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嬌嬌是一時沒反應過來,蔣淵是有些心不甘,情不願。
他與林琅,原本都是錦衣衛指揮使,結果出了雲陽公主的事情,他被擼了官職變成百夫長,而林琅依舊還是指揮使,現在的他,見了林琅是要下跪行禮的。
但他不想下跪。
蔣國公府嫡子,憑什麽跪一個罪臣之子?
“蔣百夫長,發生什麽事情了?”林琅冷冷的看了過來。
這一聲稱呼讓蔣淵的臉色很是難看,他無比艱難的彎腰下跪,正要開口,一旁的陸嬌嬌滿臉喜悅的迎上前去,對著林琅笑道:“大人!您是擔心我,所以才特地趕過來的麽?”
林琅已經有半個月沒有見過陸嬌嬌了。
他身上的毒素漸漸緩解,已經不需要七天一次壓製毒素了,現在是半個月一次。
除了這樣的時候,他是見不到陸嬌嬌的。
不見麵的時候,林琅沉溺於辦差,倒也沒有多麽想念這個又貪財,又膽大包天的小丫頭,不過看著陸嬌嬌眼底的亮光與喜悅,卻是心中微微一動。
但林琅表麵仍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看不出與往日分別,聲音淡淡:“發生了什麽事情?”
“大人,我家醫館著火了,多虧蔣大人及時趕到相救,才把大火撲滅的。“陸嬌嬌連忙道。
“如果本官沒有記錯的話,蔣百夫長今日巡視的是城南,而不是這裏。”林琅聞言目光涼涼的朝著蔣淵掃了一眼。
“是剛好路過,才幫忙撲滅大火。”
蔣淵的聲音沒有絲毫漏洞,唇邊掛著一抹涼薄的笑:“大人,沒有什麽事情的話,屬下還要去巡視。”
說完,不等林琅開口,便轉身帶著他的人揚長而去。
這就有點不給林琅麵子了。
林琅微微眯著眼睛,望著蔣淵離去的方向看了片刻,然後才回頭看向陸嬌嬌:“怎麽起火的?”
“大人,我也不知。”陸嬌嬌忙道:“我今日隻是來看看,剛準備走就聞到了濃煙,火勢起的很快,一發不可收拾……”
原來是碰巧趕上了。
這說明縱火之人,目的隻是想要燒掉這間醫館,並非是為了針對陸嬌嬌,想要她的命。
不對!
如果是這樣,為何還要選擇大白天的縱火呢?夜深人靜,月黑風高不是更好操作麽?除非,這幕後之人的目的,還是在陸嬌嬌身上,那人想幹什麽?
林琅盯著陸嬌嬌,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大人?大人?”陸嬌嬌卻被他長時間的注視,給弄的有些臉紅心跳,忍不住輕輕咳嗽了一聲。
林琅當即看向她,眼底的關切在看到陸嬌嬌並無受傷時,轉為淡漠:“行了,這件縱火案本座會派人仔細調查,大街上不安全,陸大小姐還是趕緊回去吧,免得發生之前被擄之事。”
雲陽公主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幾個月了,沒有想到他還是這麽重視。
“我知道。”陸嬌嬌點點頭。
林琅聞言,靜靜掃了她一眼,想說什麽,卻又沉默下來。
兩人身後,隻有被燒毀的醫館,以及濃濃的嗆人的煙味,實在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陸嬌嬌便道:“林大人,你快些去忙吧!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好的。"
“你還真是心大,發生這種事情都能絲毫不在意,這醫館若想再開,就隻能重建了,需要什麽,派人去錦衣衛裏通知一聲就成。”
林琅說完這句話,便轉身上馬,瀟灑至極的離開。
陸嬌嬌忙喊道:“林大人!我過兩天去府上看望小林子,還有林墨公子!”
林琅沒有回頭,舉起手衝著她揮了揮,表示知道了,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街頭。
陸嬌嬌笑了笑,回頭對雀兒道:“走吧,我們回府。”
府裏自然又是一番兵荒馬亂。
陸宰相得知隻有醫館燒毀,裏麵的人都安然無恙之後,便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安撫完陸嬌嬌,晚上讓小廝悄悄給她送過去一個匣子。
打開來,裏麵是整整二十張的一百兩銀票。
乖乖!親爹出手就是大方,一給就是她這些日子醫館的盈利!
陸嬌嬌喜滋滋的把銀票翻來覆去的看,末了小心翼翼的收藏進自己的小金庫裏。
別看醫館被燒毀了,陸嬌嬌現在可是有錢人呢。
當然,她也還沒有到富可敵國的地步。
隔天,蔣淵派人給陸嬌嬌送了好些補品,以及一些精致的小玩意兒。
陸嬌嬌完全不知道這位錦衣衛指揮使是要幹什麽,東西都沒能送進內院裏去,就被她幹脆利索的拒絕了。
真拿她當傻乎乎的草包看待了麽?陸嬌嬌在心裏哼了一聲。
陳氏得知這件事,倒是將送東西的人留下盤問了幾句,晚上陸宰相回來,自然免不了添油加醋,但是陳氏的語氣卻是欣慰的:“老爺不是常說嬌嬌的婚事無人問津麽?瞧瞧!這不就來了麽!錦衣衛指揮使蔣淵,出身蔣國公府,這樣的出身,這樣的樣貌,總配的上/你那心頭肉吧……”
“不可,不可。”陸宰相聽了這話,搖了搖蒲扇般的大手:“那蔣淵現在已經不是指揮使了,不過是個百夫長罷了,蔣國公嫡子怎麽了?上次公爵府的侯爺派人來給他家世子說親,我都沒同意!”
