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雪凝忽然開口道:“昨日我與蕭瑜,派人把母親送回濟寧老家去了。”

昨日就送走了?悄無聲息?

若非陸雪凝說,陸嬌嬌都不知道。

“送走了也好,她在濟寧那邊有吃有喝,有人照料,遠離京城的是是非非,說不定還能過上幾年安穩日子。”陸嬌嬌說著,歎息了一聲:“爹爹這兩年雖然位高權重,但實際上手裏的權利放的差不多了,就是頂著個空頭銜而已,且因為一直勞心勞累,憂心忡忡的擔心這個,擔心那個,今年白頭發都增添了很多。”

“其實,母親也增添了許多的。”陸雪凝道。

她如今已經回到了陸家,陸嬌嬌說的她也都看到了。

父母已經老去,她們姊妹也都出嫁了,各自支撐了門楣,隻剩下一個小兄弟長寧,希望他快快長大,娶妻生子,替父親頂立門戶,這樣他也可以過幾年安穩的生活。

陸雪凝離去的時候,陸嬌嬌不僅給了她茶葉,還把前些日子做好的桃花釀給了她一些。

“好香啊!大姐姐!你是怎麽想到用桃花瓣做吃的?這也太好吃了吧?“陸雪凝吃到桃花釀,整個人陶醉無比,簡直都要賴在她家不肯走了:”這個太好吃了,二姐姐能不能吃?我要給她也送一點!“

“二妹妹有身孕呢,這個還是最好不要吃,你可以給爹爹送一些過去。”陸嬌嬌道。

“好嘞!”

陸雪凝一口答應了。

離開的時候,她的馬車滿滿當當的,比她來林家時帶的多多了。

她身邊的嬤嬤看著那些搬上車的東西,很想問她一句,你這是來做客的,還是來搬東西的?

陸雪凝卻全然不在意,隻是美滋滋的看著那些桃花釀,心裏算著給爹爹的那份送過去以後,剩下的夠吃幾天,等吃完了她還來陸嬌嬌這兒拿。

“真可惜呀,二姐姐懷著身孕,沒有這個口福……”她說著,幽幽的歎息了一口氣。

“二姑奶奶她有身孕在身,少吃一口沒什麽的,等來年三月,孩子生下來了,自然有她吃的。”旁邊嬤嬤笑眯/眯的開口道。

陸雪凝聞言便笑了:“二姐姐都懷孕六個月了呢,再有三個多月就要生了,哪裏能等到來年三月,到那時候啊,我的小外甥,或者外甥女就要七個月了,會翻身了呢……”

一路說說笑笑回到陳王府裏麵。

結果蕭瑜卻沒在府裏。

陸嬌嬌把管事的叫過來詢問。

“回夫人話,世子今日/本來在家等您回來的,結果公孫公子忽然派人送了口信,約他去重陽樓喝酒,世子之前跟他關係不錯,並不將公孫家最近發生的事情放在心上,想著無事便跟他一起出去了……”

“糟糕!怎麽就讓他去了呢!”陸雪凝聞言頓時便急了。

那公孫晉現在就是一隻瘋狂的野狗,逮誰咬誰!

蕭瑜怎麽就跟他出去了呢!

“啊?夫人,有什麽問題麽?”管事的聞言一頭霧水。

陸雪凝三言兩語解釋不清楚,當下氣呼呼的道:“你別問那麽多了!趕緊派人去把他找回來!聽到了麽?現在距離天黑還有兩個多時辰,務必要把人找到……”

“是,夫人。”

管事的沒有再問下去,匆匆忙忙的退下找人去了。

陸雪凝自己在廳上坐了一陣兒,便起身去內宅裏看望兩個孩子。

明兒與錦兒兩個孩子等過了年就快要兩歲了,在房間裏跑來跑去,咿咿呀呀的跟照顧她們的奶娘,嬤嬤們說話,雖然聽不清楚說的是什麽,但童言稚語十分可愛。

陸雪凝一看到孩子們,臉上便忍不住浮現出笑容來。

有子萬事足,這句話還真是有道理。

親眼看著兩個孩子,她覺得此生真是沒有遺憾了。

“娘,娘……”

兩個孩子一看到陸雪凝,當即丟下照顧的奶娘,顛顛的朝著她跑了過去。

“哎!”

陸雪凝蹲下/身,一手摟抱一個,笑眯/眯把人抱到腿上坐著,笑眯/眯的問道:“你們在玩什麽呀?”

“玩,玩。”

明兒當即伸手,把一個拳頭大的錦繡球遞給她。

“哦,你們在玩這個呀。”陸雪凝笑眯/眯的伸手接過還沾染著口水的球,低頭在孩子臉頰上親了一口。

回過頭來,錦兒又把一個撥浪鼓遞給她,眨巴眨巴眼睛,滿臉期待的看著她。

陸雪凝忍不住伸出手去,在小女兒毛茸茸的腦袋上撫/摸了一把,笑著道:“都好,都好。”

她耐心十足的陪著兩個孩子一直玩到天黑,這時候蕭瑜還沒有回來。

不過管事的回來稟報,說蕭瑜在重陽樓裏麵是跟很多人在一起喝酒,並不是單獨與公孫晉在一起,請她不要擔心。

陸雪凝還是那句話,讓他去把蕭瑜接回來。

之後,她讓人張羅了晚膳,親自陪著兩個孩子用飯。

飯後,給孩子講故事,哄著孩子睡著了以後,陸雪凝才將管事的叫過來徐聞:“世子還沒有回來麽?“

“回少夫人話,還沒有……”

“不行,我得去看看。”陸雪凝聞言立刻皺起了眉頭,沉聲道:“多少事情都是在重陽樓裏發生!他怎麽就不長記性呢?我去把他帶回來!“

說完,便讓丫鬟取披風,套車,她要出門。

“少夫人,其實您不用去……少爺他知道分寸的……”

管事的不住的勸道。

“他若知道分寸,會這個時候還不回來麽?那酒有那麽好喝麽!”陸雪凝聞言頓時怒了。

她不可能做到無視不管的。

一群男人喝多了酒,本來就容易出事,更何況裏麵還有一個別有心思的公孫晉!

