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在做什麽……”

陸嬌嬌從外頭走進來,含笑開口。

陸宰相嚇了一大跳,回過頭來看到是她,立刻就大大鬆了一口氣,伸著脖子往外瞧了好幾眼,發現跟進來的隻有陸紅杏夫婦,他一顆心才落地。

還好,還好,那孽女沒有跟著進來,否則這大過年的,爭吵起來多丟人啊。

“爹,你……“

“行了行了,大家進屋坐吧!爹過年時得到了一些上等好茶,走,去品嚐……”

陸宰相岔開話題,笑嗬嗬的推著兩個女兒進屋,不給她們開口的機會。

陸嬌嬌無奈的看了陸紅杏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一絲無奈。

大門外,陸雪凝看到陸家緊緊關閉的大門,又等待片刻,見始終沒有打開的意思,當下苦笑了一聲,對蕭瑜道:“走吧,我們還是回去吧。”

“真就這麽走了?”蕭瑜臉上滿滿的寫滿了不甘心。

今日他這樣舍下臉麵,跟陸雪凝站在這兒等待,不求一個結果,如何能罷休?

“行了,走吧。我爹的脾氣太執拗了,他還是原來的他。”

陸雪凝苦笑道:“他從前對我極好,可一旦我做的事情違背了他的意願,他便絲毫也不留情麵,這種事情是急不得的,慢慢來吧。”

這倒也是。

縱觀陸雪凝從前做過的事情,哪一件不是在挑戰陸宰相的底線,說起來這老頭對她已經夠好的了,要是放在蕭家,陸雪凝絕對已經死好幾回了。

夫妻倆抱著孩子,穿著打扮的很華麗,帶著一車廂的禮物,原路返回。

中午家宴時,陸家相當的熱鬧。

兒子,兩個出嫁的女兒,女婿齊聚一堂,陸宰相開心的在宴席上不停的勸眾人吃菜,高興的滿臉紅光,兩個女婿各自坐在他左右。

他隻覺得人生無遺憾了。

相比較這邊的熱鬧,陳王府裏則顯得冷清的多,陸雪凝與蕭瑜帶著孩子來陸家了以後,府裏麵隻剩下了陳氏一人,即使她的麵前擺著一大桌子的山珍海味,可是孤單影隻的她,又如何吃的下去?

正孤零零的坐著,忽然外頭嘈雜聲響起,陳氏忙起身一看,卻是女兒女婿回來了!

她頓時便開心起來,笑盈盈的迎出去。

“要我說,你們倆就不應該回去!早在府裏待著多好……”陳氏一激動,絮絮叨叨的毛病就又犯了。

陸雪凝本來心情就不太好,聽了這話就更加厭煩了,聞言皺了皺眉頭道:“娘,大過年的,你少說兩句。”

陳氏寄人籬下,早不是過去的宰相夫人了,她是因為陸雪凝才能夠重新回到京城裏來的,在麵對她與蕭瑜時,天然便有幾分底氣不足,聞言訕訕道:“好……”

“雪凝,你對母親倒也不必如此嚴厲。”一旁蕭瑜看到這一幕,當即笑著開口。

說完,親自迎陳氏入上席位。

“世子,這使不得……”

陳氏頓時受寵若驚。

硬是被蕭瑜按著在上首席位上坐了下來,她的臉上是誠惶誠恐的神情,嘴角卻是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

陸雪凝白了蕭瑜一眼,沒說什麽。

吃飯的時候,陸雪凝挨個兒的用一些軟爛的菜肴還有蛋羹喂給兩個孩子,小孩被逗的咯咯笑個不停,偌大的正廳上因為這小孩的笑聲而顯得生機勃勃。

陳氏也瞧著這一對外孫兒,滿臉都是幸福,她臉上被燙傷的傷疤因為一直都沒有用藥的緣故,因為濟寧一行變得越來越猙獰,但是這廳上的人沒有一人在意。

真真是山窮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本以為此生無望的她,轉眼之間卻又見到了活著的女兒,還有外孫,人生還有什麽比這個更加開心的事情嗎?

正吃著飯,外頭下人稟報,說是陸家公子送來了幾分禮物。

陸長寧送東西?

那肯定是送給陳氏的。

蕭瑜看了陳氏一眼,笑著道:“拿進來吧。”

很快,下人便把東西送進來了。

居然是五份。

送給陸雪凝的,是一件京城最大的布莊裏定做的一套衣裙。

送給蕭瑜的,是一把長弓。

送給陳氏的,是一盤陸家廚娘做的一份糯米棗糕,別家廚子做不出來這個味道,陳氏特別愛吃。

送給兩個孩子的,是兩對純金的鐲子。

“這是方方麵麵都照顧到了。”蕭瑜看到居然還有自己一份兒,忍不住走過去把那把長弓拿了起來,興致勃勃的去拉弓弦,結果沒拉動。

“這孩子,也算是有心了。”陸雪凝在一旁很是開心。

從頭到尾陳氏都沒有笑。

她低頭看著那份親兒子送過來的,自己最愛吃的糯米棗糕,神情複雜。

她還記得當初陸宰相要與她和離時,陸長寧的態度。

看著自己哭泣,他竟絲毫也未曾阻攔。

也沒替自己這個母親求過一句話。

不過也隻有這個孩子,願意放下最為重視的學業,辛辛苦苦的護送她去濟寧,然後不幸被趙豐抓去。

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

陳氏微微閉上雙眼,再睜開時,眼底的糾結已經消失。

“大家都來嚐嚐,雪凝,你小時候也特別愛吃張媽媽做的糯米糕……”她主動把那份糕點給女兒女婿都分了一些,自己麵前的盤子裏隻有很少一塊。

她吃的很慢很慢。

陸雪凝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不過並未說什麽。

飯後,撤了桌子,下人端上來茶點,大家坐在一起說話,這時,有下人進來稟報,說是趙世成在外求見。

趙世成?