一番話,懟的陳氏啞口無言。
她愣愣的看著陸宰相,有些無語。
自家老爺現在就像是孔雀開屏,自視甚高的很!竟然連蔣國公嫡子都看不上,倒要看看他日後能給陸嬌嬌挑選出怎樣一個驚世駭俗的女婿來!
“蔣淵不行,那個林琅倒是可以。“陸宰相想到林琅的年輕有為,以及俊美非常的麵容,忽然來了一嘴:“嬌嬌一定喜歡他這樣的!隻可惜這門婚事不好辦啊,嬌嬌不同意……“
說著,長籲短歎。
坐在一旁默不作聲,做壁上觀的陸雪凝差點捏碎了手裏的茶杯。
目光閃過一抹晦澀。
……
縱火的案子很快便查清楚了。
陸嬌嬌隔壁醫館的男人因為妒忌醫館生意好,在那日偷偷潛入醫館,趁著人不注意,悄悄放了一把火,火勢雖大,但是撲滅的也很快,在滿是狼藉的斷壁殘垣之中,發現了隔壁男人腰間懸掛的一隻荷包,還有他掉落的一把折扇,雖被火燒的隻剩下一半殘骸,但卻仍然能夠作為呈堂證據。
案子查清楚那天,天上飄起了陣陣小雨,將醫館上空漂浮不散的一團濃煙驅散的幹幹淨淨,陸嬌嬌乘坐著馬車,趕到醫館外頭,撐起一把油紙傘,躲在人群裏,看著那隔壁的男人被衙役們拷上鐵鏈,推搡著帶走。
“小姐!這人真的是太壞了!”小翠憤憤不平:“隻是因為咱們生意好,就放火燒人!掌櫃的平日裏送給他的那些丸藥,全都白送了!”
何止是白送。
這家的男人陸嬌嬌從前來醫館的時候,見過幾麵,頗有幾分凶相,那時她便知道這人不是好相與的,但是卻因為事情多,而沒有多關注,現在看來,有些事情是可以避免的,但是卻因為疏忽發生了。
陸嬌嬌微微的歎息一口氣。
眼看著男人被帶走,男人的老婆孩子哭哭啼啼,眾人紛紛勸說,才終於停歇。
陸嬌嬌回到家中,從小金庫裏取出幾張百兩銀票來,交給雀兒讓她找工匠將醫館重建,必須要以最快的速度。
“小姐,普通的修繕用不了這麽多銀子呀!二百兩就差不多了。”小翠忙道。
“拿著吧,咱們要速度快,還要修建的好,這些都是必須要出的銀子。”陸嬌嬌搖搖頭,道:“還有那日救火的街坊鄰居,不得有所表示麽?麻煩人家那麽多。”
說的也是。
雀兒點點頭,拿著銀票就去安排去了。
陸嬌嬌微微閉了閉雙眼,有些疲倦的起身出門叫了香兒進來,去準備洗澡水。
香兒很快準備好,陸嬌嬌起身,去隔間耳房沐浴。
半個時辰後,她從浴室出來,身上慵懶的穿著一件藕色繡纏枝木棉花的裙子,黑如鴉的頭發披散在肩膀上,越發襯托的那臉兒白淨猶如皓月,眼眸清澈如同水洗一般。
“雀兒還沒回來麽?”
陸嬌嬌慵懶的在自己慣常的小榻上坐下,擦拭著頭發,一瞥眼間,忽然看見桌子上放著一張信筏。
陸嬌嬌好奇的將之拿起,看到上麵寫著自己大名,便伸手撕開了。
信是林琅寫的,一手龍飛鳳舞的大字。
但主題隻有一個,林琅邀請陸嬌嬌明日傍晚,去城中最為熱鬧的重陽樓見麵,說是有要事相談。
要事,什麽要事?
不是都已經說好了明日讓張東陪同自己去林宅的麽?還是說林琅改變主意了,不打算讓自己去了?
哼!果然是個卸磨殺驢,過河拆橋的家夥!
陸嬌嬌恨恨的在心裏咒罵了一句,將信筏扔到了桌子上,看都不看一眼。
過了一會兒,她又忍不住去看。
“難道說,林宅明日有別的客人,林琅不方便讓我去,所以約在重陽樓?”陸嬌嬌自言自語道。
她兩道好看的眉頭微微皺起,心裏不知道在琢磨什麽。
當天晚上,這封信不翼而飛。
雀兒裏裏外外,仔仔細細的翻找了好幾遍,就差掘地三尺了,都沒能找到。
雀兒急的不行:“小姐!林大人寫給你的信不見了!這可怎麽辦呀?”
她急的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恨不得立刻將那信找到,然而正主陸嬌嬌,卻隻是在最初聽聞這個消息時,驚訝了一瞬,很快就恢複了平靜,此刻正盤腿坐在靠窗的小涼榻上,一邊啃著個蘋果,一邊用白皙如蔥管似的手指翻著書頁,嘴裏含混不清的道:“丟了就丟了,這有什麽,反正信的內容已經知道了,我明日照常去赴約,不就行了。”
說到這裏,她吃蘋果的動作忽然一頓,心裏不知道想到什麽,扭頭朝著窗戶外頭看了一眼。
此時正當正午,庭院裏花樹成蔭,陽光鋪滿整個院落,小丫鬟還有嬤嬤們都躲去了蔭涼的地方去打瞌睡,一個人都沒有。
陸嬌嬌瞧著,眼底閃過一抹精光。
……
第二天傍晚黃昏時分,陸嬌嬌乘坐馬車出府,一路搖搖晃晃的往重陽樓去。
她不知道的是,一道嬌俏的人影一直跟著她出了府,然後目光陰沉的盯著她離去的方向看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