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金府
軍官看到這裏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本來這裏麵沒有你什麽事,你非要進來,要是你不那麽堅持的話,現在根本不用簽這份文件,就算他拒絕也輪不到你來坐牢,是不是已經後悔了?”
“如果我沒有進來的話,他現在已經選擇坐牢了,你的目的就不可能達成,所以你現在應該感謝我坐在這裏。”
淩霄沒有料到嬴風會看破他的心思,握著筆的手一顫,而軍官臉上的笑容則漸漸消失了。
“你很有自信啊少年,如果說你的契子為了不讓你坐牢選擇同意,那麽你會為了他甘願坐牢選擇拒絕嗎?我勸你們不要把問題想得太複雜,就當是一周獻一次血,其他時間你們都是自由的。而且,倘若這個實驗能成功,對整個天宿而言都是一件功在千秋的大事。”
嬴風不為所動,“對我們而言,坐牢是很嚴重的處罰,但對你而言,我們是否坐牢意義都不重要。你不需要兩個毫無用處的囚犯,你需要的是血,如果我們拒絕,固然會受到損失,但你也同樣得不到任何好處。”
軍官的表意義不明,兩個人就這樣無聲地對峙了半天。
“看來我們的談判有點僵啊,”最後軍官冷冰冰地開了口。
“我們不是不可以簽署這份文件,”嬴風瞄準時機做了退讓,“但前提是我們要有知權,包括你們實驗的流程、目的,實驗對象的身份,以及最重要的,這個實驗是否會對我的契子的身體造成傷害。”
“你的要求會不會有點太多了?”
“在沒有見到實驗對象本人之前,我們是不會在這上麵簽名的。”
軍官思索了片刻,“也好,反正你們遲早也是要見麵的,不過不要怪我沒提醒你,如果這次你還執意跟上,後果可能不像現在這麽簡單,”他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你本來可以置身事外的。”
“不用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好心提醒我,擅入實驗室有我的一份責任,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置身事外。”
軍官起身就走,“真是令人感動。”
二人跟在軍官後麵,保持著一段距離,在他們身後,還緊緊跟著兩名軍人。
“你又擅自入侵了我的思想?”當他們走出一段路後,淩霄低聲問起。
“所以我猜的是真的?如果我沒有進去,你就打算一個人去坐牢?”嬴風目不斜視,“放心吧,契主沒有偷看你大腦的能力,在思想方麵你是自由的。”
淩霄急道,“東西是我一個人偷的,你幹嘛總要摻進來?”
“但利益共同體這一點也是你提出來的,如果目標一致,不是應該共同進退嗎?我現在有了一個新的交換條件,我想考禦天的聯合作戰係,這個專業很難考,你答應過不會拖我的後腿。”
“你……”淩霄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他為什麽突然提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要求,後來才意識到他這是為了杜絕自己一個人私下跟軍方交涉,而他剛才也確實有這樣的想法。嬴風說他沒辦法入侵自己的思想,但又偏偏每次都能準確命中他心中所想。
聯合作戰係,他不得不承認那也是他心動的目標。
“那我的交換條件是,等下無論是同意與否,都要由我來決定。”
“交換成功。”
二人乘上了軍方的飛行器,所有窗口都被封閉起來,從裏麵看不到外界,是以他們也不知自己究竟被帶往了哪裏。
飛行器終於降落,他們一出艙門,就現自己置身於室內,身後是一道長長的隧道,剛才他們就是打這隧道而來。
軍官走在最前麵,兩個人跟著他乘上了一部電梯,電梯徑直往下,好半天才停下來,他們意識到此行的目的地位於極深的地下,究竟什麽場所要修建得如此隱蔽?
