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陽公主聽的心驚肉跳,拚命搖頭。

燭火搖曳。

但沒有她的耳墜與步搖搖晃的厲害。

雲陽公主麵色慘白,她不是蠢笨之人,好似已經猜測到了公孫晉的意思。

正因為猜測到了,她才如此慌張。

“阿晉。”

雲陽公主上前,努力的抓住公孫晉修長的手,手足無措的道:“你不要逼我好不好?我們換一個條件,無論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你!”

“我要你死,你也答應嗎?”公孫晉冷冷道。

那凜冽的氣勢,與沒有溫度的手,給了雲陽公主莫大的壓力,她的眼淚控製不住的從眼眶裏流淌下來,一邊搖頭,一邊痛哭道:“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樣逼我?”

“公主,我不想逼你。”

卻在這時,公孫晉緩緩伸出手去,用粗糲的手指將雲陽公主的眼淚一點點擦幹,他的聲音依舊冰冷,但是眼底已經流露出一絲痛苦,他整個人看起來比雲陽公主還要更加的痛苦:“如果你實在不想按照我說的去做,那便算了……”

雲陽公主聞言心中一喜。

然而她還沒有開口,公孫晉就接著道:“從此之後,我們兩個橋歸橋,路歸路,各自過各自的,我抱著兄長的牌位過剩下的日子,餘生都活在仇恨裏,也請公主不要打攪我……”

“不,不要!”

雲陽公主猛的撲過去,撲進了公孫晉的懷裏麵,痛哭流涕道:“你不要這麽折磨你自己!忘記你大哥吧!忘記他吧!”

“隻有殺他的人死了,我才能放下,你明白麽?”

公孫晉咆哮道。

當雲陽公主抱住他的時候,他身子一僵,卻沒推開她。

但是那雙眼睛已是通紅,其中充斥著鋪天蓋地的痛苦。

雲陽公主被這目光震懾住了。

她呆呆的看著公孫晉,許久沒有說話。

“公主,你回去吧。”公孫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麵無表情的看著她道:“不是我不想接受公主,可是我們之間橫旦著我哥哥的一條人命,隻有殺他的人死了,我才能接受你。“

說完,他幹脆利索的推開雲陽公主,站起身麵無表情的向外走去。

滿桌子的菜肴美酒,還有空氣裏的迷情香,以及雲陽公主這麽美的人,都不能叫他有一絲絲的留戀。

雲陽公主心碎一地。

她絕望的看著公孫晉離開的背影,隻覺得眼前漸漸浮現出了自己後半輩子荒涼寂寞的一生,沒有人愛,沒有人陪,也沒孩子,孤獨寂寞……

“等一下!”

她到底沒忍受住這份煎熬,在公孫晉跨出門檻的那一瞬間,開口喊住了他:“我同意你的條件!我同意!”

公孫晉的雙腳立刻停了下來。

他緩緩轉頭,看了雲陽公主一眼,好似不相信。

雲陽公主站起身來跌跌撞撞的奔過來,撲進他懷裏梗咽道:“你沒聽錯!我答應你的條件!”

說出口的一瞬間,她心裏針紮一樣的痛!

她為了她的幸福,放棄蔣淵了!

那個逃出監獄以後,不顧一切也要來見她的蔣淵啊……

“公主是認真的?”

公孫晉雙眸死死的盯住了她,眼底有亮光閃過。

“是!”

雲陽公主用力點頭。

她趴在他肩膀上,梗咽的道:“如果,如果你實在不能放下你哥哥,那就用蔣淵來消弭一切吧!我們不要再鬧了,要好好過日子,你哥哥在地底下,應該會開心……”

雲陽公主疲憊的閉上雙眼。

這一刻她真的很後悔很後悔。

如果一開始,她不是那麽癡迷林琅兄弟倆就好了,一開始她就心如止水的嫁給公孫荀,也比現在的結果好一萬倍。

公孫晉,是她如浮萍一般漂泊大海之上,狂/風/暴/雨裏唯一的一塊浮木了。

“公主,你會為你今日的選擇感到慶幸的。”

公孫晉得意一笑,低下頭輕輕的吻了一下雲陽公主臉頰上的淚滴。

窗戶外電閃雷鳴,夜空不斷被照亮,狂/風/暴/雨馬上就要來了。

……

一封信擺在了蔣淵的麵前。

京郊,偏僻別院。

所有人都收拾好了行禮,拿走了能拿走的所有一切,行囊鼓鼓囊囊,刀劍相碰的清脆聲響在屋子裏回**著,因為要離開了,所有人臉上都掛著劫後餘生的笑容。

今晚上,他們所有人就都要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

從此天大地大,江湖飄搖,任我遨遊。

每個人都很開心,甚至其中一人忍不住打開隨身的酒囊深深的嗅了一口,臉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結果下一刻,他的酒囊就被同伴搶走了:“等出了城才能喝!”

“給我!”那人麵色一變,立刻伸手去搶,兩個人開玩笑的打鬥在一起,結果不知道是誰一不小心撞到了蔣淵的胳膊,他的手裏麵有一封信輕飄飄的落在地上。

”老大,誰給的信?你的老相好麽?”

眾人目光落在那信封上,當即有人笑嘻嘻的彎腰準備把信撿起來,結果胳膊才剛湊過去,就被蔣淵一把抓住了。

那人當即發出了一聲慘叫:“老大!鬆手!胳膊要斷了!”

蔣淵渾身僵硬的握著那人的手,直到四周眾人全都變了臉色,跪下來替那阿三祈求,他才忽然間鬆開了他的手。

隨後,蔣淵低頭,慢慢伸手把地上的信撿起來。

他的目光又纏綿又深情,看著的仿佛不是一封信,就好像是心愛的女人。

這絕壁是一封情書啊!

