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麵,她又希望母親不被打攪。
可是不被打攪,又豈能有熱鬧?這熱鬧還是陸宰相帶來的。
陸雪凝一顆心糾結萬分。
她悄悄的站在廊下,看著父親胖胖的身軀站在母親靈堂前,上了香,也進行了叩拜,陸宰相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隔著這麽遠,陸雪凝竟然都能看到他頭上的白頭發。
他也老了啊。
從祠堂裏出來時的身形有一些蹣跚。
陸雪凝的鼻子頓時一酸。
眼睜睜的看著父親離開,她沒有上前去寒暄。
這時,有下人稟報,說是林琅夫婦來了。
“走,去恭迎大姐姐他們。”陸雪凝頓時打起精神。
這一次,不光光是陸嬌嬌自己來吊唁陳氏,她還連同了陸紅杏那一份。
“三妹妹,你不要怨怪紅杏,她很想來送母親最後一程的,是我把她攔下來了。”陸嬌嬌給陳氏上了香,燒了紙錢,行了晚輩叩拜禮,才一臉歉然的對陸雪凝說話:“她畢竟……快要生了,我怕出事。”
“當然是孩子重要了。”
陸雪凝聞言,擠出笑容來道:“母親不會怪罪她的,事實上,母親一直覺得,過去對不起她……”
陸嬌嬌也沒有猜測這句話的真假,陳氏已死,她就當這句話是真的。
“可千萬別這麽說,紅杏心裏十分自責,要是聽到這話,隻怕又要偷偷的大哭一場了,她是有身孕的人,現在月份也大了,盡量少讓她受一些刺激。”
“姐姐說的是。”陸雪凝點點頭。
祭拜完之後,林琅還要進宮當值,離開了,陸嬌嬌沒有走,她留下來幫著陸雪凝待人接客,幫著她處理葬禮瑣碎的事情。
有她幫忙,陸雪凝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三天過後,陳氏風光下葬。
陸嬌嬌好似已經忘記了陳氏曾經做過的那些膈應人的事情,她如同一個合格的繼女一樣,與陸雪凝一起,送了陳氏最後一程。
陳氏下葬以後,陸雪凝大大的病了一場。
她這是心病,無論是什麽藥都起不了多大的作用,陸嬌嬌便讓蕭瑜多多陪伴她,開導她,她有空閑時間,也會去陪伴陸雪凝說話。
與此同時,她還盯著公孫家。
公孫晉的動作很快。
他隻用了不到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就帶著自己的父母姊妹們,離開了京城,搬去了距離京城幾百裏外的一個世外桃源的小鎮子上居住了,一同帶走的自然還有雲陽公主那座未曾雕刻好的玉像,以及她的棺槨屍首。
林琅沒有阻攔,隻是暗中盯著他們。
對於公孫晉的離開,皇帝蕭啟也是鬆了一口氣,雲陽公主已經死去,留著一個公孫晉在京城裏不能用,不能殺,看著實在太過礙眼,如今他能主動搬走,自是再好不過。
他卻不知道公孫晉在背地裏做的這許多惡事。
等到陳氏的葬禮結束,公孫晉一家搬走,京城徹底風平浪靜的時候,已經是三個月後了。
陸紅杏懷胎十月,即將臨盆。
越是這個時候,陸嬌嬌越是怕出事,幹脆直接從林家搬去了侍郎府上居住,就近住在陸紅杏旁邊的廂房裏,姊妹倆同吃同住,陸嬌嬌時時刻刻都在關注著陸紅杏,生怕她提前發動。
為此,張生還主動搬出了主院,住到了隔壁院子。
陸嬌嬌私底下勸說陸紅杏:“二妹妹,等到孩子生下來,你坐月子的時候,可千萬不能為了心疼男人,而讓他繼續住那麽遠!照顧孩子是個辛苦活兒,你得讓他參與進來!這樣才能知道你的辛苦!才會心疼孩子!知道麽?”
“大姐姐,我好累……”陸紅杏聞言苦笑著道。
第一次生孩子的她,又緊張又難過,緊緊的攥著陸嬌嬌的手,幾乎把她當成了母親一樣的依戀:“以前,你說生孩子多麽多麽可怕,我,我沒當一回事,可是現在……大姐姐,我能體會你的心情了。”
“怎麽,你現在才知道害怕了?晚了。”
陸嬌嬌斜睨她一眼,語氣涼涼的道:“箭在弦上了,不想生也得生,別怕,有我在,不會讓你出事的。”
“嗯。”陸紅杏點點頭,她現在最為信任的人,就是陸嬌嬌了。
這個世界上,誰都有可能害她,但是唯有大姐姐跟父親,是絕對不會害她的人。
她隻需要聽陸嬌嬌的話就是。
“奶娘找好了?穩婆呢?到時候大夫也要請一位來,別管用不用的上……”
陸嬌嬌絮絮叨叨的陪著陸紅杏,細致入微的檢查著各項準備工作,她甚至就連廚房裏準備的各種人參湯,還有補湯什麽的都檢查了一遍,就怕到時候出什麽紕漏。
這一次雖然不是陸嬌嬌生孩子,可是她卻如臨大敵。
一連在侍郎府裏住了兩天,陸紅杏還是沒發動。
這時陸雪凝也來看望了,她看到陸紅杏緊張的樣子,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來:“緊張什麽呀?馬上就能抱上自己的孩子了!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兒,都是寶!”
“你這樣說,她更緊張。”
陸嬌嬌白了她一眼,繼續替陸紅杏把脈:“算起來也就是這一兩天了,很快……”
這時,下人來報,說是陸宰相又派人送東西來了。
各種人參,燕窩,居然還有一盒上好的血燕窩,十分滋補。
這已經是陸宰相第十次送東西過來了,這才過去了幾天呀!
