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趙豐錦衣衛總督的實權又重新回到了他手裏麵。

這還不算完,皇帝在朝堂上親自下旨,把禮部侍郎張生直接罷免官職,勒令其回家反思,另一個與張生一同科考入朝的官員就替他說了兩句話,也被皇帝狠狠的斥責了。

皇帝這不知道抽的什麽風,一時之間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下了朝之後,林琅去後宮玉芙宮把陸嬌嬌接回來,一路之上,兩個人都沒說話。

“好在……張生現在性命是無礙的。”憋了半天,林琅也隻憋出這麽一句話來,低聲安慰陸嬌嬌道:“張生是有真才實學的,他這樣的人陛下其實很欣賞,你放心吧,他會有機會起複的。”

陸嬌嬌能說什麽?她隻能無力的點點頭。

從昨天到今天,她一路坐視這件事的發生,並未阻止,不就是與林琅一樣的想法麽?

回到宰相府,陸嬌嬌在門前下了馬車,衝著林琅揮揮手,然後便進去了。

林琅深深的望著陸家大門看了許久,才調轉方向回去。

“大姐姐!”

陸嬌嬌回到府裏,陸紅杏滿臉焦急的迎了上來,小心翼翼問道:“我聽說張生的官職被罷免了,這是真的麽?”

到底是未婚夫,陸紅杏嘴上毫不在乎,實際上心裏還是很關心的。

陸嬌嬌看著她,心裏的愧疚更深。

“紅杏,去我院子,我從頭跟你解釋……”

陸嬌嬌拉著陸紅杏去了自己院子,把這件事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末了歎息道:“這件事從頭到尾我都知道,可是我卻沒有去幫張生,他才是我未來的妹夫,我……”

“姐姐,我不怪林薔。”

陸紅杏忽然打斷了她道:“更不會怪你,真正想要害張生,害我們的人是趙豐!”

這樣明白事理,反倒讓陸嬌嬌心裏更加的愧疚。

“不管怎麽樣,張生都是遭受了無妄之災……”

“他停下來歇息一段時間也好。”陸紅杏道:“反正朝廷裏現在烏煙瘴氣的,他性子單純,不定什麽時候就被陷害了,如今這樣挺好的,至少性命是保住了。”

陸嬌嬌聞言久久的看著陸紅杏。

陸紅杏回給她一個甜美的微笑。

陸嬌嬌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她,姊妹相擁。

……

夜色黑如墨,天邊那一輪似有似無的月牙,也幾乎被這黑夜吞噬了,散發著暗淡的光芒。

車輪轆轆,在這寂靜的街道裏緩緩前行。

張生坐在馬車裏,微微閉著雙目。

雖然被罷免了官職,但是作為禮部侍郎,他手裏麵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交接給旁人,因此一直忙碌到了現在才從禮部回來,回到這他一個人居住的小院子裏。

當初,就是在這條街道上,他發現了重傷奄奄一息的陸紅杏,並且把她送醫館千辛萬苦治好的。

想到當初的事情,張生嘴角浮現出一抹笑容。

如果說,就是因為這件事情,讓他被趙豐妒恨,因此惹來今天的飛來橫禍,那麽他並不後悔。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他救下來的還是他未來的媳婦兒。

想到陸紅杏的一顰一笑,笑靨如花,他的嘴角的笑容慢慢加深。

卻在這時,萬籟寂靜的巷子裏,忽然響起一陣陣破空之聲,有無數的箭矢從兩邊牆頭上屋簷上朝著他的馬車射來!

隻聽啊的一聲慘叫,車夫已經倒下。

整個馬車劇烈的搖晃了一下,然後停在了街道中央。

馬車裏,張生狼狽的撞在車廂壁上,撞的差點沒暈過去,他伸手撫/摸一下麻木生疼的後腦勺,努力坐直身子,掀開車簾向外看了一眼。

剛剛還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此刻到處都是人!黑壓壓的蒙麵人!團團把他的馬車圍住了。

張生麵色大變。

這些人是來取他性命的!是誰!大半夜的下如此黑手!

可憐他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對方似乎也知道這一點,因此並不急著一刀取命,而是獰笑著,一步一步朝著他的馬車圍攏過來,近距離的感受著張生的驚恐與害怕。

張生刷的放下了車簾子,不停的往車廂裏麵縮。

可是馬車就隻有這麽大一大點地方,他又能躲到哪裏去?此時此刻,他方才體會到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

那些黑衣人就像是沒有聲音一樣,張生幾乎聽不到腳步聲。

但是他感覺到那些人已經貼上了車廂壁,下一刻,他們每一個人就會抽出鋒利的長劍來,把這輛馬車跟他一起,捅成篩子。

感覺到大限已至的張生,額頭上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子。

他驚恐的閉著眼睛,大口的喘氣。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車廂外頭傳來一陣陣嗤嗤嗤的聲音,像是利刃刺進皮肉裏的聲音。

那些人已經動手了麽?

為什麽他感覺不到痛苦呢?

張生越發緊張了,他緊緊的閉著眼睛,一隻手抓著車廂壁,緊張的直發抖。

這時,他聽到車廂外傳來撲通撲通重物落地的聲音,似是有什麽倒地了。

他還是不敢睜開眼睛。

過了不知道多久,忽然他感覺到有一隻手掀開了車簾子,有人對他道:“張大人,沒事了,你下來吧。”

這是陸嬌嬌身邊跟隨的那幾個錦衣衛其中一人的聲音!