眾人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互相看了一眼,促狹的眨眼睛:“怕是那位嫁到靖安侯府的雲陽公主送來的信啊,也隻有她……”

才會讓一向冷漠無情,陰狠狡詐的主子露出這種表情。

眾人很有默契的轉身退出去,把房間留給蔣淵。

蔣淵滿臉都是幸福,緩緩伸手打開了信封,拿出裏麵的信紙。

昨夜一場暴/雨,今天卻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好日子,眾人站在鋪滿殘紅的院子裏,嬉笑打鬧。

過了不知道多久,緊閉的房門終於打開了。

蔣淵捏著信紙從裏麵走出來。

他的臉上是一種眾人難以理解的幸福笑容,隨後緩緩開口:“你們在這裏等著,我要出去一趟,今日先不出發離京,一切等明日再說。”

說完,他低頭小心翼翼,無比珍惜的把手中信紙放在了胸口的衣襟內珍藏。

大踏步向外走去。

“主子!不能再拖了!”眾人七嘴八舌的勸道:“太子的人已經控製了京城,到處都是搜捕的人,總督大人拖住了太子殿下,今夜是唯一出城的機會啊!“

蔣淵無動於衷,聞言深深的掃了眾人一眼,然後冷靜開口:“你們不必再勸,我心意已決!你們先按照計劃出城,天亮之前,我會與你們匯合。”

“主子!”

眾人踏步上前,蔣淵已經走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別院外頭。

徒留一群扼腕歎息之人:“都說林琅大人是個情種,對陸大小姐一往情深,依我看,咱們主子才是對雲陽公主一往情深呢。”

……

燭火跳了三跳,投下一室靜謐。

雲陽公主獨自一人坐在梳妝鏡前,麵色羞赧的拿著梳子,梳她那一頭烏黑秀麗的長發。

就在今天夜裏,她終於與公孫晉圓房了。原來情到極樂,是可以令人瘋狂的。

雲陽公主滿臉都是甜蜜。

屋子裏靜悄悄的。

所有的下人都退了出去,此刻這間華麗而又寬敞的房間裏,隻有她一人。

雲陽公主盯著鏡子,鏡子裏的人笑的很開心,過去那雙總是憂鬱的,被憎惡填滿的眼眸恢複了清明,變得明亮,充滿希望。

雲陽公主快樂的幻想著未來的日子。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是有人從後窗翻了進來,悄悄進了屋子。

雲陽公主臉上的幸福一瞬間消失了。

她想起了今夜的任務。

那是她答應了公孫晉的。

沙沙,腳步聲已經到了身後。

啪的一聲,雲陽公主手裏麵的玉梳掉在了地上,她渾身僵硬,一動不動。

直到,麵前的銅鏡裏,倒映出另外一張麵孔。

那張麵孔粗糲,胡茬布滿下巴,眼睛裏都是血絲,原來人靠衣裝馬靠鞍這句話不是騙人的,原來再尊貴再英俊的人,沒有了華麗的長袍,沒有了錦衣玉食,也是可以泯然眾人的。

這句話拿來形容蔣淵,再適合不過。

一身黑衣,為了逃避追捕的蔣淵,不知道耗費了多大的精力,才能在雲陽公主一封信的召喚下,出現在她的麵前。

可是雲陽公主已經不會感動了。

她看到蔣淵的一瞬間,心裏麵產生了濃濃的愧疚,以及害怕。

“你,你來了。”她聲音顫抖的開口。

“公主,今夜我就要離京了,我是來跟你道別的。”蔣淵癡迷的看著銅鏡裏那張傾國傾城的臉,癡癡的伸出了手去,想要撫/摸那潔白嬌嫩的臉蛋。

這是他死也要見的女人啊,隻可惜了,他即將逃亡,怕是再也沒有機會見她了。

雲陽公主渾身僵硬,在蔣淵的手伸到臉頰時,她一動也不敢動,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她很想不顧一切的推開蔣淵,然而卻害怕破壞了公孫晉的計劃,而一動不動。

“公主,你沒什麽話要跟我說麽?”

蔣淵緩緩上前,整個人從後背擁抱住了雲陽公主,把嬌小的她圈在自己懷中,下巴靠在她的額頭:“還是說你隻是想看一看我。”

“蔣,蔣淵。”雲陽公主勉強露出一絲笑容:“那日在大街上,你又去埋伏陸嬌嬌了?”

“嗯,那是我原本打算留給你的最後一件禮物,隻可惜失敗了。”

提起那件事,蔣淵心裏就無比的怨恨。

為什麽就連老天爺都站在陸嬌嬌那一邊!

“是,是麽?”雲陽公主很想笑,可是笑不出來。

“你以後……別再做這種傻事了。”

“那不行!我答應了公主,要把陸嬌嬌的人頭送給你做禮物,我必須要做到,決不能食言。”蔣淵正色道。

雲陽公主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就好像是有人拿著悶棍,在敲打她的心。

蔣淵愛她!這是一個至死都愛她的男人!

可惜了,為了將來,為了得到幸福,她不得不親手毀掉這個男人,否則她就沒法幸福。

雲陽公主很不想承認,當她聽到蔣淵說不會食言的時候,她的心有些動搖了。

她很想不顧一切的跟著他一起離開!她知道蔣淵不會虧待她。

但是這個念頭隻出現了一瞬,就被打消了。

雲陽公主失笑。

她是公主,怎麽可以跟人私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