已經幾個月都沒聽到這個名字的蕭瑜愣了一下,隨即便冷笑起來:“他來幹什麽?難道是想報上回打他的仇?嗬嗬!讓他去會客廳!”

說完,起身衝陳氏與陸雪凝道:“嶽母,夫人,你們先坐,我去去就回。”

說完,便起身離開。

“雪凝……”

陳氏緊張的拉了拉她的衣袖,朝著蕭瑜離開的方向撇了撇嘴,壓低聲音道:“你不跟著一起去看看麽?你可是這王府的女主人……”

“母親。”

陸雪凝的臉色刷的一下就冷了下來,幽幽開口道:“我之前跟你說過什麽,你忘記了?王府裏的事情,還有我的丈夫,你都不能插手!”

“……沒有這麽嚴重吧?”

陳氏聞言訕訕道:“我隻是隨口一說……”

“隨口一說也不行。”陸雪凝冷冷道:“母親,你要時時刻刻,牢牢的記住!你不可以插手王府的事情!連問都不許問!如若不然,我立刻派人送你回濟寧去!”

“好好好,我不說了……”

陳氏真的是怕了她了,牢牢的閉上嘴巴。

外院正廳內。

蕭瑜懶洋洋的走進來,就看見趙世成六神無主的站在正廳內,整個人走來走去,神情驚惶。

他輕輕的咳嗽了一聲。

“世子!大哥!”趙世成立刻撲了過來,一把抱住他的大腿,然後如遇救星一般的道:”您可算是出來了!我還以為,我還以為你今日不肯見我……“

說著,眼圈發紅。

“這是怎麽了?”

蕭瑜目光涼涼的掃了他一眼,嘲諷道:“先前你不還是趾高氣揚麽?不是揚言要跟我妹妹和離麽?這才短短幾天功夫,你就這幅嘴臉了?”

“大哥……”

趙世成連哭帶嚎,絮絮叨叨說了許多。

蕭瑜仔細聽了半天,才算是明白怎麽一回事。

原來當初在趙世成被毒打之後,休養了幾個月總算是恢複了,等他再去與從前那幫狐朋狗友們聚會時,就似有似無的受到了嘲諷與排擠,趙世成本來心裏就憋著一口氣,想要找回麵子,這下哪裏會忍,當場就跟其中一個紈絝子弟對打起來。

這一打不要緊,他拿茶壺把對方的頭給打破了。

結果那紈絝子的親爹是朝中有名的禦史,姓田,一看到這情況,立刻就進宮去告狀,一告趙世成當街殺人,二告他父親趙尚書與奸佞賊子趙豐走的很近,是趙豐同黨。

皇帝一查,居然是真的!

趙尚書當年為了與陸宰相爭一口氣,私底下偷偷的寫投名狀給趙豐,現在,那封信被人給搜了出來。

這還有什麽好說的?

證據確鑿,皇帝蕭啟連審問都沒有,直接就命人把趙尚書下了監獄!

趙家完蛋了。

趙世成這才明白自己衝動之下,居然給家族帶來了滅頂之災,當場沒被嚇死過去。

等清醒了之後,他就開始求爺爺告奶奶,妄圖求別人幫忙,然而他求來求去,求了一大圈兒,都沒有人理會他。

過去那些與他交好的紈絝子弟更是落井下石。

再一次被暴打一頓之後,趙世成灰溜溜的站在大街上,隻覺得天大地大,已經沒有他容身之處。

新年,所有人都闔家團圓的日子,趙家卻是人去樓空,無比淒涼。

趙尚書的罪,過完年開朝之後,就要定下來了。

趙世成走投無路,惶惶不可終日,終於想起來自己的老丈人雖然離開了京城,但是大舅哥還在京城裏呀!去求求他,沒準還有可能!

於是,他便來了。

聽完這一切的蕭瑜,上上下下的打量趙世成。

“大哥,你,你看什麽?”

趙世成喃喃問。

“我是看你哀星附體,走到哪裏,就帶累的哪裏倒黴,輕則損失家財,重則家破人亡。”蕭瑜嘴巴狠毒,語氣涼涼:“你這樣的人,坑害起親生父母來,都絲毫不曾心慈手軟,我憑什麽要收留你?收留你對我有什麽好處?”

趙世成被說的啞口無言。

他很想反駁,但想想蕭瑜說的,也沒什麽不對,趙家的災禍,都是他引來的。

“大哥,你就幫幫我吧……”趙世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淚水漣漣的哭訴道:“過去是我的錯!是我被豬油蒙住了心,做了很多不該做的事情!說了不該說的話!我,我該打!”

說完,伸出手去,左一巴掌,右一巴掌,狠狠的抽打自己的臉頰。

蕭瑜神情嘲諷的看著他,並未阻止。

趙世成一連甩了自己七八個耳光,直打的眼冒金星,頭暈目眩,這才氣喘籲籲的停止。

“大哥,你,你就幫我這一把……”

他苦苦的哀求道。

這幅樣子,可憐極了。

然而蕭瑜卻笑了。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趙世成,慢條斯理的伸手從桌子上的果盤裏麵取了一粒瓜子慢慢的放進嘴裏去,隨後語氣涼涼道:“聽說當初,你們趙家本來隻是普通人家,你父親趙尚書之所以能夠在朝中立足,都是多虧了陸宰相……”

聽到這些,趙世成的神情不自在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