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來做客的,住到未來婆家家裏,就太不自重了。

秦牧立刻站起身來,殷勤無比的道:“我送你回去!”

這倒也使得。

秦老太君點點頭,笑嗬嗬的吩咐秦牧路上一定小心些,還說如果天色太晚了,他住到陳家去也使得。

以前秦牧與陳宇軒交好,也不是沒有在陳家住過。

不過那個時候,他都是住在陳宇軒的書房裏,兩個人秉燭夜談文章,十分融洽。

如今再聽到老太君說這樣的話,秦牧卻是有些臉紅紅。

親自帶著陳青青走出秦家大門,秦牧讓人套車,陳青青卻羞怯怯的看了他一眼,認真的道:“秦二公子,我有些話要單獨對你說。”

“好啊,那就去前麵的茶館吧。”秦牧笑道:“如今天色還不晚,說完了話正好送你回家。”

陳青青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兩個人離開了以後,門口的守衛立刻進去向二夫人稟報了這一情況。

“陳小姐單獨去見牧兒?她是妄圖勾/引他麽?”秦二夫人聞言臉色立刻就變了。

“其實……完全用不到啊,今日老太君給了她那個鐲子,就是認定了她的,這麽做完全是多此一舉。”旁邊的丫鬟嫣紅也道。

“誰知道陳小姐心裏想的是什麽?”

秦二夫人始終都不願意用惡毒的想法去想陳青青,可是秦牧是她唯一的兒子,她不得不謹慎。

“這樣吧,嫣紅,你跟陳媽媽一起,暗中跟著他們去茶館裏看看,他們到底在說什麽。”秦二夫人吩咐道:“注意千萬不要被人發現了。”

“是,夫人。”嫣紅點點頭。

茶館,二樓,包廂。

茶香嫋嫋,有氤氳的熱氣慢慢的漂浮在空氣中,帶來一股淡淡的清香。

陳青青緊張不已的捏著衣角,根本就不敢抬頭去看對麵坐著的秦牧。

相比之下,秦牧則是自在多了。

他熟門熟路的叫店小二捧了茶點上來,又關上了包廂的門,大刀闊斧的在陳青青的對麵坐了下來,把一杯茶水推到了她的麵前:“喝吧,你剛剛在老太君那兒忙活了半天,應該口渴了。”

倒是細心,連這一點小細節都注意到了。

陳青青的確是有些口渴了,低聲道了謝,慢慢的伸手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

幹涸的喉嚨得到了滋養,陳青青還來不及細細品茶這香茶的滋味,就聽到對麵秦牧問道:“青青,我可以這樣叫你麽?”

陳青青立刻就鬧了個大紅臉。

“秦公子,我請你來,是有話要說,很重要。”她輕輕咳嗽一聲,鼓足了勇氣道:”秦公子,這一道賜婚的旨意來的太過突然了,我知道你一定心懷疑惑,不過請你放心,我們陳家是沒有在其中動什麽手腳的!我……也從未想過要嫁給你。“

“我陳青青蒲柳之姿,又已經嫁過人,早不是那些單純天真的閨閣小姐了。”陳青青說到這裏,苦笑了一聲:“我有自知之明,這樣的賜婚,對我們陳家來說,是高攀,對你們秦家來說,是羞辱,原本我今日來秦家,是做好了被從頭羞辱到腳的準備的,可是沒有想到,老太君,還有兩位夫人,諸位小姐公子們……沒有任何一個人這樣做,我受寵若驚,也很愧疚。”

“你愧疚什麽?”秦牧聞言好奇的道:“你所說的這些並不成立,高攀不高攀,不在別人眼中,而是在自己,我並未覺得迎娶你,委屈了自己。”

“不不不!高攀就是高攀,再怎麽解釋都一樣。“

陳青青搖頭道:“當初……我與嚴家公子和離的時候,已經做好了今生青燈古佛的準備,可是我還想留在家中多陪陪爹娘,嫂子說,我這樣不吉利的人,就應該早早自盡才是,不應該禍害娘家……”

“你何必聽那個爛人說的話呢?”秦牧立刻皺眉:“柳氏心思狹隘,自私自利,從來都是損人不利己,要不是她身懷有孕,玉軒兄早就跟她和離了!”

“事實上,我爹娘並沒有打算讓哥哥休棄她。”陳青青苦笑。

她不能原諒柳氏。

但是柳氏說的話,她很認同。

她已經成親過,和離過,她是不祥之人,不能嫁給秦牧,那樣會把厄運帶給他的。

“這個鐲子,我很喜歡,也多謝老太君。”陳青青緩緩的把手腕上的玉鐲摘下來,輕輕推到秦牧的手邊上,道:“但是對不起,我不能嫁給你,至於賜婚,我會想辦法……”

“你能想什麽辦法?你要違抗聖旨?你可知道那不僅僅是你一個人死罪!你會連累你的父母爹娘!”秦牧聞言僅僅皺著眉頭道:“甚至就連柳氏那個惡人肚子裏的孩子都會有罪!陳青青!我就那麽十惡不赦麽?就那麽讓你討厭麽?你寧願拉著全家陪葬,也要跟我劃清界限?“

秦牧說到這裏,有一些些受傷。

“不不不!我絕對不是這個意思!”陳青青聞言連忙搖頭道:“秦牧公子,你誤會了!你在我心裏就是那天上的雲,隻可遠觀不可褻玩,你,你太美好了,像是一塊璞玉……我這樣不幸的人,怎麽能糟蹋呢?我是生怕我連累你啊……“

秦牧靜靜的看著他,目光閃閃。

陳青青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她剛剛說了什麽,臉色騰的一下子就紅了。

“陳青青,原來我在你心裏麵那麽好啊,既然如此,你就更應該嫁給我了。”秦牧語氣涼涼的道:“什麽不祥之人,什麽名聲不好,我統統都不在乎!我隻在乎一樣,你喜不喜歡我?”

