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回去吧,晚些時候,朕會去看看皇後。”皇帝最後道。

蕭啟聞言雙眸頓時一亮,立刻回答道:“兒臣先替母後多謝父皇了。”

說完起身退下。

臨去時,還衝著越貴妃也行了禮。

“啟兒真的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又有手腕,又有才能,唯一不好的就是身體,否則朕將皇位交到他手裏,死也瞑目。”皇帝感慨萬千的道。

越貴妃窩在他懷裏,原本笑的得意非常,結果聽了這話,臉上的笑容一寸寸斷裂。

沒有想到,皇帝竟然如此看重太子!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即便努力生下了皇子,還有個屁用啊!

越貴妃急了。

……

雲陽公主百無聊賴的躺在**,看著大紅色的帳子頂,覺得無聊急了。

這是她嫁進靖安侯府第二個月。

公孫荀的葬禮也過去了好久,府裏眾人也漸漸恢複了往日的寧靜,在這府裏,每一個人對她這個公主都恭恭敬敬,客客氣氣,從來沒有人給她甩臉子,甚至是苛待她。

唯一令雲陽不喜的,就是公孫夫人每次來看望她,陪她聊天,都會在最後的時候因為想念兒子公孫荀,而繃不住哭泣,每到這個時候,雲陽公主就覺得頭皮發麻,恨不得離開這裏,回去公主府過她的逍遙日子去!

對,回公主府去。

這樣的想法,在她心裏滋生已不是一兩日。

但是她一直按兵不動,在心裏默默的算計著什麽時候皇帝才會氣消,她要回府,但是不想引起風波。

衝動暴躁的雲陽公主,終於在吃了這麽大一個暗虧之後,學會未雨綢繆了。

天氣越來越炎熱了。

這一日雲陽公主午睡起來,忽然興起想要去後院走走,早就聽聞靖安侯府後院裏有一大片西府海棠,如今正是花期,她嫁進來之後,還從來都沒去過呢。

“小月,走,去看看。”

現在,雲陽公主身邊隻剩下小月這麽一個貼身的心腹婢女了。

朝歌死了。

大婚之夜混亂之時,雪兒也趁亂逃了。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又是如何離開靖安侯府的,總之,這個女孩子突如其來,又閃電離去,留給雲陽公主的,是滿腹的悔恨與心酸。

她也曾派人調查過,可是查來查去,根本毫無頭緒。

當初賣雪兒進公主府的人牙子早已經離開了京城,就連源頭都沒有了。

雲陽公主無奈,隻得放棄尋找。

在這寂寞如雪的日子裏,她倒是聽聞宰相府的陸雪凝被找到回來了,但是又聽聞被送到了常州鄉下。

“陸雪凝,雪兒……”

“雪兒?她是陸雪凝?該死的!”

原本小月隻是拿來當笑話講的,然而雲陽公主忽然福如靈至一般,明白了一切。

那個雪兒,就是陸雪凝。

被陸家族譜除名之後,陸雪凝心懷怨恨,假扮丫鬟潛入公主府,百般討好,贏得她信任,最後按兵不動的等到大婚之日,故意設下了計謀引她與蔣淵纏綿,然後造成悲劇。

這一切都是陸雪凝的報複!

雲陽公主明白這一切之後,氣憤抓狂,當即進宮去向皇帝告發這一切。

然而,等她好容易見了皇帝,說明了一切之後,皇帝隻是冷冷道:“你說完了麽?雲陽,朕真是小看你了,自己做下齷齪之事,不思悔改也就罷了,竟然還異想天開的想出這種理由開脫!你以為朕會相信你麽?還不快滾回去!好好的贖你的罪孽去!”

“父皇!你不相信我?”雲陽公主滿臉的不可置信。

她好容易才查出來真相!結果皇帝卻不信任她!

這一刻,她手腳冰涼,站在那兒隻覺得絕望無比。

“雲陽,事情已經發生了,你現在追究這些有什麽用?”皇帝聞言歎息一口氣,道:“你也說了,陸雪凝已經被陸家從族譜除名,且衙門銷戶了!這個人已經查無可查,你把責任推到她身上去,沒有半點好處!”

“所以……”雲陽公主聲音顫抖的問:“就這麽算了?”

“可不得算了?”

皇帝沒好氣的白她一眼,道:“你跟蔣淵勾/搭已不是一日兩日!都有了兩個月身孕了!倒也不算冤枉你,隻是公孫荀死的太可惜了,原本他的死是可以避免的,但是事已至此,沒辦法了,朕隻能對公孫家多多補償,你,還有你!你給我回去好好贖罪!不要在公孫家鬧騰!要是讓朕發現了,朕不介意大義滅親!”

