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府裏,各自分開不提。
晚宴的時候,陸紅杏明顯興致不高,坐在角落裏一聲不吭。
陸雪凝像是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樣,在飯桌上給陳氏,以及陸宰相夾了好幾次菜,今天晚上的她,好像成了主角,意氣風發,麵滿笑容,就連陸嬌嬌的風頭都被壓了下去。
陸嬌嬌打量了陸雪凝兩眼,然後看向陸紅杏。
卻見她緊緊抿著嘴角,似乎是遇到了什麽發愁的事情一樣,時不時的就要朝著陸雪凝看上兩眼,偶爾咬一咬牙齒。
陸嬌嬌微微一笑。
這姊妹倆的姐妹情呀,怕是要破裂了。
她心裏有了預感,但是沒有想到,晚宴結束,姊妹三人剛走出花廳,陸紅杏就拿出了那個荷包。
“三妹妹,這是你的東西吧?”
陸紅杏捧著那個墨綠色繡鴛鴦戲水的荷包,就那麽堂而皇之的當著這許多人的麵兒,問了出來。
陸雪凝掛了一晚上的笑容,一瞬間就碎裂了。
她的臉孔微微有些發白。
眼裏閃過震驚之色。
但很快,她便猛烈搖頭,聲音疏離的道:“不!這不是我的荷包!二姐姐你看錯了!”
說完,便想越過陸紅杏,轉身離開。
“這就是你的荷包!”陸紅杏一把扯住了她,不讓她離開,雙眸死死的盯著陸雪凝,一字一句的道:“我之前去你院子裏瞧你,就看見你坐在花蔭下,拿著絲線繡這個荷包!你的針腳什麽樣子,你喜歡什麽花色,這個府裏麵,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吧?”
陸雪凝聽了這話,臉色更加的蒼白了幾分,勉強定定神道:“二姐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這個荷包不是我的,你認錯了。”
她矢口否認,但是那顫抖的嘴角,與驚慌失措的眼神,已經揭示了一切。
這個荷包,就是她的!
這一瞬間,陸紅杏一顆心沉到湖底,她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從小保護到大的親妹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就連陸嬌嬌——這個一向跟她作對的死對頭,都知道那趙世成不安好心,一力護著她,而這個與她血脈相連,同父同母的親妹妹,卻是這樣對待她!
這一刻,陸紅杏隻覺得冰冷刺骨,寒徹心扉。
“怎麽了?怎麽了?”陳氏聽到動靜走過來,看到姊妹倆之間氣氛不對,當即關切的問了出來。
“娘!姐姐不知道從哪裏得來一個不三不四的荷包,說是我的!“
陸雪凝一下撲進陳氏懷裏去,哇的一聲哭了。
滿滿的委屈。
陳氏聞言,當即扭頭看向陸紅杏,眼裏有一絲怒氣:“杏兒!你怎麽這麽不懂事!拿不三不四的荷包,來汙蔑你妹妹!你們是同氣連枝的姊妹啊!應該互敬互愛,怎麽可以這樣……”
話音未落,陸紅杏就將那個荷包遞了過去:“娘,三妹妹的針線活是你教她的,你自己看看吧,是我汙蔑了她麽?”
陳氏看著那個遞到自己手裏麵的墨綠色繡鴛鴦荷包,不由一愣。
看這針腳與布料,如此眼熟,的確是陸雪凝親手做的啊。
陳氏剛想承認,結果荷包一翻過來,她立刻就瞧見了那繡在荷包上的小小林琅二字,頓時整張臉色都僵住了。
她一把將荷包緊緊攥緊,抬眸看著陸紅杏道:“這荷包不是你三妹妹的!你不得汙蔑她!”
要是承認這個荷包是陸雪凝的,豈不是要承認她對那位錦衣衛鐵麵無私的玉麵郎君林琅,有了不該有的心思?那怎麽可以!
陳氏絕對不會承認!
她得從源頭上把這件事給掐死!
陸嬌嬌站在一旁,看著陸雪凝的反應,還有陳氏的態度,不由的勾了一下嘴角。
有趣,有趣啊。
“杏兒!”陳氏一伸手,拉著陸紅杏,往陸嬌嬌的方向瞥了一眼,不滿的開口道:“有什麽事兒,你不能等回去院子裏,悄悄的跟你妹妹講麽?為何非得在這兒……”
人多眼雜的,要是驚動了老爺,那可就不好了!
“娘說的這是什麽話!”
陸紅杏聽了這話,卻是猛的提高了音量,滿腔悲憤,盯著陳氏一字一句道:“既然這荷包不是三妹妹的!你又緊張什麽!三妹妹既是沒做過齷齪之事,又何必怕人聽見?在這裏說話怎麽了?大姐姐在這裏,爹爹在這裏,一家子骨肉血親,難道還要分個親疏遠近麽!”
這句話喊出來,她痛快無比!
對!她當然知道應該私底下去見陸雪凝,將荷包拿出來質問她,可是她不想!
私底下怎麽能夠探知一個人的真麵目呢?
唯有這當眾說出,猝不及防,才能看到真相,不是麽?
可這目的達到了,真相知道了,陸紅杏卻有一絲後悔,她寧願不知道!