“我們到了,”軍官停在一扇門外,門上掛有標示——天宿基因研究中心,他掏出自己的卡一刷,門向兩邊劃開,一個嶄新的世界出現在二人麵前。
淩霄看得目瞪口呆,他以為基地的大殿麵積已足夠巨大,可眼前呈現的場館目測比基地規模還要龐大兩三倍。軍官什麽都沒有解釋便徑直往裏走,二人跟在後麵,趁機打量著這個空間,用途不明的電腦和儀器到處都是,上麵閃爍著複雜的指示燈與數字。
場館內活動著許多工作人員,他們對出現在這裏的陌生人視而不見,仿佛來者是透明人一般。同樣是白色製服,卻不同於基地和疾控中心,穿在這些人身上顯得冰冷而難以接近,配合他們一成不變的表,若不是天宿嚴令禁止任何人工智能實體的開,淩霄幾乎要以為他們是機器人。
軍官領著他們打開了一道又一道門,令人難以置信的安全防範等級,讓他們再也不相信裏麵安放的隻是一個普通的實驗對象。
最後一道門終於被打開,嬴風和淩霄也第一次見到了實驗對象的真麵目,一個與雛態體型相似的人類靜靜地躺在真空倉裏,仿佛已在那裏沉睡了千年。
嬴風第一眼看過去就覺得奇怪,天宿人的色有很多,唯獨黃色很稀有。在他以往見過的人中,隻有逐玥的頭是淡黃色,但此刻真空倉裏的這個人,頭是非常純正的金黃,他從來沒有見過任何一個人有這樣的色。
然而他也隻有這麽一點輕微的不適應而已,剛想問淩霄的感覺,一轉頭,就見淩霄表痛苦地捂著胸口。
“你怎麽了?”
淩霄的眼中充滿了不確定與不相信,“我,我認識這個人。”
嬴風也錯愕了,“你認得他?”
淩霄自己也在搖頭否認,貌似在掙紮,他從看到對方的一瞬間起就心跳得厲害,好像有什麽東西要呼之欲出,“我也不知道,好像在哪裏見過他一樣。”
不,不隻是見過,比起相識,他們還應該有著更緊密的相連,在很久很久以前。
與這兩個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躺著的人身上相比,軍官從進入到這扇門之後,視線就一直停留在淩霄身上沒有離開,當看到他異於嬴風的反應後,他的眼中冒出了精光。
他果然就是他們要找的人,隻有這個人的血才能讓他蘇醒。
隻要能讓這個人醒來,他們會不擇手段。
但淩霄的表現讓嬴風產生了警覺,他把注意力轉向軍官,對方緊盯著淩霄的眼神中充滿了令人不寒而栗的貪婪。
“你騙人,”嬴風突然道。
軍官這才戀戀不舍地把目光收了回來,“為什麽這麽說?”
“你說隻要剛完成結契的契子的血,就能使他蘇醒,那就是有很多人都符合這一條件,可為什麽他會有這種不尋常的反應?你們要的到底是契子的血,還是某個特定契子的血?”
軍官露出了一個意義不明的笑,“有區別嗎?不管是哪一種,都是需要他來完成。”
嬴風沉下臉,“這跟我們事先交流的內容不相符,想必你們隱瞞的真相不止這一樁,如果不能確定你們的真實動機,我們寧可選擇坐牢。”
他說完就想把淩霄拉走,可一拉之下,對方卻紋絲不動。
“我,”淩霄低著頭,“我想接受。”
“什麽?”
“我想讓他醒過來,我想知道我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更重要的是,我覺得他知道我是誰。”
“你是淩霄,這一點連我都知道。”
“淩霄是我這一世的名字,我的靈魂隨機飛入一個能量倉得到一個姓,又隨機獲得一個名,但我的上一世呢?上上世呢?最早的我是如何從一個魂變成人,我總覺得這個人能告訴我答案。他對於我而言,絕對不是陌生人,我們曾經一定非常熟悉,熟悉到我甚至可以感知這個人的想法,熟悉到我就是他。”
淩霄閉上眼,不屬於他的記憶碎片雜亂無章地呈現,夾雜在其中的是無比強烈的緒,悲傷、悔恨、憎惡……全部都是陰暗的,負麵的,強大到幾乎要將人吞噬。這個外表看上去全然無害的少年,內心卻積累著足以毀滅整個星球的仇恨,究竟在他身上生了什麽,才會讓他如此痛恨這個世界。
軍官的聲音悠悠地響起來,“你的契子都這樣說了,你還在堅持什麽?莫非你要動用契主的能力,強迫他拒絕嗎?”
他這麽一說,淩霄也緊張地看著嬴風,似乎是在提醒他剛剛交換過的條件。
“走吧,”軍官大度地開口,“既然你們已經來了,那就不介意讓你們知道更多。”
他們一行人又返回到剛才那個大廳,這回軍官帶他們來到了一個看樣子應該是主機所在的地方,負責這裏的人跟其他人不一樣,看到有人來立刻站了起來,“長官,他們……”
軍官揮揮手,示意無妨,“介紹一下,這位是恒河博士,以後你們要跟他打交道的時間很多,”他又單獨介紹了淩霄,“這就是之前跟你提過的人。”
恒河恍然,“你就是淩霄?能夠找到你真是太好了,你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
軍官打斷了他的囉嗦,“展示一下你在做的工作。”
恒河遲疑了,“這樣合適嗎?”