她若是不去,蕭瑜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想到這個男人,為了她,居然連趙豐留下的最後一點秘密都說出來,就是為了救她,陸雪凝就做不到隻是在家中等待。

她不顧勸阻,出門坐上馬車,帶上人,匆匆忙忙的趕往重陽樓!

……

重陽樓內,一群男人推杯換盞,又是行酒令,又是互相吹噓,玩的是不亦樂乎。

今日這場宴會,做東的是長信侯府的二公子,剛巧蕭瑜與公孫晉都與這位二公子關係很好,因此就被邀請了來,席間還好巧不巧的坐在了一起。

“世子,請節哀。“雲陽公主去世,靖安侯府的爵位被一擼到底,這種事情隻要是個京城人就都知道,蕭瑜壓低了聲音安慰公孫晉:“逝者已逝,人最重要的還是往前走。”

公孫晉聞言扯了一下嘴角,看了他一眼:“世子,你就是靠著這一套說辭安慰自己,走出你義父去世的痛苦麽?”

聽到義父二字,蕭瑜臉上的神情險些掛不住。

眼眶一瞬間就有些發紅。

一言不發的端起桌子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啪的放下酒杯,他大聲喝道:“倒酒!”

很快,便有侍女端著酒壺朝著他走過來,將空了的酒杯添滿。

蕭瑜又是端起來一飲而盡。

公孫晉默默的看著他喝酒,然後自己也端起了酒杯,兩個人之間沒有其他多餘的話,就是不停的你一杯我一杯不停的喝。

很快,兩個人的臉頰都開始泛紅。

喝酒的動作也沒有一開始那麽利索了。

“來來來,你們倆別光顧著喝呀!來來來!多吃菜!”桌子上其他人看見了,都忍不住紛紛勸說起來。

有人把一盤子紅油發亮的肘子端到了公孫晉的麵前,笑嘻嘻的道:“來來來!嚐嚐!這一道菜,可是重陽樓的招牌菜!沒有提前預定吃不到的!”

喝醉了的公孫晉,看了那肘子一眼,當即側過身去,對著地上的痰盂哇的大吐特吐!

一桌子的人:“……”

一會兒後,其他人紛紛側過頭去,也忍不住想要吐了。

做東的長信後世子臉色變得臭臭的,瞪了公孫晉一眼,冷冷道:“公孫世子!你這是喝多了麽?我還是讓人送你回去吧。“

“不必,我還能喝。”

公孫晉吐過之後,恢複了一些神誌,他並不離開,而是又打開一壇子酒,給自己倒了一杯,也給蕭瑜倒了一杯:“世子,為我們逝去的親人,幹杯。'

眾目睽睽之下,蕭瑜本來已經不想喝了,可是聽到逝去的親人這句話,他的心裏又是一痛!

那是他的義父啊!死的那麽淒慘,死後的屍首被憤怒的百姓鞭撻成肉泥,那顆砍下來的腦袋也被林琅扔到了亂葬崗裏,被野狗啃噬了好幾天!

至於名聲,更是生生世世的釘死在了奸臣的位子上,再也改變不了!

蕭瑜最痛苦的是,他在這京城裏,甚至還要去謝主隆恩,還要強顏歡笑!

就連在家裏,在陸雪凝的麵前也要強忍悲痛!

因為趙豐的死,是陸雪凝此生最驕傲的事情!一旦他在家裏麵訴說,陸雪凝便會狠狠的諷刺他。

他們兩個人是夫妻不假,但是陸雪凝永遠都不會理解他。

隻有在這裏,在這幫不被世人看好的狐朋狗友之間,他才可以開開心心的釋放這種痛苦!

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是公孫晉!

“好!”

蕭瑜聞言,伸手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之後,他哈哈大笑著,催促其他人也喝。

公孫晉坐在他的身邊,一邊喝酒,一邊眼底閃過一抹陰霾。

他捏了捏手心裏藏著的藥包,在心裏麵想著,如果蕭瑜在今天不聲不響的死去了,會不會造成巨大的影響?皇帝會重視麽?林琅與陸家姊妹會不會懷疑他?

嗬嗬,懷疑又怎樣!

這毒藥無色無味!倒出之後很快便會消散,不會留下來一絲絲的痕跡,又有誰知道他會殺人呢?

畢竟所有人都見了,他自己也在不停的喝酒,不是麽?

這樣想著,公孫晉便放心了。

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陸嬌嬌得知蕭瑜死去消息時的表情了。

趁著蕭瑜不注意,他緩緩的,打開了手心裏的紙包,抖了幾下,把白色的粉末無聲無息的倒進了酒杯裏麵。

再輕輕一搖晃,便沒有絲毫痕跡。

“蕭世子,你我今日投緣,幹一杯吧。”公孫晉笑著端起了這杯加了料的酒杯,緩緩遞向蕭瑜。

蕭瑜正要伸手去接。

忽然砰的一聲,包廂的門從外頭被一股大力給撞開了!

眾人怔愣間,就看見一身穿石榴紅裙,外穿月白色披風的美貌女子大踏步從外頭走進來,一把奪走蕭瑜手裏麵的酒杯,對著公孫晉的臉就狠狠的潑了過去!

這一下變故出乎預料!

公孫晉根本就來不及反應,就感覺到一股冰涼的**潑灑到自己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