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生若無其事的挽起一個笑容:“我雖是小嘍囉,對付你的這些蝦兵蟹將卻是綽綽有餘,你以為,憑他們就能阻攔我嗎?”
西裝男臉色一變,又很快恢複鎮定:“你這般不自量力,我也願意奉陪,不過——”他垂下了眼眸,“我忘了告訴你,我已經在她身上種下了吸魂咒。隻要我一召喚,她就會元神出竅。這個世上隻有我才能解開它。所以,你要是殺了我……她也活不了哦。”
他的眼眸中閃動著得意的光芒,“我可聽說,你們為了給她續命,可是費了不少功夫。”
“你……”張生沒料到他會用這麽卑鄙的手段,臉上掠過一絲薄怒。
我在一邊聽著他們的對話,腦袋裏混沌一片,仿佛被塞滿了漿糊,完全搞不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麽,唯一明白的就是自己被下了什麽吸魂咒……
“她要是有什麽損傷,我一定會讓你後悔。”張生的眼中閃過冷酷的光芒。
西裝男略帶嘲諷的笑了起來:“柳州司馬,你口口聲聲的說著在乎她、擔心她,可是你卻依舊將她送回了溫垚身旁,你明知道……”
“住口!”張生驀的打斷了他的話。
“難道我說錯了嗎?世上竟有你這般的……”西裝男話未說完,便被一道白光打到了牆上。
他重重的跌落在地上,冷笑著拭去嘴角的一絲鮮血:“鬼王,你終於來了。”
一襲白衣擋在我的麵前,我愣愣的看著溫垚的背影,眼淚忍不住流了出來。
“真沒想到,你竟然如此在意這個女人,這種時候也敢來送死?”西裝男扶著牆站起來,向身後的小鬼們使了個眼色,他們接收到命令,立馬衝上來。
“七月,你去角落裏待著,不要亂跑。”溫垚的聲音掠過耳畔,我的身體突然被一股溫柔的力量托起來,這股力量將我帶到窗邊,形成一個透明的保護罩。
保護罩外,張生已經跟那群小鬼打了起來。我看他不知從哪裏弄來一把綠瑩瑩的寶劍,矯健身形穿梭在一群小鬼中間,一劍砍殺一個,似乎毫不費力……
我微微一驚,這個張生……也不是人類?
另一廂,溫垚與西裝男打得不可開交。
轟隆隆——天邊忽然炸開了一個響雷。正在交手的兩人雙雙退後幾步,西裝男抹了把嘴角的鮮血,忽然笑起來:“溫垚,我們何必為個女人拚的你死我活,不如你把她讓給我,我們就此兩清。”
“好大的口氣!”溫垚怒道,接著,他的周身被白色的光芒籠罩,一瞬間,無數白光如同箭一般向西裝男襲去。西裝男也不敢掉以輕心,很快一道紅光迎過來。
兩人你來我往,竟是誰也占不到半分便宜。
那邊,張生已把小鬼解決的七七八八,很快便能過來助溫垚一臂之力,西裝男漸漸感覺到形勢的不妙,忽然從懷裏掏出了一個瓶子,對著我喊了聲:“七月!”
我下意識應了一聲,溫垚臉色一變,急忙去毀那個瓶子……隻見西裝男詭異的一笑,背後的兩隻手迅速伸長,向我抓來。
溫垚急忙收力,想救我已來不及……
眼看著那雙手越來越近,我臉色發白,認命的閉上眼睛,就在我以為這次死定了的時候,一聲慘叫在耳旁響起。
我顫抖著睜開眼睛,張生不知何時站在了我麵前,一劍砍掉了伸過來的兩隻手。西裝男倒在地上慘叫連連,張生煩躁的摳了摳耳朵。
“嘖,簡直吵死了。”
話落,他又提著劍衝上去,將西裝男砍作兩半。地上翻滾的人形很快化作一縷青煙消失不見,懸在半空的瓶子哐啷一聲落到地上。
“這是什麽鬼東西?”張生奇怪的咦了一聲,撿起那個瓶子放在鼻端聞了聞,皺著眉頭道,“原來是個唬人的酒瓶子……”
聽到這句話的溫垚,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了地,仿佛再也沒有什麽支撐他的力氣,身子開始搖晃。
張生晃了晃那個酒瓶,愣了下爆笑出聲:“啊哈哈哈哈,溫垚,你竟被個破酒瓶子嚇破了膽,說出去……”話沒說完,身後撲通一聲。
“溫垚!”
