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什麽?”趙豐臉色一變。

“可是……阿渡師兄後來發現,抓來的那個女孩子並非是真正的梅貴妃!她隻是一個替身……”

“替身?”趙豐重複了一遍。

“是的,替身。”

趙豐雙目死死的盯著他,直看的阿蒙幾乎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趙豐忽然間就劇烈的咳嗽起來,咳的驚天動地。

“咳咳咳……”

“師傅……還是想開一些吧……”阿蒙在看完那封密信的時候,就知道趙豐會這個樣子,他忍不住出聲安慰。

趙豐卻沒有理會他,仍然在撕心裂肺的咳嗽,直咳的那張布滿了皺紋的,灰敗的臉色漲的通紅。

好一會兒,他才慢慢的平靜下來。

“果然是個不中用的,去抓個人,也能失手。”趙豐滿臉遺憾加惱怒的道:“枉費我計劃那麽久!給了他那麽多的人!蠢貨!真是蠢貨!”

他在罵人的時候,阿蒙與屋內其他人,包括主帥張乾全都低著頭,一聲不吭。

“出師不利,出師不利啊……”

趙豐蒼老的聲音帶著幾絲悲涼,就好像是被命運之手扼住了咽喉,已經是強弩之末。

“你們這樣的水平,怎麽能夠支撐的起造反的旗幟呢?”

似自嘲,又似是在悲鳴。

“所以大人您一定要快些好起來啊!隻有您帶領,我們才能前行啊!”張乾立刻道。

“我不是一直都在往京城的方向前進麽?”趙豐冷冷道。

他去過邊關,去過很多地方,如今距離京城卻是一天近過一天。

“如果你們爭氣一點,我的病早好了!”趙豐咬著牙怒道,低頭看一眼胸前的傷口,他的眼底劃過一抹殺意與不甘。

當初,他這胸口上的傷,是那叫陸嬌嬌的女子打中的。

後來他這傷也是他與阿渡把人擄來處置的,那一次沒有處置好,留下了很多後遺症,一直在不停的腐爛,腐爛……

他後來用了最好的藥,也隻能暫時停止傷口惡化而已,根本就無法恢複到從前。

逃亡之後,這幾百個日日夜夜,他一直都在不停的咒罵著陸嬌嬌的名字,很想不顧一切的讓人潛入京城殺掉這個一再破壞他好事的絆腳石,但是每一次都失敗了!

這一次,就算他精密布局幾個月,動用了所有的力量,也沒能殺死陸嬌嬌!

沒有抓住林薔,這意味著一切都失敗了!

阿渡這個蠢貨!

蠢貨!

趙豐惡狠狠的在心裏麵咒罵著,卻因為喉嚨發癢而忍不住再一次劇烈的咳嗽起來。

阿蒙與張乾垂頭站在一旁,想要開口而不敢。

最後,還是趙豐罵的累了,氣/喘籲籲的道:“你們兩個,還愣在這裏做什麽?阿蒙,我們之前不是已經商量好了所有的步驟麽?你還等什麽?立刻傳信給阿渡!讓他按照計劃進行!”

“可是師傅!”

阿蒙猛的抬起頭來,驚訝的看著他道:“阿渡師兄並沒有按照計劃那樣,順利的抓出梅貴妃娘娘啊!現在已經打草驚蛇,朝廷與林家必定加強戒備,我們再想擄人,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這有影響麽?”

趙豐幾乎是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因為激動,他又距離的咳嗽起來。

“咳咳咳……”

他的肺就像是一個年久失修的鳳箱,一動就呼哧呼哧的。

阿蒙又後悔又擔心,緊緊咬著嘴唇,他又說錯話了!

好一會兒,趙豐才抬起頭來,很是生氣的道:“就算是沒有抓住林薔又如何?不是抓住那個替身了麽?百姓們會關心真相麽?那些簪纓之家,勳貴王族們會在意麽?他們見過貴妃的傾城之姿麽?”

“沒,沒有……”

阿蒙老老實實的回答道:“貴妃之前待在皇宮,之後又一直藏在林琅大人家,沒有幾個人見過她的真麵目。”

“那不就行了?”

趙豐冷哼道:“百姓們隻知道,皇帝陛下枉顧人倫,色迷心竅,居然把自己父皇的貴妃私自金屋藏嬌!百姓們不會在意真相是什麽!他們隻在意坐在金殿龍椅上的那個人有沒有汙點!”

“鬧,接著鬧下去!越熱鬧越好!”趙豐渾濁的眼睛裏發出巨大的亮光,仿佛他已經看見了想象之中痛快無比的一幕:“就算是個假的,替身,贗品!但是皇帝能證明清白麽?不能!所以貴妃是真是假,有那麽重要麽?”

對啊!

沒人見過貴妃。

傳說中,備受先皇寵愛的梅貴妃早已經殉葬而亡,皇帝既不能打開棺材,讓天下人都去看看貴妃是不是葬在皇帝的陵寢之中,因為那對先皇不敬。

也不能找出真正的貴妃來證明這一個是假的。

否則他就是啪啪自打臉了。

所以,貴妃是真是假,真的一點也不重要。

隻要有這麽一個人在,就行!

“是!師傅!徒兒立刻傳信給阿渡師兄,把師傅您的意思詳細無比的告訴他!“阿蒙一臉激動。

“去吧,動作要快,要在朝廷沒有反應過來之前。”

說完這句話,趙豐便有些疲憊的閉上了雙眼。

他一開口,胸口就刺痛難忍。

說了這些話,已經是身體的極限了。

“是!師傅!“阿蒙飛奔出了帳篷,快活的如同一隻小鳥兒,看的帳篷裏麵的張乾興奮不已,他也想要這麽瀟灑的離開,但是趙豐還沒發話呢。

“趙豐大人,還有什麽吩咐麽?”張乾戰戰兢兢的開口,生怕一個不如意,就會被眼前的人直接砍掉了脖子。

趙豐可是殺人如麻啊!