“哪,哪有人這樣問話的……”

陳青青臉色紅的像是能滴血,根本就不敢去看秦牧,一顆心砰砰砰的亂跳,哪裏還記得她要見秦牧的目的?

話題雖然是她引起的,麵也是她要見的,但是事情的發展走向,卻是無形之中被秦牧掌控了。

秦牧看著她的眼睛,大大方方的道:“陳青青,我喜歡你。“

包廂裏麵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不一樣。

陳青青聽了這話,張了張嘴角,臉色更紅了,她有些手足無措:“我,我這樣的人,也值得被人喜歡麽?”

“當然值得了!“

秦牧毫不猶豫的道:“嚴文宇有眼無珠,放著璞玉不要,結果卻撿了一塊爛瓦片當寶貝!你等著看吧!他娶了那表妹以後,一定會後悔的!你該不會還喜歡他吧?”

“不不不!我不喜歡了!從來就沒喜歡過。”陳青青最後一句話是自言自語。

像是說給秦牧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怎麽可能沒有愛過呢?

年少時,哪一個春閨少女夢裏不懷春?沒有過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她當然也有,就是她的未婚夫嚴文宇。

隻可惜嚴文宇卻從頭到尾沒有喜歡過她,迎娶她也隻是為了應付母親與祖母,甚至是替他的寵妾錦瑟遮醜,為此不惜讓陳青青一嫁進來就不停的喝那些令人發指的苦苦湯藥。

那個時候,她仍然傻傻的有一些期待,為此討好他的母親,還暗中苦苦鑽研了針灸之術,就是為了能夠討老人家的歡心。

直到休書被砸到臉上,陳青青才徹底的清醒了。

嚴家人的行為,嚴重的影響了她,讓曾經自信開朗而又活潑的少女,變成了如今這樣沒有一絲自信,唯唯諾諾的人。

秦牧永遠都不會知道,陳青青拒絕他,不是因為他不好,相反的就是因為他,還有秦家太好了。

她認為,隻要不接受,就永遠都不會再受傷害。

“就這樣吧,這個鐲子我已經還給你了,就當……就當我們從來不認識吧。”

匆匆忙忙的說完這句話,陳青青猛的站起身來,轉身便想離開。

秦牧一伸手,就攔住了她。

看著眼前受驚如同小鹿一樣的女孩子,秦牧有一些受傷,也有一些挫敗:“陳青青!你知不知道!這是我第一次喜歡一個女孩子!而你卻拒絕我!”

“我……”

陳青青頓時不知所措起來。

她的本質是不想連累,不想傷害,可是卻造成了傷害。

“我都說了,你嫁給我,不算是高攀,不算高嫁,我們家的人都很喜歡你啊!尤其是我祖母。”秦牧幽幽的開口道:“祖母她老人家今天見到你是那麽的開心,她已經認定了你是她的孫媳婦,你……你忍心讓老人家失望麽?”

陳青青更加說不出話來,臉上的愧疚加深。

秦牧看在眼裏,再接再厲:“青青,為了祖母,你就答應了我吧!否則我再從哪裏找一個擅長針灸,又還喜歡的女子為妻呢?”

陳青青:“……”

這是照著她的標準來找麽?那自然是找不到呀!

她的臉色又忍不住開始發紅。

秦牧的話,總是這麽讓人難以回答。

“好了,這鐲子你就收好了,安安心心的在家裏備嫁,等著我來娶你。”秦牧伸手從桌子上親自接過那桌子,戴在了陳青青的手腕上,動作小心翼翼的。

陳青青想要拒絕,可是秦牧一句這是祖母的心意,她頓時蔫了。

她一向都是孝順的孩子,拒接秦牧可以,卻是不忍心讓老太君傷心。

一猶豫,鐲子就重新套上了手腕。

秦牧低頭看著她的手腕,笑著道:“戴上了以後就不允許再摘下來了!”

陳青青:“……”

從包廂裏出來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腦袋根本就沒辦法思考。

隻要她一開口說退婚的事情,秦牧就立刻用可憐兮兮的語氣說老太君多麽多麽喜歡她,把個陳青青弄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秦牧實在是太狡猾了!

一直到兩隻腳站在尚書府的門前台階上,陳青青才整個人猛的清醒過來。

可是一轉身,就看到秦牧站在馬車旁邊,衝著她輕輕擺手,笑的張揚肆意:“明日再見!”

然後便驅車離開了。

陳青青一個字都來不及說出口。

……

秦家,二房。

“就是這樣,那位陳小姐特地去見二公子,目的就是把鐲子還給他,並且退婚,可是她實在是太善良了,並且也有些笨嘴笨舌,少爺三言兩語就把她逼問的說不出話來,後來少爺更是拿老太君做幌子,把那位陳小姐質問的啞口無言,鐲子也稀裏糊塗的被戴回去了。”

秦二夫人聞言久久說不出話來。

“你們……就沒覺得她是在欲擒故縱麽?"良久之後,秦二夫人緩緩開口。

“……這個,倒是沒有。”

嫣紅與陳媽媽互相看了一眼,兩個人都輕輕的搖了一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