陸紅杏與陸嬌嬌都習以為常,可是坐在一旁的陸雪凝,心裏麵卻微微有些難受。
同樣都是陸家的女兒,她當初臨盆生兩個孩子的時候,可沒有這樣好的待遇。
那時,陳王府裏危機四伏,陳王想要去母留子,趙豐與蕭瑜也是一拍即合,所有人盯住了她肚子裏的孩子,卻從來沒有人把她放在心上,什麽人參燕窩統統沒有,當時她的房間裏奶娘倒是有十七八個,都是為孩子們準備的。
陸雪凝沒有辦法,她不想死,最後硬是忍住了心裏的不甘,與屈辱,給陸嬌嬌寫信,想請她幫忙,這才逃過一劫。
而同樣都是生孩子,陸紅杏卻仿佛是在天堂。
所有人都擔心她,關心她,緊張她!
她這個妹妹來不來的,其實無關緊要。
想到這裏,陸雪凝心裏湧上一股難受,她低垂著頭,坐了沒一會兒便走了。
陸嬌嬌一顆心思都在陸紅杏的身上,也沒發現什麽不對勁。
陸紅杏發現了,她扯著陸嬌嬌的衣袖,低聲問道:“大姐姐,三妹妹她……是不是吃味了?”
“她吃味什麽?”
陸嬌嬌有些不解:“你有的這些,陳王府裏沒有麽?”
“不是這些。“陸紅杏耐心的道:“應該是來自父親,還有你的關心吧!三妹妹當初生孩子的時候,可是一個親人都不在身邊……”
原來是這樣。
陸嬌嬌聞言沉默了一下,隨即便笑了:“放心吧,三妹妹她不會吃味的,你就別擔心了。”
陸雪凝悶悶不樂的回到府裏麵沒一會兒,門房便來稟報,說是陸宰相送東西來了。
“爹?他來送什麽?”
陸雪凝驚訝的問。
等東西拿進來,她才看見,那是一大箱子的補品還有各色點心,都是她最愛吃的。
原來爹爹一直都記得她的喜好……
看著這些東西,她的唇邊不由的露出笑容來。
“夫人!林少夫人也派人送來了東西!”
這時,下人又送上來一個大大的食盒,以及一個錦盒。
陸雪凝笑著走過去打開,發現食盒裏麵是一些從來沒有見過的新奇點心菜式,香氣撲鼻。
“另一個盒子打開看看。”
陸雪凝好奇的打開了另外一個錦盒,發現裏麵放著好些針腳別別扭扭的荷包帕子,還放著好些精美的圖紙,花樣精美絕倫,從沒見過。
“這……不會是大姐姐自己動手繡的荷包吧?”
陸雪凝伸手拿起一個針腳別扭的荷包,忍不住嘴角抽了幾下,實在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
那荷包的配色是極好的,布料也是極其上乘的,裁剪也很好,就隻是這繡功……實在是慘不忍睹了些。
“跟我自己繡的比起來,簡直是不值一提!”
陸雪凝一邊笑著搖頭,一邊命人把東西都搬到她的房間裏去,她沒有顧得上去吃那些精美糕點,而是先忙忙的把那蹩腳的荷包拆開,重新去繡。
“世子夫人,這些陸老爺送來的補品……”丫鬟在一旁低聲詢問道。
“也放回到我的房間裏去吧。”陸雪凝漫不經心的道。
“是,夫人。”
侍郎府中。
香兒回稟陸嬌嬌,那些東西已經按時送到:“少夫人,這些東西送去了以後,就能打消三姑奶奶心裏的別扭麽?”
她是不太相信的。
陸嬌嬌卻是胸有成竹:“一定會的!三妹妹這些年吃了不少苦頭,脫離陳氏的教養很久了,她不是那種喜歡鑽牛角尖的人,一定會想明白當初的事情,是情勢所逼,如果有可能,我與爹爹也不想錯過她生孩子的最艱難時刻,可是沒辦法,人總是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那就是陸雪凝自己的代價。“
“再說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應該向前看,怨天尤人,是永遠都得不到幸福的。”
“哦。”
香兒似懂非懂。
“少夫人!”這時,雲雀一臉喜滋滋的端著煎好的藥從外頭走進來,看到陸嬌嬌時,十分開心。
嘴巴都快要咧到後腦勺去了:“少夫人,你們在說什麽?”
“雲雀。”陸嬌嬌看了她一眼,調侃道:“我讓你來照顧懷孕的二妹妹,怎麽感覺你好像也懷孕了似的?瞧瞧你這肚子都大了一圈兒!人都豐腴了!說!我們送來的那些補品,有多少都進了你的肚子裏了?'
說完,伸出手去捏住了雲雀的胖乎乎的臉蛋。
“哎呀!疼疼疼!”陸紅杏當即便尖叫起來,滿臉都是委屈之色:“少夫人!您取笑我!實在是二姑奶奶平易近人,對奴婢太好了!奴婢看到那些吃的,就忍不住……而且啊!就連姑爺也說了呢!看奴婢吃的那麽香甜,二姑奶奶也會忍不住多吃一碗飯的……”
陸紅杏懷孕跟別人不太一樣。
別人都是懷孕三個月之初,會嘔吐不適,吃不下飯菜。
陸紅杏則是從頭孕吐到結尾,一直吃飯就不太好,幸虧陸嬌嬌把雲雀分派過來服侍她,雲雀又是一個極其愛吃的丫頭,每次看到她吃的不亦樂乎,陸紅杏也會忍不住多吃一些。
雲雀待在侍郎府這大半年以來,全府上下都拿她當寶貝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