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時分,火才撲滅。
但整座宮殿都被燒毀了,隻剩下斷壁殘垣,與幾具焦黑的屍首。
蕭啟親自帶著人來查探了一番,然後麵色平靜的道:“林太妃薨逝了,父皇生前最愛她,把她葬入帝陵寢裏麵吧。”
“是,陛下。”
因為林薔隻是一個太妃,喪事辦的並不轟動,簡簡單單的就下葬了。
葬禮過後,林薔就安安穩穩的在林家住下了。
至此,她終於不是一生都被鎖在牢籠裏的梅貴妃林薔了,而是林家二公子的未婚妻。
陸嬌嬌與林琅盤算著,等到局勢徹底穩定下來,殺了趙豐以後,就給她與林墨舉行婚禮。
林薔羞答答的答應了。
林墨在一旁高興而又激動,對於哥嫂的安排沒有任何意見。
三天過去了,趙豐與阿渡始終都沒有找到,他像是忽然間失蹤了一樣,林琅帶著人布置了天羅地網,沿著京城以及護城河搜索了一百多公裏,都沒能找到他們兩個。
林琅沒辦法,隻得進宮向皇上告罪。
但進宮時,他碰到了陳王。
陳王從養心殿裏出來,初升的朝陽照在他的臉龐上,林琅忽然發現這位過去以儒雅俊美著稱的詩酒王爺,早已經失去了他的瀟灑大氣,也丟失了精神氣兒,像是忽然之間蒼老了數十歲一般。
這一次先皇去世,朝堂震**,對每一個人都產生了深厚的影響。
陳王也不例外。
他在先皇死的當天,知道了自己替別人撫養二十年野種的真相,後又與趙豐決裂,若非那一日去京郊見趙豐時,與蕭啟互通了消息,帶兵埋伏,可能他這個王爺早就被下天牢等死了,哪裏還能平平安安的站在這皇宮大殿上?
但是他也不可能留在京城裏了。
先皇已經下葬了。
蕭啟給了他三天的時間,拖家帶口,出發去封地錦州,沒有詔令,終生不得入京。
繁華富貴一場夢,而此刻,夢醒了。
從此之後,這京城就與他無關了。
可笑他曾經以為自己會是這京城的主人。
陳王嘴角浮現出一抹自嘲的冷笑,緩緩抬起頭來,就看見了林琅。
陳王嘴邊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沒有了。
他看向林琅的目光,充滿了仇恨。
林琅則是笑著,大大方方的上前:“陳王殿下,好久不見。“
“有那麽久麽?不過才幾天而已。”陳王咬著牙道:“林琅,那日/你是故意在宮門口告訴本王真相的吧?”
“王爺的意思是,你寧願一輩子都被蒙在鼓裏?一輩子做睜眼瞎?”
林琅語氣淡淡。
“你可以提前告訴本王!或者說等到事後!”陳王咬牙,有時候他也想過,如果那天林琅沒有告訴他真相,他帶著孩子衝進皇宮裏去,蕭啟跟他的兒子都死了,他的孫子還是有可能當上皇帝的。
就算孫子不是他的孫子,他也可以閉著眼睛認下來的,畢竟誰會跟手裏麵的權利做對?
但這一切都隻能是幻想了。
“抱歉,王爺。”林琅聞言淡淡的笑了一下:“我提前告訴您,您不但不會相信,反而還會說我是胡言亂語吧?真相就應該在合適的時機告訴合適的人。”
陳王死死的看著他。
不錯,林琅要是提前跟他說,他一定會認為他是胡說八道,並且用亂棍把他打出去的!
但還是不甘心啊!
陳王妒忌的盯著他,一字一句道:“林琅,本王就要離開京城了,就要輪到你大顯身手的時候了,隻是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飛鳥盡,良弓藏?本王等著你江郎才盡的那一天。”
說完這句話,他看也不看林琅一眼,轉過身去大踏步向外走去。
林琅緩緩轉身,看著陳王離開。
心裏卻有幾分感慨萬千。
他原本以為,以蕭啟的脾氣,會把這位小動作不斷的陳王殿下悄無聲息的處理了呢。
沒有想到,蕭啟還是放虎歸山了。
他還是念了一份親情。
這樣的皇帝,不知道是好是壞。
林琅正感慨著,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陣陣爭吵聲,還有祈求聲。
他抬起頭來,就看見陳王被人攔住了,那人跪在地上,不住的對陳王哀求著:“父王!兒臣錯了!求您原諒兒臣吧!兒臣已經把明兒從義父那兒抱回來了!”
正是蕭瑜。
懷裏麵抱著一個小小的繈褓。
當日趙豐與他的親信在京郊碼頭上被林琅的人大部分抓捕,趙豐自己身受重傷而逃,自然顧慮不上蕭瑜,還有那個趙豐視若眼珠子的孫子蕭明。
蕭瑜自己機警,見勢不妙,抱著孩子就跑了。
這些天裏,他在京城裏被人通緝,無處可藏,隻好去找陳王。
可惜的是,陳王對他視而不見。
蕭瑜沒辦法,他也知道皇上下令要陳王府去封地了,陳王一走,他在京城裏就沒有絲毫依仗了,於是懇求二皇子將他帶進了皇宮。
就有了眼前這一幕。
林琅不動聲色的看著,他看到陳王的臉色漸漸漲的通紅,雙目憤怒的瞪著蕭瑜,好半天才咬牙道:“你還來找本王做什麽?做錯了就是做錯了!本王是不會原諒你的!你帶著你的孩子走吧!”
他不殺蕭瑜,已經是看在多年父子親情的份上了。
這要是換做別人,早就毫不留情的處死了!
