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妹三人都沉默了,

沉默之中,門外又傳來一陣陣嘈雜聲,隨即蕭瑜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雪凝,準備好了麽?時間到了,出發去王府了……”

陸雪凝立刻把臉上的神情收起,走過去把房門打開。

蕭瑜從外頭走進來,一眼就看見陸嬌嬌與陸雪凝笑盈盈的抱著他的兩個孩子愛不釋手,他神情微微一凝,隨即笑了:“大姐跟二姐也在啊。“

這話怎麽聽怎麽別扭。

陸嬌嬌隻覺得胳膊都起雞皮疙瘩了,當下站起身來把孩子交還給了陸雪凝,笑眯/眯道:“時候不早了,也該回去了,走吧,我與二妹妹送送你們。“

說完,拉著陸紅杏就繞過蕭瑜,去了外頭。

把房間留給了他們兩個人。

從頭到尾,陸嬌嬌沒有看蕭瑜一眼。

“你家大姐這是……還厭惡我呢。”蕭瑜苦笑道。

陸雪凝白了他一眼:“你做了什麽,人家要對你改觀?行了,走吧!別說那麽多的話!”

說完,高高昂著脖子,轉身指揮丫鬟們往外搬自己的體己東西,唇邊卻不自覺的溢出笑容。

當初她出嫁的時候,雖然是烈火烹油一般的熱鬧喧嘩,但是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出現。

現如今,她搬回陳王府裏去住,陸嬌嬌與陸紅杏都來送她。

這讓陸雪凝有了一種被娘家人撐腰的感覺。

她在麵對蕭瑜時,越發的自如了。

……

公主府裏麵,洗澡水換了一桶又一桶,各種鮮花,香露被府裏的下人們全都搜集起來,送到了上房屋中,然而屋子裏的人還是氣急敗壞的喊著:“不夠!不夠!再拿!本公主要再洗一遍!”

“公主這是……從回來就一直沐浴到現在,整整洗了十八遍澡啊……”

兩個伺候的小宮女站在廊下,微微咂舌。

不過公主回來的時候,的確是很狼狽,她們幾個整整熏了好幾個時辰,才把那臭味給去除呢。

公主這樣子也實在是太可憐了。

公孫晉收到消息,急匆匆的趕回府裏來,看到的就是一群下人在雲陽公主的門外竊竊私語的畫麵。

想到雲陽公主今日在街上丟的大醜,他心裏湧上一股悲痛。

“駙馬爺。”

聽到腳步聲,一群下人全都變了臉色,忙不迭下跪。

公孫晉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沉聲道:“都下去吧!”

“是,駙馬爺。“

眾人如蒙大赦,忙不迭起身退下。

公孫晉一個人站在緊緊關閉的房門中,聽著屋子裏傳來的哭泣與咒罵聲,心痛如刀絞。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那陳公子一家全都殺了!

是他的錯,沒有鏟草除根,竟然讓那姓陳的一家人反撲,傷害了公主。

他緩緩推開/房門,一路心情沉重的往屋子裏走,越走,裏麵歇斯底裏的尖叫就越大,他還沒靠近,就聽到雲陽公主在浴室裏麵罵道:“出去!都出去!本公主的話你們沒聽到麽!“

話音落,浴室裏麵有倆婢女抱著頭從裏麵奔出來,看到公孫晉時,頭更低垂了。

“都下去吧。”公孫晉淡淡開口道。

等兩個婢女一臉感激的退下去了以後,他繞過屏風,直接進了浴室。

浴室之中熱氣彌漫,香氣陣陣撲鼻而來,幾乎濃烈的有些沉醉了。

公孫晉一進去就猛的打了個噴嚏。

太香了,這是用了多少香露啊。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眼睛適應了這水汽氤氳的環境,才看見眼前巨大的浴桶之中,雲陽公主累癱在浴桶邊緣,正埋頭哭泣,消瘦的肩膀不停的顫抖。

“公主。”公孫晉心疼的走過去,伸手想要把她從浴桶之中抱出來:“夠了,你洗的夠香的了,水冷了,我們出去吧……”

一挨著他,雲陽公主整個人便渾身一顫,抬起頭來,雙臂用力推開了他!

“臭!太臭了……”

雲陽公主的鼻子像是失靈了一般,她不停的念叨著臭,兩隻手緊緊的捂著鼻子嘴巴,聲嘶力竭的對外高喊道:“來人!換一桶沐浴水來!再拿香露……”

“公主!”

公孫晉再次上前,不顧她的掙紮,伸手把她從浴桶之中抱了出來。

“聽我說,你不臭!你身上是香的!臭的是那些臭男人!還有那些大嘴巴!”

他手忙腳亂的應付著雲陽公主的拳打腳踢,把她牢牢的禁錮在自己懷中,無論她如何謾罵怒喊都不鬆開。

漸漸的,雲陽公主沒有力氣了。

她已經在浴桶之中泡了好幾個時辰了,搓洗的身上的皮都要掉了一層,終於老實了下來。

“臭,太臭了……”她的嘴巴裏,仍然無意識的喊著這句話。

公孫晉心疼的不得了,一路就那麽抱著濕漉漉的公主回到兩個人的臥室裏去,親自拿來毛巾替她擦拭身體還有頭發。

“臭,太臭了……”雲陽公主整個人蜷縮在被子裏麵,不停的打著哆嗦。

一雙眼睛無神的盯著帷幔頂端的百子千孫圖,就是不看公孫晉一眼。

公孫晉心痛極了。

收拾好了以後,他仔細小心的替公主換上了衣裳。

他剛要去讓人抬洗澡水沐浴一下,結果雲陽公主立刻驚恐的尖叫起來:“你不要走!”