好像是叫什麽張東的……

張生猛的睜開眼睛。

就看見了張東那張略帶一絲靦腆笑容的臉,張東含笑問道:“張大人,你沒事兒吧?是陸大小姐猜測到趙豐可能會對你動手,因此派我們幾個前來接應,果然趕上了。碰上我們,是他們的命!”

身後黑漆漆的街道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屍首。

那些剛剛包圍張生馬車的黑衣刺客們,都已經倒在地上了,人人身上插著利箭,氣絕身亡。

臨死前,竟然連一聲叫喊都發不出。

從絕望等死,到豁然新生,張生的心情複雜極了,他看著張東,唇邊勉強勾出笑容來:“我已經被罷免官職了,就喊我張生就行了。”

說著,努力的用手臂支撐著自己,從馬車裏慢慢下來,下地的時候,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到現在,手腳都是軟的。

張東並未嘲笑他,張生已經夠鎮定的了,要是一般人,剛剛頻臨死亡,早就屎尿屁齊流。

可是張生隻是手抖腿軟而已。

“現在回去你家裏已經不安全了,很快趙豐第二波第三波的人就會到來。”張東勸他道:“陸大小姐的意思,是讓我們直接帶你回宰相府去,這樣既能保證了你的安全,我們大人也不必分心派人在這邊保護你,畢竟,趙豐是確確實實的想要你的命。”

趙豐睚眥必報,從他把張生官職罷免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在等著收到他死亡的消息了。

“好,我跟你們去。”

張生很痛快就答應了。

原本他還有幾分猶豫的,但是聽到張東說分心派人保護他,他就改變了想法。

他不想麻煩別人。

馬車已成篩子,自然不能再坐,張東那邊又趕過來一輛馬車,張生自己爬上去坐好,然後一行人就掉頭趕往宰相府。

至於滿地的屍首,並無人理會。

半個時辰後,張生到達陸宰相府。

府裏燈火通明,陸宰相,陸嬌嬌姊妹倆都在正廳裏等待著,等看到張生安然無恙的從外頭走進來,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陸紅杏在看到張生的那一刻,眼眶刷的一下紅了。

然後,她不顧一切的撲過去,撲到了張生懷裏麵,哇哇的痛哭起來。

張生被弄了個措手不及,習慣性的抱著她安撫道:“好了好了,別哭了,我這不是安全回來了麽?”

“你以後就住在這裏!哪裏都別去!”陸紅杏叫道。

啊?這個……

這個……

張生頓時有些尷尬。

這時他看到陸宰相與陸嬌嬌都在,頓時清俊的臉龐上露出一絲紅暈,他伸手拍拍陸紅杏,示意她鬆開他:“嶽父大人和大姐都在呢,別哭了。”

陸紅杏這才看到自己激動之下到底做了什麽,頓時俏臉一紅,訕訕的鬆開了手。

“張生啊。”陸宰相輕輕咳嗽一聲,當做沒看見一樣,緩緩開口道:“反正你在京城無父無母,那個小院子也是租來的,就別回去了,住在宰相府吧,這樣也能互相照應。”

“可是,我與紅杏還沒成親,住在府上名不正,言不順……”

張生有幾分猶豫。

沒成親,住在嶽父府上,怎麽說都有些尷尬。

“那又怎樣。”陸宰相聞言挑眉:“你除了是我女婿,還是我的學生呢!就這麽說定了,以後住在前院裏,多看看,多學學,我那書房裏的藏書也該整理一下了,就這樣吧!”

“張生,別氣餒,你就算是被罷免官職,也隻是短暫的,相信你很快就會官複原職的。”陸嬌嬌在一旁笑著安慰。

“嗯,我也是這麽認為的。”張生靦腆一笑。

屋子裏所有人都笑了。

陸紅杏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又悄悄的紅了眼眶。

宰相府後院,陳氏在房中聽到下人稟報,知道張生住進了宰相府裏,頓時發出一陣陣冷笑:“不是很風光麽?不是前途無量麽?到最後啥也不是!還妄想超過我們雪凝,這是癡心做夢!”

說著,語氣裏又遺憾起來:“如果倒黴的,是林琅該多好啊……”

看那陸嬌嬌還有什麽資格狂妄!

……

張生的事情就像是一陣涼風刮過,很快便沒人注意了。

朝堂上依舊風聲鶴唳,劍拔弩張,沒有人注意到的是,自從少了張生以後,禮部尚書以及另外新上任的侍郎忙的是焦頭爛額,叫苦不迭,他們這些人在心底裏暗暗的咒罵趙豐,不知道抽什麽風,對付他們禮部幹什麽!

心願達成的趙豐,心滿意足,決定暫時讓林薔喘/息一口氣,沒有再繼續逼迫她。

但是他派去刺殺張生的人全都被人用箭矢射死在陋巷之中,無一人生還,這讓他心中頗為氣惱。

暗中似乎一直都有人在針對他,這個人到底是誰?

為什麽他做的每一步都被人預料到了?

這一天,陸嬌嬌如同往常一樣進宮。

她陪著林薔用過了早膳,又馬不停蹄的去東宮看望太子妃秦氏,給她把脈。

結果在到達東宮的時候,卻看見東宮裏相當熱鬧,太子妃秦氏正在安頓一個長著瓜子臉,模樣俊美的年輕少女,把她安排進了當初燕側妃居住過的院子。

“這是……怎麽一回事?東宮又進新人了?”陸嬌嬌有幾分驚訝。

“是啊,東宮又進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