皇帝說完,目光冷冷的看著她。

雲陽公主渾身打了個冷戰,再也不敢開口了。

滿身憋屈的從宮裏回來以後,她消沉的在屋子裏躺了一個月,誰也沒見。

也就是這幾天,她才漸漸有了一絲生氣。

“公主,這靖安侯府的後花園,也不過如此,一點比不過咱們公主府。”走在後花園裏,小月一邊打量四周,一邊嫌棄的道。

雲陽公主沒吭聲,但是心裏認同她的觀點。

這府邸,處處都沒有她的公主府好。

但是最近,她是回不去了。

想到這裏,雲陽公主意興闌珊,簡單的的欣賞了一下盛開的海棠花,便打算打道回府。

卻在這時,一陣悠揚動聽的琴音緩緩從不遠處傳來。

如同泉水一般肆意流淌。

雲陽公主一下就被吸引了,她帶著小月往那邊走去,很想知道彈琴的人是誰。

她的人生裏,已經許久許久都沒聽到過如此好聽的琴音了。

穿過盛開的海棠林,走過微風習習的長廊,在碧波**漾的湖邊涼亭內,雲陽公主看到了她想看到的人。

那人換了穿了兩個月之久的白衣孝服,穿著一身湛藍色繡雲紋的錦繡長袍,青絲如鴉,眉目如畫,那雙彈琴的手指修長白皙,靈活的在琴弦上跳躍。

看過了這樣一雙手,其他一切都是浮雲。

而這琴音,宛如天籟。

雲陽公主不舍得打斷,就那麽領著小月靜靜的站在長廊上,直到一曲終了。

彈琴的人終於抬起了頭,眉眼溫潤,唇畔帶笑:“公主,你怎麽來了?”

正是公孫晉。

雲陽公主看著他,卻忽然紅了眼眶,淚流滿麵。

她一直都深深的記得,當初她與林墨相遇的場景,竟然與今日一般無二!

而公孫晉,雖然琴技比不上林墨,才華也比不上,容貌也不及,但是他出現的恰到好處。

一切都剛剛好,她想聽琴了,他就出現了。

在也沒有比這更好的相遇。

“沒有想到,你也會彈琴。”雲陽公主羞赧的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淚,走過去在涼亭內坐了。

“其實我彈的並不好。”公孫晉謙虛的道。

“我知道。”雲陽公主道。

公孫晉:“……”

他臉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凝滯。

他說彈的不好,是謙虛之言,雲陽公主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反駁說彈的很好麽?

他卻不知道雲陽公主是真的聽過比這更好的琴音。

“本公主喜歡聽,你再彈一曲。”雲陽公主又道。

“好。”

公孫晉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隨後又將手放在了琴弦上。

下一刻,那如流水如月華的琴音,又緩緩響起。

雲陽公主認認真真的聽著,甚至還陶醉的閉上了雙眼。

在她閉上雙眼的時候,公孫晉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底,有一抹厭惡憎恨之色閃過。

但是很快,他就又恢複了正常。

手底下的琴音卻是一如既往。

很快,這一曲彈完。

雲陽公主睜開眼眸,看了公孫晉一眼,幽幽開口道:“你果然因為你大哥而恨我,不過沒關係,總有一天,你會釋懷,他的死,本宮很抱歉。”

說完,起身領著小月離開了。

公孫晉驚訝的看了她一眼。

隻是那一個瞬間而已,她竟然聽出來了?如此厲害!

倒也證明了,雲陽公主真的是個愛琴之人。

公孫晉望著雲陽公主離開的背影,眼底的輕視減少了些許。

……

城郊,亂葬崗。

天色微微發白,然而除了東方那一片魚肚白,其他地方依舊是暗沉一片。

天空裏還有未曾消失的星辰,閃耀著微弱的光芒。

陸嬌嬌打著哈欠,跟在林琅身後,踩著被他壓倒的雜草,一邊往前走,一邊慶幸今日出門穿了護衛服,這護衛服有三大好處,一能幹練思索的爬山,二能避免蚊蟲叮咬,三能阻擋暗夜的寒風。

雖然是夏天,然而京郊山上的夜還是寒冷的。

“林琅,你說我們這個時候趕過去,真的能夠看到總督府新鮮礽出來的屍首麽?”陸嬌嬌低聲問。

“當然能了。”

林琅沉聲道。

遠處有野狗汪汪的吠叫,頭頂上呼啦啦的有老鷹與禿鷲飛過,盤旋著,尋找著目標。

這地方真是個不祥之地啊。

陸嬌嬌往林琅身邊靠了靠,低聲道:“林琅,我後悔了,我不應該一時興起,就逼著你帶我來這裏的。”

想要調查越貴妃的養顏丸成分,不是非要來這亂葬崗裏走一趟。

況且,趙豐手段厲害,他們投鼠忌器,根本就不敢告發。

“來都來了,現在說也晚了。”

林琅斜睨她一眼,朝著她伸出了手:“走吧,前麵一段不好爬,你抓著我。”

陸嬌嬌依言照做。

卻感覺到林琅攬住了她的腰,然後整個人都騰空了,耳邊是呼呼的風聲。

好一會兒,林琅說好了,可以睜開眼睛了。

陸嬌嬌感覺到腳下踩著結實的土地,連忙睜開眼眸,然而下一刻她就驚呆了。

穿過雜亂無序的野草,與山坳,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墳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