罩在頭頂的保護罩瞬間破碎,我疾跑上前。
“溫垚,你醒醒啊!”我低下身去扶他,看到他蒼白的臉色,仿佛有什麽哽在了喉間。
“你別著急,先讓我瞧瞧。”張生趕緊扔了手上的酒瓶子,跑過來查看。此時此刻,我完全顧不得疑問張生為什麽會醫術了,趕緊把位置讓給他。
過了一會兒,他皺著眉頭收回手,表情略為沉重的道:“他此前已受了十分嚴重的內傷,一番打鬥下來,傷情不減反增,情況有些不妙。”
“那、那怎麽辦?”我手足無措的哭起來。
“先帶他回去吧。”
我機械的點了點頭,和張生一起把溫垚帶回了老宅。
阿碧似乎早就料到一般,焦急的在門口徘徊,見到我們三個突然出現,她一點都不奇怪,反而紅著眼睛迎上來。
“司馬大人,主上他……”
“他受了重傷,快幫我扶一會兒,”張生喘了口粗氣,將昏迷的溫垚交給阿碧,“把他送到石室裏去吧,那個東西,舍不得他灰飛煙滅的。”
“是……”阿碧點了點頭,將溫垚接過來,眨眼便消失在了我們麵前。
“嚇傻了?”張生敲了敲我的腦袋,眸中掠過一絲心疼,又很快掩去,“別傻站著了,進屋去吧。”
我愣愣的跟著他往屋裏走去。直到喝了兩杯茶,我才漸漸冷靜下來,以往的疑惑,突然如潮水一般一齊湧入了我的腦海。
張生一直觀察著我的臉色,見我平靜下來,鬆了口氣,道:“你若是有什麽疑惑,不妨直接問出來。”
“正好,我有很多問題。”我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來直視著他的眼睛,問出第一個問題,“你是誰?”
“他們都喊我柳州司馬,柳,是我的本姓,司馬,是我的官職。”張生微微一笑,“如你所見,我並不是人類,但也不是鬼怪,我是什麽,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看他的眼睛不像是說謊,點了點頭,提出第二個問題:“這是哪裏?那個西裝男又是誰?”
我還記得,剛才在那幢別墅裏,張生說西裝男“從民國一路追到這裏”,很顯然,這裏並不是真正的民國。
“這個問題啊,”張生喝了口茶,奇怪的望向我,“溫垚之前沒有跟你提起過麽?”
看我搖了搖頭,他才繼續道:“這裏是溫垚用咒術幻化出來的一個幻境,你來到到這裏這麽長時間,沒有發現麽?這裏隻有黑夜和白晝的交替,沒有季節的變化,永遠隻是初秋微涼的天氣,隔十天半月便會下一場雨。而且,這裏的居民都是鬼……”
我微微一驚,想起今天在街上遇見的那對母子,嬰兒的臉色青白,早已不是正常人的臉色,我怎麽就沒有想到這一層?
“至於那個醜八怪,不值一提。”張生不屑的冷哼一聲,好像說他的名字都能汙了他的嘴。
我隻好進行下一問題:“溫垚受了什麽傷,為什麽變得那麽虛弱?”
連我這個慢半拍的都看出來了,今天那個西裝男.根本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厲害角色,他說的什麽“吸魂咒”也是唬人的。溫垚跟他打鬥半天,竟才得了個平手,這麽菜的本事真是跟他的身份不符……
“這個嘛……”張生望了我一眼,似乎猶豫了一下,見我瞪過來,才繼續說,“一來呢,這個幻境的加持需要他源源不斷的注入能量,二來呢,將你送往各個朝代,也是極耗精力的。”
“那我從西夏回來的時候,他為什麽不像之前那樣緩衝幾天再讓我出發?他就那麽著急想要肉身嗎!”我脫口道。
“他是執念太深。”張生垂下了眼眸。
“嗬嗬,這個執念可真夠深的,畢竟做鬼做了三千多年,畢竟我的一生這樣短,若是耽誤太久,等我老了死了就沒辦法再替他收集眼淚了。”我的臉因委屈和憤怒而漲的通紅。
“你告訴我,為什麽偏偏是我?”我顫著聲問道。
張生默默的看著我,什麽話也沒說。
“你說話啊!我和溫垚冥婚,我接受這個任務,都不是偶然,對不對?還有每次出任務附身的人都長著跟我一模一樣的臉,這也不是偶然,對不對!”
“七月,等你集齊12滴眼淚,所有的一切,自會明白。”
我忽然覺得渾身發冷,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仿佛這樣就能使心中的涼意退卻……
但那一絲絲的涼意,卻縈繞在我的心頭,揮之不去。
我知道再問下去,張生也不會透露太多了,心中的一個猜疑越來越肯定,我不敢再問,也不敢再想下去……
“七月,你相不相信,錯誤是可以被原諒的?”
我望著張生,心裏頭滋味莫名,“我不知道。”
張生抿了抿嘴唇,笑容卻帶著幾分無奈和苦澀。
兩人陷入了無語的境地。
在一片寂靜中,張生突然伸手給了我一個爆栗:“笨蛋!別胡思亂想了,快給小爺弄點吃的去,折騰大半天,你總該管頓飯吃吧。”
我揉著自己的腦袋,哀怨的看著他:“你們……不是不用吃人間糧食的嗎?”
“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了,我和他們不一樣!”
話音剛落,我的腦袋又挨了一下。
為了避免我的頭上被打出個大包,我趕緊撒腿,迅速的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