“杏兒!”陳氏聽了這呼喊,頓時就慌了,迅速伸出手去,就要去撕陸紅杏的嘴,責令她不要再說了,可是手伸過去,她就看到了陸紅杏布滿血絲的悲憤目光,那目光像是盛滿了沉甸甸的悲痛,受了潑天的委屈。
陳氏不由的微微一愣。
花廳裏,正喝茶沉思的陸宰相,到底是被驚動了,他笑嗬嗬的走出來,看到院子裏劍拔弩張的氣氛,問了一句:“怎麽了?”
“沒什麽。”陳氏與陸紅杏飛快的異口同聲。
“爹。”陸嬌嬌卻笑盈盈的開口,道:“我與兩位妹妹剛剛在說笑話呢!今日後門上的婆子在後院牆根底下,發現了個荷包,二妹妹以為是三妹妹的,就來問她,鬧了半天是場誤會。”
“什麽荷包?”陸宰相聞言,有些好奇。
“喏,是這個。”
陸嬌嬌笑盈盈的走過去,從鐵青著臉的陳氏手裏,將那個荷包奪過去,交到了陸宰相手裏。
陸宰相拿在手裏,卻是讚了一句:“好漂亮的荷包!”
陳氏與陸雪凝勉強一笑,神情晦暗不明。
陸雪凝眼裏,有著微微的驚恐,她沒想到陸嬌嬌竟然將這荷包交到了陸宰相的手裏麵,想到被親爹發現以後的責罰,她又是驚恐又是憤怒的瞪了陸嬌嬌一眼。
這件事跟她有什麽關係?要她橫/插一腳!
“咦……”陸宰相將荷包翻個麵兒,也發現了林琅兩個字,頓時臉色一變。
陳氏心頭一慌,忙解釋道:“老爺!這不是雪凝的荷包!後院牆根底下發現的,一定是有人故意汙蔑!對!就是這樣!“
“是這樣麽?”陸宰相滿臉困惑的問。
“是……”
陸雪凝與陳氏都點了點頭。
熟料陸宰相忽然看向陸雪凝,皺眉問道:“荷包就算了,雪凝,你是不是喜歡林琅?”
他問的突然,剛鬆一口氣的陸雪凝與陳氏聽到這個驚雷,一瞬間嚇的麵無人色。
“老爺……你,你怎麽忽然這麽問……”
陳氏小心翼翼的問道:“雪凝還小,婚事自當是長輩做主,她,她很乖的,不會去做不三不四,讓家門蒙羞的事情……”
說著,還意有所指的掃了陸嬌嬌一眼,滿臉鄙夷。
陸嬌嬌瞬間嘲諷一笑。
誰讓家族蒙羞,還不一定呢!
她眸光涼涼的掃了陸雪凝一眼,卻見她咬著嘴唇,麵色糾結,一副正在天人交戰的樣子。
陸嬌嬌隻看了一眼,就明白了陸雪凝的心思。
她一定是喜歡林琅的,陸宰相這麽當眾問出來,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倘若陸雪凝承認了,說不定陸宰相日後會為她籌謀這樁婚事,這樣的話,她就有機會與那夢魂牽繞的男子在一起。
可是這也是一個陷阱。
她若真的承認了,豈不是就承認那個荷包是她自己的?
娘這麽一力維護她,陸紅杏一副誓不罷休的架勢,一旁還有陸嬌嬌虎視眈眈……
陸雪凝把心一橫,當即正色道:“爹!你說什麽?女兒豈會有那種心思,女兒的婚事是由爹您與娘一力做主,女兒不敢有主張。“
這就是否認了?
“也好。”陸宰相聽了這話,卻是鬆了一口氣,點點頭道:“爹知道你是個乖巧的,你不喜歡林琅最好,你大姐姐喜歡他,爹正要為她籌謀婚事,這樣最好不過。”
陸雪凝:“!!!”
她一口氣憋在心裏,上不來下不去。
看著陸宰相那張笑嗬嗬的臉龐,她的手在袖子裏幾乎掐爛了掌心,心裏後悔的什麽似的,但卻不得不擺出一張笑臉來:“是,是麽?那可真是恭喜大姐姐了……”
心底裏有無限的憤怒妒忌湧出。
大家都是爹爹的女兒,她與陸紅杏諸多束縛,什麽出格的事情都不敢做,陸嬌嬌卻可以!她做的那些事情早就夠身敗名裂好幾回了!可是陸宰相不但不在乎,還要盡心盡力的為陸嬌嬌謀取與林琅的婚事!
陸嬌嬌這個賤/人!她有什麽資格嫁給林琅!有什麽資格!
陸雪凝氣的險些想破口大罵。
但卻一絲一毫也不敢表露出來,還得掛著假笑,一顆心憋屈死了。
陸嬌嬌卻是一臉的嬌羞,捏著帕子在那兒拒絕陸宰相:“爹,你別這麽說!女兒什麽時候看上林琅了?我的婚事我自己有主意,你不要管。”
陸宰相卻是笑嗬嗬的,一副我懂的神情,拍拍她肩膀,道:“嬌嬌啊,你就別害羞了,一切有爹在。”
“爹!”陸嬌嬌不滿的道。
陸宰相嗬嗬一笑,拉著陸嬌嬌的手道:“走,爹那兒有一件寶貝,給你瞧瞧……”
父女倆走遠了,剩下/身後三個心思各異的人。
陸紅杏狠狠的瞪了陸雪凝一眼,一甩帕子,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