“你認識我了?”公孫晉眼底浮現出一抹驚喜。

雲陽公主翻身坐起來,雙手牢牢的抱著他,把頭搭在他的肩膀上,仍然念叨著:“臭……”

公孫晉:“……”

他伸手拍了拍公主的後背,溫柔的道:“好,我不走,我陪著你。”

將妻子哄睡了以後,他躡手躡腳的下了床,穿上鞋子走出房間。

這時,公孫晉的臉色已經徹底的冷了下來。

“好好照看公主。”他冷冷道。

“是,駙馬爺。”

公孫晉一路大步流星的離開公主府,回到了靖安侯府。

進門時,他特地攔下了稟報的下人,一路靜悄悄的,直奔他母親的院子。

站在院子裏高大茂密的石榴樹下,公孫晉聽著屋子裏一陣陣的歡聲笑語,以及哄堂大笑。

“你們是沒看見哪!堂堂的長公主殿下,被人當街潑了大糞!那個髒啊,臭啊!簡直是熏髒了一整條街!”

“據說,當時潑的時候,公主的馬車旁邊聚集了不少的人,很多人也都被連累了!那惡臭,三天三夜都洗不掉,聞著仍然是一副臭烘烘的樣子……”

“哈哈哈!你們說,咱們這位大長公主今日出了這麽大的一個醜,將來她還有臉出去招搖過市麽?”

“不!以長公主的性子,不能招搖過市,不能高高在上,那可跟要了她的命似的!她豈會在乎這些?”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們真是高估她了……”

“她啊,一定會牢牢的把控著二弟了……母親,就不能想辦法,讓阿晉與這公主和離了麽?這麽名聲狼藉的公主,還留著幹什麽?”

“是啊!公主還不能生!趁早讓阿晉與她和離了!耽擱咱們家孩子了呀!”

說話的人裏頭,有公孫家早些年出嫁的姑奶奶,還有公孫晉的姐姐,妹妹,一屋子的女眷,不停的吐槽雲陽公主,仿佛提起這個女子,就會讓他們公孫家蒙塵一般。

但她們還是在不停的說,不停的說……

倒是公孫夫人,從頭到尾一聲不吭。

公孫晉咬著牙站在石榴樹下,臉色鐵青的繼續聽下去,他倒要看看,背後謀劃了這一切的母親,能說出什麽話來!

良久良久,方才聽到屋子裏公孫夫人重重的歎息了一口氣。

“你們都不要再說了,娶了公主是我們家門不幸,這是先皇賜的婚,誰敢說什麽呢?就別逼迫阿晉了,他已經很難受了……”

“娘!話不能這麽說!那雲陽公主根本就配不上大哥!”

“對!公主配不上!她還不能生!讓阿晉休了她,重新娶一個!”

公孫夫人隔了良久才幽幽開口:“這件事還是要聽聽阿晉的意思……“

公孫晉聽到這裏,再也忍不住,準備往屋子裏走時,衣角卻被石榴樹的枝丫給掛住了。

他一用力,隻聽撕拉一聲,衣袍上就被撕扯了一個大口子!

“來人!“公孫晉大聲道。

“世子,您有什麽吩咐?“立刻便有下人奔了過來。

“去給我拿一把斧頭來!”公孫晉咬著牙道。

啊?斧子?

“世子,您要斧子做什麽?”下人小心翼翼的問道。

“你別問那麽多了!趕緊去給我拿!”公孫晉咬著牙道。

“好,是,世子。”下人連連點頭,奔了出去。

不一會兒,斧頭拿來了。

公孫晉接過去,抬頭看著這顆枝繁葉茂,在他小的時候,就已經存在於這座庭院裏的石榴樹。

石榴,寓意多子多福,多好的樹啊。

公孫晉一咬牙,高高輪起斧子來,狠狠對著石榴樹的枝幹砍了下去!

那咣咣咣的聲音,終於是驚動了上房屋子裏那一群說說笑笑的女眷們,一個丫鬟出來看了一眼,頓時尖叫起來:“世子,世子……在砍院子裏那顆石榴樹!”

這一句話如同驚雷。

一瞬間炸的屋子裏的人全都奔了出來。

公孫夫人看到自己精心愛護了二十多年的石榴樹,就這麽被兒子凶狠的用斧頭來砍,嚇的當場腿就軟了一半兒,強撐著奔過來,劈手把斧頭奪了下來:“你這個孽障!你在幹什麽!發什麽瘋要砍這棵樹!”

“它把我衣裳弄壞了。”

公孫晉麵無表情的道。

眾人這才看清楚他的袍子上撕扯了一個大口子。

公孫夫人怒道:“就算是樹枝刮了你的衣裳,讓人給你置辦新的就是!何必拿這顆石榴樹撒氣!他可是你太爺爺種下來的!”

“太爺爺種的?那它活的夠久了,也該死了。”

公孫晉吊兒郎當的道。

這態度首先就氣著了他的妹妹公孫紅,氣惱道:“哥!你這是做什麽!石榴樹寓意多子多福,你如今膝下無子,正是需要的時候!怎麽能砍樹呢?”

“你也知道我沒兒子啊。”公孫晉聞言神情冷漠的掃了她一眼,麵無表情的道:“一個個攛掇著要我休妻,怎麽不在我跟前說呢?”

“你,你都聽到了?”公孫紅吃了一驚,立刻便有些心虛。

“是,不光你的聽到了,母親說的也聽到了。”公孫晉這時才看向自己的母親公孫夫人。

極致的惱怒之下,他居然笑了起來:“母親,操控他人,利用外人給自己兒媳婦身上潑大糞,用以泄憤,這種事情很痛快吧?說吧,您還打算做多久?”

“原來,那人是母親……”

公孫紅聽到這,震驚的捂住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