“沒有,你按照計劃,安撫好所有士兵,等到京城的消息一傳來,立刻啟程回京!”

“是,大人。”

……

京城裏關於先皇梅貴妃被當今陛下金屋藏嬌的消息,仍然流傳不熄。

百姓們似乎特別津津樂道這種皇家秘聞,他們對於當年梅貴妃寵冠後宮的事情還有一些印象,還有一些人記得貴妃娘娘模樣十分酷似先皇早些年間最寵愛的女人梅妃,所以才得到無上的寵愛。

皇帝的詔書還有鎮壓,不僅沒有起到一點作用,謠言反而還有愈演愈烈之勢。

在這種情況下,蕭啟焦頭爛額,他感覺每天上朝時,那些嚴肅古板的朝臣們看他的目光都不一樣了,每每到了這個時候,他都會在心裏暗暗的把林琅給拉出來罵個狗血淋頭。

在又一次被朝臣們的八卦目光弄的渾身不舒服以後,蕭啟暴發了。

下了朝,也把正準備像往常一樣偷偷溜走的林琅硬是給堵在了宮裏麵。

“林琅!關於這件事情,你就真的沒有別的話說了?”

“陛下。”

林琅看到皇帝,分外的心虛,雙目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然後才走上前去,壓低了聲音湊在蕭啟耳邊道:“陛下放心,這件事情微臣跟妻子已經在想辦法了,請您相信微臣,要不了多久,這些謠言就會不攻自破。”

“到底什麽辦法?”蕭啟皺眉看他,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微臣現在還不方便透露。”

林琅有些為難的道。

蕭啟:“……”

他咬了咬牙。

隨後,也雙目警惕的看了看四周,隨後低下頭去惡狠狠的瞪著林琅道:“朕告訴你!你別想糊弄朕!這件事朕要不是替你們兩口子背鍋,至於被人罵這麽慘麽!如果你再不想出辦法來!朕就昭告天下,告訴所有人,把貴妃金屋藏嬌的人是你林琅!朕是被你給蒙騙了!哼!反正貴妃是在你府上被弄丟的!”

“別啊陛下!”

林琅聽了這話,險些腿軟。

“陛下!您是知道微臣妻子脾氣的!如果陛下您真的這麽說了,她扒掉我的皮的心都有了!微臣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陛下,您不能這麽害我!”

“可是朕也很苦啊!”

看著眼淚汪汪的林琅,蕭啟皺了一下眉頭,道:“那幹脆,把貴妃跟你弟弟的事情說出來?該是誰的責任誰承擔去!他小子抱了美人歸,卻要我們這麽多人替他受過,憑什麽?”

“陛下!別!那您還是推到微臣身上好了。”

林琅一口拒絕,差點給蕭啟跪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到底應該怎麽辦!”蕭啟有些抓狂了!

要不是看在林琅與陸嬌嬌兩口子對他恩德無數,他真的會‘大義滅親’。

“陛下,您再給微臣三天時間好不好。”

林琅也知道這件事再耽擱下去沒什麽好處,當下鄭重其事的道:“微臣會在這三天時間內想出平息謠言,解決事情的辦法來,如果想不出,微臣會主動承擔責任,絕不叫陛下被天下人唾罵!”

“好!朕就再相信你一次。”

聽到林琅的保證,蕭啟緩緩的鬆了一口氣。

他是放鬆下來了,但是那副重擔子又轉移到了林琅的身上。

從宮裏深一腳淺一腳的回到府中,林琅是唉聲歎氣。

“怎麽了?陛下又訓斥你了?”

陸嬌嬌經過休息吃藥,傷寒已好,整個人都神采奕奕,親自端了一杯熱茶遞給他。

“別提了。”林琅唉聲歎氣:“我被逼著答應三天之內想出解決謠言的辦法來,否則,這個罪名,就隻能由我替林墨承擔了,嬌嬌,你……不會怪我吧?”

他對陸嬌嬌充滿了愧疚與不安。

因為他絕對不會讓自己的親弟弟林墨成為千夫所指的罪人的。

“我當是什麽事情,原來是這個。”陸嬌嬌聞言頓時笑了,神情很是輕快:“這不算什麽,不是還有三天麽?三天的時間,足以讓我們想出解決的辦法了。”

“嬌嬌,聽你這意思,你是有辦法了?”林琅聞言,雙眸一亮。

“三天以後再說。”

陸嬌嬌聞言調皮一笑,後來又想到什麽,皺著眉頭道:“京城裏的流言蜚語算不得什麽,趙豐那邊的情況,你們調查的怎麽樣了?他……真的已經掌握了錦州的兵權?”

“是的。”林琅也頗為沉重的道:“陛下也已經開始調派兵力,回護京城了,趙豐,真的是大周朝的第一大毒瘤……”

“真希望這一切趕快解決啊。”陸嬌嬌歎息一聲。

“我們所有人都希望他死,可他就是不死,挺著一口氣來惡心所有人。”林琅看著她道:“嬌嬌,我真的很慶幸那天夜裏你進宮了,還帶著林墨……”

如果除夕那一夜,陸嬌嬌與林墨都落入趙豐之手,他此刻一定不會如此淡定,還有心情跟陸嬌嬌說笑。

他會發瘋,發狂,做出平日裏根本就做不出來的事情。

他很有可能會違抗皇命,直接帶兵殺去趙豐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