去。
曹子衿暗歎一聲可惜,說上幾句,失去了興趣,轉身就要離開。
就在這時,院子外邊,一陣車子的引擎轟鳴聲傳了過來。
銀灰色的沃爾沃,在駕駛者的操控下,如鋼鐵怪獸一般,一連穿過幾個障礙物,無人能擋,車子最終在十七號別墅門口停下,秦陽推開車門,下了車來。
曹子衿看到秦陽出現在車外的人影,眼皮子不由重重一跳,低聲暗罵一句該死,這才見過不久呢,居然又見麵了?
自己莫不是真跟這個家夥有仇?
否則怎麽自己走到哪裏,他就出現在哪裏?
曹子衿心情不爽,手指一指,大聲叫了一句:“秦陽,你怎麽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