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園在沈家院子之中的最裏麵,可以說算得上是極為偏僻的了,沈珺與桑葚出府回來後,一路很是荒蕪。
之前就想過這個問題,自己身邊的人手不夠,如今隻有桑葚一人值得信任,所以她必須要培養自己的人。
桑葚是自小就陪著自己的,她腦子靈活,也識字,所以才會想讓她學著管賬。
除此之外,沈珺還想到兩人,便是上輩子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白羽和白芷姐弟。
“大娘子,您之前讓打聽的事已經有眉目了。”主仆二人邊走邊說著話。
“今日元姑那邊傳來消息,江南那邊的確新來了一批瘦馬,其中的確是有一對姐弟。”
桑葚頓了頓:“隻是這些日子府中盯得緊,恐怕將人弄進府裏並不容易。”
自從桑葚管了沈珺院子之中的賬目之後,府中各房便盯得愈發緊了。
沈家共四房,沈珺父親這一房排行第二。
“我們自然是不能親自出麵的,這院中添人的事,自然是要讓別人來做。”
沈珺眸子微凜,腦海中突然想起一件事,凝眸沉思,好似被拉進了遙遠的回憶之中:
定王趙錚很早就替自己換了身份,自己以已故沈老將軍之女的身份入宮,成了他兄長的妃子。
因北方戰事告捷,昭帝趙燕特赦天下,那時候,京都城門大開,送信的士兵騎馬一路疾馳,那是北伐多年以來,昭國終於大勝!
昭帝心中大喜,不由得放鬆,北伐一戰,邊疆可再次穩固,百姓也終於可以免受戰亂之苦。
沈珺還記得,自己被傳召入殿的時候,昭帝正發怒!
當時昭帝身邊的徐公公諂媚奉承,卻不曾想惹怒天顏:“如今大戰告捷,陛下可以安心了。榮安將軍回京之後,與方家的婚事更是錦上添花!”
徐安口中的方家,正是當時的首輔方氏。
昭帝那時也不過二十又八的年紀,登基的第三年,那個時候朝廷,內有太後垂簾聽政,外有世家把持朝政,秦家可以說是昭帝的心腹了。
殿內燭火搖曳,映照著昭帝陰沉不定的臉色,他手指輕敲龍椅扶手,發出沉悶的聲響,與窗外偶爾傳來的夜風呼嘯交織成一種莫名的壓抑。
徐公公弓著身子,目光小心翼翼地在皇帝與空**的殿堂間遊移,大氣不敢出。
自己那時候已經跟在昭帝身邊四年,入宮的這幾年,更是能與皇後勢均力敵的存在。
“愛妃,你可知為何秦家北伐多年,卻總似隔靴搔癢,未曾真正踏破敵國都城?”昭帝突然開口,聲音低沉而威嚴,仿佛能穿透人心。
沈珺聞言,心頭一震,卻努力保持鎮定,躬身答道:“臣妾愚昧,不敢妄自揣測。”
她仍舊記得,那時候昭帝目光如炬,緩緩站起身,踱步至窗前,背對著沈珺,望著漆黑一片的夜空,緩緩道:“先帝在世時,曾私下對朕言及,北方邊境之下,藏有前朝遺落的寶藏,足以富國強兵。秦家世代忠良,卻也因此被這份秘密束縛,他們暗中探尋,欲待時機成熟,一舉奪得寶藏,以解國庫空虛之困。”
沈珺聞言,心中波濤洶湧,麵上卻盡力維持著那抹淡然的微笑,目光微垂,落在自己交疊的雙手上,指尖不自覺地輕顫。
她未曾料到,秦家與昭帝之間竟藏著如此深的淵源,若當真如此,自己與秦淮之前還有婚約,若此次回京……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如同冬日裏的一盆冷水,讓她從頭涼到了腳。
殿內燭火搖曳,將她的身影拉得長長的,投在冰冷的地磚上,顯得格外孤寂。
沈珺抬頭,恰好捕捉到昭帝轉過身來的一瞬,那雙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有著複雜的情緒在翻湧,是信任,還是試探?
她不敢深究,隻能以更加謙卑的姿態回應:“陛下所言,臣妾實難置喙。秦家忠勇,定能為國分憂,至於那寶藏之事,或許隻是先帝激勵後人的願景罷了。”
沈珺的話音落下,殿內陷入一片沉寂,隻有燭火的劈啪聲與昭帝輕微的呼吸聲交織。她低垂的眼簾下,目光閃爍,似在思量,又似在掩飾內心的不安。昭帝緩步走回龍椅,坐下時,那沉重的龍袍衣擺輕輕拂過地麵,帶起一陣細微的塵埃。
他凝視著沈珺,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讚賞,隨即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意中藏著幾分深意。“愛妃言之有理,秦家之事,自有朕來籌謀。你隻需在這後宮之中,安心輔佐皇後,處理好宮闈瑣事,便是最大的助力了。”
沈珺緩緩退出大殿,夜色如墨,宮燈昏黃的光暈在她周身灑下斑駁光影,每一步都顯得異常沉重。穿過曲折的回廊,她的心緒紛亂如麻。突然,一名身著夜行衣的暗衛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麵前,單膝跪地,低聲道:“娘娘,定王殿下有密信。”
沈珺心中一凜,迅速接過密信,借著微弱的燈火展開。信中字跡蒼勁有力,字字如針,刺痛了她的心——“昭帝已開始布局,意在削弱世家,特別是方家。你母族雖非顯赫世家,但亦需謹慎行事,以防波及。”
思緒被拉回,這一次,離秦家北伐還早,而昭帝趙燕如今不過是個皇子。
自己與秦淮的婚約卻一直還在,上輩子這個時候自己已經被賣了,所以沈家與秦家商量,將婚約換成了沈茵。
隻是不知為何,最後與沈茵成婚的並不是秦淮,而是他的弟弟秦墨。
上輩子沈珺被定王趙錚迷了心竅,一心都撲在他身上,由著他利用自己在宮中為他篡位謀劃,甘願成為他手中最鋒利的刃。
沈珺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趙錚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他輕聲細語,在她耳邊編織著權力的夢網:“珺兒,待本王登基,必許你鳳冠霞帔,共享這天下繁華。”那時的她,滿心滿眼都是他,未曾察覺那話語背後的算計與利用。
“趙錚,你想要的,我偏不讓你如願。”她低語,聲音雖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隨即,她轉身,對著遠處輕聲道,“花開花落自有時,這宮中的風雲,也該動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