“父王……”
蕭瑜抱著繈褓裏的孩子,麵對陳王苦苦哀求道:“兒子根本就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事情啊?從小就在您身邊長大,早就認定自己是您的兒子!如今忽然有人挑撥離間,父王您怎麽就能相信呢?您為什麽不相信我呢?”
“你還好意思說!”
陳王憤怒的瞪著蕭瑜,冷笑道:“你自己想想你都做了什麽!本王叮嚀你的話,你一句都不聽!事事都聽趙豐的!你的兒子一出生就被趙豐搶走了,你還替他解釋!說什麽你要把孩子養在他那邊!那你現在帶著他去啊!去找趙豐啊!你來找本王做什麽!”
“父王,兒子知道錯了……”蕭瑜滿臉都是懊悔之色,不停的哀求。
他實在是走投無路了。
陳王卻絲毫也不留情麵,聞言冷笑了一聲,叫來了宮內護衛:“這兩位是逃犯,你們快帶他去見陛下吧!是死是活,都由陛下處置!”
“父王!”蕭瑜不可置信的看著陳王,萬萬沒有想到,陳王竟然絲毫舊情也不念。
他的眼眸裏流露出一絲絕望。
陳王心裏也針紮一樣的痛,他不是不想信蕭瑜,也不是忘記了從前的父子親情,但關鍵是,隻要他一回想起過去的種種,就一定會想到那些趙豐承認了的真相。
他沒辦法再麵對這個兒子了。
索性把頭撇向了一旁。
蕭瑜一聲聲的呼喚著父王,然後被護衛帶走了,走時一步三回頭。
陳王看著他被帶走,眼底流露出一絲悵然若失。
他咬咬牙,大步流星的出宮去了。
走的相當幹脆。
林琅瞧了一眼陳王的背影,又朝著蕭瑜被帶走的方向看了看,心裏有些感慨。
“皇上不會殺了蕭瑜,還有他的兒子的。”
晚上,飯桌上,陸嬌嬌一邊給林琅夾菜,一邊淡淡的道:“趙豐還沒有抓住,這個孩子是吸引他的關鍵,我猜測,陛下一定會選擇讓蕭瑜帶著孩子留在京城裏的,留做人質。”
“是有這樣的可能。”林琅點頭。
說實話,他心裏的想法與陸嬌嬌不謀而合。
飯桌的另一邊,林墨與林薔端正的坐著,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家宴,林薔很是拘謹。
她還沒有適應身份的轉換。
但是陸嬌嬌與林琅已經將她當做自家親人看待了,陸嬌嬌給林琅夾完菜,就給林薔夾:“來,嚐嚐,這些菜肴跟宮裏的不一樣,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嬌嬌姐做的,當然好吃了。”
林薔受寵若驚,忙道謝。
一旁林墨含情脈脈的看了她一眼,低聲道:“別緊張,嫂子跟大哥又不是外人,他們很好很好的。”
林薔聞言忍俊不禁。
相對來說,這林宅是林琅與陸嬌嬌的,她才是外人好不好?
“我知道。”她忙點頭,然後扭過頭去一臉欣慰的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邊的小林子。
此生最愛的人都在這裏,並且平平安安,這是最大的幸福。
一頓飯吃的其樂融融。
飯後,陸嬌嬌握著林薔的手跟她交代:“你現在不是宮裏的貴妃了,我打算教你化一種新式的妝,這樣看起來就會與從前的氣質容貌有很大的改變,即便你走出去站在大街上,大家也不會認出來,你說好不好?”
“好啊!多謝嬌嬌姐了。”林薔聞言連連點頭:“多謝你為我費心,你放心,我會盡量待在家裏不出去的,不給你跟大哥惹來麻煩。”
她真的很懂事,懂事的讓人心疼。
陸嬌嬌笑著答應了:“好。”
兩個人說了很久的貼心話,直到林琅派了雲雀來喊,陸嬌嬌才依依不舍的離開林薔的院子,回到她與林琅的主院去。
進屋看到林琅已經沐浴更衣過了,正捧著一本書坐在堂屋裏,一頭濕漉漉的長發披散在後背上,屋子裏有一股很清爽的味道。
“這幾天這麽忙碌,看到你閑下來了反而不習慣。”陸嬌嬌笑嗬嗬的道。
林琅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舉了舉手裏麵空了的杯子,示意雲雀倒茶。
“我來。”
陸嬌嬌把雲雀攆下去,自己拿起茶壺來,倒了一杯茶遞到林琅手邊。
林琅伸手接了,放到唇邊喝了一口。
雲雀與香兒等丫鬟都退了下去,如水的涼夜裏,因為朝廷巨變,而至少有一個月未曾在一起的夫妻倆,終於聚集在一起,氣氛漸漸的朝著曖昧的方向發展。
陸嬌嬌看到林琅灼灼的目光,臉有些發熱。
她猛的站起了身來:“我去沐浴!”
說完便逃也似的去了浴房。
結果,站在熱氣騰騰的浴桶前,她心慌意亂的把衣裳帶子給扯歪了,越解越綁的死緊。
“我來幫你吧。”旁邊伸出了一隻手來,一下環抱住了她的腰。
林琅的手像是帶著熱水一般,從後背抱著陸嬌嬌,低著頭仔細認真的替她把衣裳帶子解開了。
衣衫是絲綢的,如水一樣的滑落在了地上。
露出了陸嬌嬌後背上那些縱橫交錯,猙獰可怖的傷疤。
那些都是拜雲陽公主所賜,雖然這些天裏,陸嬌嬌每天都用怯疤藥精心的塗抹,但是想要徹底痊愈不留痕跡,還需要很久的時間。
林琅滿心的旖旎心思,在看到這些傷疤的同時,變成了濃濃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