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時分,林琅趴在陸嬌嬌的床頭前,到底沒有忍住困意,還是沉沉的睡著了。

靠牆的油燈忽閃了幾下,然後跳出一個火花來,光線似乎是暗淡了一些。

窗戶緊閉,外頭微風陣陣。

就在林琅身後的屏風外,房門以極輕極輕的聲音慢慢打開,然後一道黑長的身影從外頭飄了進來。

無聲無息的就到了床前。

黑影看了一眼林琅,又看了一眼病**麵昏睡不醒的陸嬌嬌,伸手入懷,取出一個小小的瓷瓶來,從裏麵倒出一顆藥丸來,上前掰開陸嬌嬌的嘴巴,塞了進去。

他捏著陸嬌嬌的下頜,一直到她把藥吞咽下去,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是他走路的聲音驚動了林琅,還是他這一聲歎息驚醒的,總之下一刻,趴在床頭上的林琅一躍而起,刷的一下抽出了腰間的佩劍,就跟這闖入的黑衣人廝殺在一起。

黑衣人身手矯健靈活,就在林琅的長劍刺過來時,他已經用長劍抵擋住了攻勢。

兩個人就在這狹小的內室裏麵打鬥起來,招招致命。

林琅休息了片刻,精神比起之前來好了很多,他一邊狠厲出招,一邊大聲的叫道:“你是誰!”

打鬥聲驚動了外頭的侍衛。

下一刻,房門就被咣當一聲推開,張東帶著一大群人衝進來,朝著黑衣人包圍過去。

黑衣人的主要目的已經達到,哪裏還會戀戰,邊打邊迅速的往窗戶邊上退去。

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時,他撞向窗台,把好好的窗戶撞破了,然後合身衝了出去。

張東等人連忙去追。

林琅卻忽然收起了劍,緩緩走過去,在窗台上撿起一個小小的黃魚玉佩,輕聲開口道:“算了,不必去追了。”

“大人!”

張東等人聞言立刻停下腳步,張東愧疚萬分的道:“大人,是屬下辦事不利,讓他逃走了。”

“這也並非是你的錯。”

林琅淡淡的捧著那枚玉佩,淡淡開口道:“你就沒有發現他的武功招試都很熟悉麽?”

“熟悉?是有一點點。”張東還是沒明白:“大人知道他是誰了?”

“不知道,但或許他並沒有什麽惡意……”

林琅把玉佩收起來,然後走到床前去看陸嬌嬌。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經過剛剛這一打岔,似乎陸嬌嬌的臉色好轉了一些。

“快去請太醫。”林琅激動的道。

張東錯會了意,還以為陸嬌嬌的病情惡化了,嚇的他連忙就奔出去,把正睡覺的兩個太醫都給吵起來了。

“怎麽了?怎麽了……”

兩個太醫被吵醒了以後,毫無怨言,睜著惺忪的睡眼就過來了。

林琅連安都沒讓請,直接就讓把脈。

“好奇怪。”

太醫的手一搭上陸嬌嬌的脈搏,立刻就驚訝道:“少夫人的高熱退了!病情也在好轉!林琅大人,根本就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啊!你給少夫人吃了什麽靈丹妙藥啊?拿出來讓我們好好瞧瞧!”

“是啊是啊,少夫人的病情的確是好轉了。”

另一位太醫也連連點頭。

屋子裏的人都驚呆了,張東等愣愣的看向林琅。

說實話,林琅心裏的吃驚也不小。

剛剛那黑衣人進來的時候,他沒看見,也不知道其做了什麽,難道陸嬌嬌的病情好轉,給他有關?

已經基本猜測出來人是誰的林琅,聞言不動聲色的道:“沒有什麽靈丹妙藥,可能是老天爺實在是太心疼我們夫妻了,不想看到我新婚就失去妻子,所以才把她還給我了。”

林琅說話的時候,心裏感動滿滿。

他的嬌嬌啊,這一生幫助了那麽多人,做了那麽多好事情,所以就連上天都在幫她!

“是啊!少夫人真是上天保佑!”

眾人紛紛點頭稱讚。

所有人都很開心。

林琅大為振奮,後半夜依舊守在陸嬌嬌的床前,不同的是,他的手心裏握著那枚黃魚玉佩。

……

小林子咬著一根狗尾巴草,吊兒郎當的走進總督府的大門,迎麵並沒有碰到他的死對頭阿渡,迎接他的,是密密麻麻舉著寒光閃閃長刀的錦衣衛們。

沒等他反應過來,眾人就撲上來把他三下五除二的給捆綁起來了。

“你們這是做什麽?敢捆我?”

小林子呸的把嘴裏的狗尾巴草吐了出來,大聲叫道。

“當然是總督大人叫我們捆的!”

眾人說著,推推搡搡的把他往屋子裏推,小林子一邊走,一邊罵道:“你們都給我等著!等師傅放了我,有你們好看!”

“小林子,你也別逞能了,總督大人要是放了你,一切好說,我們該賠罪就賠罪,但若是你犯了錯……放心,我們哥兒幾個,會把你好好安葬了的,來年還會給你墳頭上香。”

說著,眾人就哈哈大笑起來。

小林子氣的臉色通紅,狠狠的瞪了他們一眼。

很快,趙豐的屋子到了。

原本嘻嘻哈哈的錦衣衛們一個個都安靜下來,不再說笑,神情都有些肅穆。

小林子被直接推進了那間充斥著**/氣息的房間裏,他剛想像從前那樣,用嬉皮笑臉來討好趙豐,就聞到了一股濃鬱的血腥氣。

他抬起頭來一看,就發現他的死對頭阿渡,被打的渾身是血的趴在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

那濃重的血腥氣,應該就是阿渡身上傳來的。

小林子頓時渾身一凜。

不自覺的就把吊兒郎當收起來了,恭恭敬敬的衝坐在對麵虎皮椅子裏的男人喊道:“師傅。”

趙豐聞言眼皮子都沒抬。

他微微眯著狹長雙眼,手指頭有規律的在椅子把手上輕輕的敲擊,隨著舞姬跳躍的身影而舞動著,他的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的笑容。

眼前舞池裏,幾個身姿優美的舞姬跳到酣暢淋漓時。

那絕美的身影,凡俗男子見了,哪一個不銷/魂蝕骨?神魂顛倒?