“如果不讓他們看個明白,他們是不會答應合作的。”
“哦……那好吧,”恒河在鍵盤上敲擊了幾下,“你們看,人在進化,病毒也在進化,我們剛剛在平原狼身上現一個病毒的變種,在我們體內是沒有這種病毒的抗體的,一旦感染上就會生病。所以我針對這種病毒研出一種抗生素,然後把它轉譯成基因代碼,植入原始的程序,用通俗的話講就是打個補丁,然後再把它上傳到……”他看了眼那兩個年輕人的臉色,知道不用再講下去了,歎了口氣,“我知道,這很難懂是吧,有些東西沒法用三言兩語解釋清楚,而且對於你們來說,一時間需要接受的信息量太大了。”
淩霄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開、開什麽玩笑,我們是人啊,人怎麽可能由這種東西來控製,”他舉目四望,“這些電腦、儀器、數據,怎麽可能是用來左右我們的工具,為什麽我們會不會生病,是由一段代碼來決定,我們到底是什麽?”
“你不需要探究我們的本源,因為你也探究不到,”軍官插入,“你隻要記住,這幾千年來我們都是用這種方式來進化,才會變得像今天這樣完善而又強大。如果換做是從前,在成人儀式上落敗的你,根本不可能活下來,你能站在這裏,都要感謝這些沒有感的機器。”
“不不,這個問題還是我來解釋吧,”恒河生怕他嚇到他們兩個,剛剛成人還沒有育,在他眼裏就是孩子,“在很久以前,成人儀式的觸條件不像現在這樣,有著非常複雜的判定。隻有在人體內的多巴胺、苯丙胺、腎上腺素等一係列激素達到特定值,成人儀式才會被觸,簡單地說,這個條件就是相愛。”
“而古時候的成人儀式隻有一種結局,就是相愛的一方殺死另一方,獲得他的全部能力,落敗的人則進入輪回,重複這一過程。”
“這樣的規則雖然讓我們變得強大,但也讓我們的心靈無比孤獨,我們擁有了力量,擁有了領土,擁有了臣民,唯獨不能擁有愛,是以千百年來,我們都在努力更改這一設定,盡可能地弱化成人儀式帶來的影響。現在的成人儀式,隻能由人主觀啟動,或者由性激素被動觸,輸掉的人並不會死亡,我們也在努力減輕紊亂期帶來的痛苦,雖然做得還不夠好,但畢竟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
淩霄在巨大的震驚中尚未完全走出來,“那這跟裏麵躺著的人又有什麽關係?”
“因為我們固然可以改變成人儀式的成因和結果,卻沒有辦法完全取消它,原因就是我們隻能改進表層的代碼,卻沒有修改內核的權限。而像成人儀式的產生,靈魂牽引的存在,還有雛態死後無法轉生等等,都屬於程序的內核,隻有在某一特定血統的人親自授權的前提下,才能允許更改。”
“特定血統的人?莫非就是那個人?”
“沒錯,”恒河顯得很激動,“淩霄,你是我們找到的跟這個人基因最切合的人,如果你可以讓他醒過來,成人儀式就可以被取締,我們就可以像其他種族那樣,平等地相愛,再也不會有人會因此而死亡,再也沒有悲劇生,每個人都是自由的,而這一切,隻有你才能辦到。”
“好話壞話聽了這麽多,我想你們心中應該已經有了決定吧,”長官好心地提醒他們,“我還有一件事忘記告訴你們,如果你們在剛剛那裏就簽署了文件,至少可以加入或坐牢二選其一,但你們非要再進一步,付出的代價自然也會更大。”
他的話仿佛是一句命令,原本在周圍埋頭作業的人全部放下手裏的工作,齊刷刷地轉向二人,沒有表的麵孔使這場麵令人寒毛直豎,淩霄和嬴風下意識靠近了彼此。
“現在你們同樣還是隻有一個選擇,接受我們的條件,或者把在這裏看到的一切,作為秘密永遠地留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