可偏偏,舞姬越跳,趙豐的眉頭皺的越緊,像是能夾死一隻蒼蠅。

“跳錯了一個節拍,都拖下去吧。”趙豐涼薄的道。

拖下去,就代表著她們淪落到其他錦衣衛手裏麵了,再然後就是受盡/辱而死。

話音落,便有幾個錦衣衛上前,把幾個麵如死灰的舞姬拖了下去。

舞姬們連求饒都不敢叫一聲。

“小林子,你什麽時候回來的?”趙豐懶洋洋的轉頭,好似這個時候才終於發現他一樣。

“師傅,徒兒回來也沒一會兒。”

小林子忙陪著笑臉道。

“你今日進宮見到貴妃娘娘了?”趙豐懶洋洋的問。

“沒見成。”小林子如實回答道。

“怎麽一回事?”

趙豐銳利如電的目光掃了過來,仿佛能看穿他。

小林子從容不迫的道:“徒兒進宮時,正好趕上陛下去了玉芙宮,把貴妃娘娘狠狠的責罵了一番,就把她關了禁閉了,三個月期限。”

“原因?”趙豐聞言,眉頭皺的很緊。

“徒兒打聽了,據說是貴妃娘娘無緣無故的把雲陽公主叫過去打了五十大板,雲陽公主被打的都快殘廢了,陛下因此生氣的。”小林子如實回答道。

“荒謬!她居然為了一個陸嬌嬌,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情來!”趙豐聽了這句話,狠狠的罵了一句蠢貨。

小林子低頭不語。

“你為什麽不阻止她?”趙豐忽然抬頭看向他,眼眸裏都是懷疑與審視:“你是不是就盼著她犯錯,被陛下責罰?還剛好替陸嬌嬌出氣?”

“師傅!徒兒進宮的時候,貴妃娘娘已經打完公主板子了。”

小林子聞言無可奈何:“那個時候陛下已經來了,徒兒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跟陛下作對啊!”

趙豐死死的盯著他。

小林子垂著頭,一副自知做錯事情惶恐的樣子。

趙豐隔了很久,才緩緩開口:”小林子,聽說陸嬌嬌病的很重,你擔心不擔心她?“

“不擔心。”

小林子麵無表情的回答道:“她與我無關。”

“是麽?”趙豐聞言冷笑起來,驀然從那張華麗奢侈的椅子上站起身,一直走到了他的麵前,盯著小林子一字一句道:“今天白天,本座房間裏藏著的一顆醫死人,肉白骨,起死回生的珍貴藥丸不見了,你知道去哪裏了麽?“

“師傅,是什麽時候不見的,徒兒已經一個月沒有進來過您的房間了。”小林子從善如流。

“一個月?嗬嗬,你現在不就站在這裏麽?”趙豐冷笑。

“師傅,徒兒說的,是單獨進入您的房間,從來都沒有。”小林子認真回答道:“師傅若是不信,大可以問守衛房間的東辰,夏星,還有付雪幾位師兄弟們,看他們有沒有發現過我進入房間。”

“他們已經死了。”

趙豐陰測測的道。

“死……了?”小林子似乎嚇了一大跳。

“是啊。”趙豐聞言,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來:“本座讓他們守候房間,守候本座所有貴重的東西,現在藥丸不見了,他們難道不該死?”

“該死,該死。”小林子聞言連連點頭,額頭上卻冒出冷汗來。

東辰,夏星等幾個人,可都是自小孤兒時期就跟著趙豐的啊!這麽多年了,一直都忠心耿耿的對待他,結果說殺死就殺死了,那如果趙豐知道藥丸就是他偷走的,豈不是把他折磨的生不如死?

小林子手心裏沁出了汗,他努力讓自己鎮定。

千萬不能慌。

在趙豐麵前慌張,就是自尋死路。

“看到你阿渡師兄了麽?”趙豐朝著地上那血人瞥了一眼,聲音極其冷酷的道:“夏星招認他三天前進入過本座的書房,可是他卻抵死不肯承認藥丸是他偷走的……”

“師兄,師兄……忠心耿耿,應該不會是他偷了吧?”小林子額頭冒冷汗。

“那就是你了。”

趙豐看著他眯了一下眼,緩緩的道:“夏星還招認,在阿渡離開之後,你見過他。”

“師傅!我沒有!”

小林子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大聲辯解道:“徒兒對您忠心耿耿!絕無背叛之意!師傅若是不信,大可以搜查!至於夏星師兄所言,根本就不實!三天前我的確見過阿渡師兄,可那不是我可以要見他!是阿渡師兄自己手癢了,把我叫過去揍了一頓!”

“他揍你,你就受著?”趙豐斜睨他一眼。

“當然不會了,他打我,我也會打回去。”小林子如實相告。

“那就不算他打你。”趙豐笑了:“你們頂多算切磋,師兄弟之間互相切磋一下,還是很有必要的,你當真不知道那藥丸去了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