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我的不知好歹,李晛下旨將我打入了地牢。

冰冷幽暗的地牢裏,奶娘氣息奄奄的躺在唯一的木**,因為替我求情,她衝動之下說了些不該說的話,讓李晛顏麵掃地,被打得半死。

我抱著膝蓋坐在一旁的草垛上,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哈日巴特爾已經死了,李晛也再次與明玥重逢,所有的命格都按著正確的軌跡行進著,為什麽,我還沒有回去?

難道還有什麽地方不對?

我冥思苦想一晚,終於頓悟了,黑水城被西夏攻陷之後,那位西夏公主呢?曆史上再無有關她的記載。

很明顯,李晛的皇後不是明玥,那麽,就隻有一個可能——明玥在城破之時,就已經死了。

想到這裏,我渾身一個激靈。媽呀,要死了才能回去?

靜靜等著相思引毒發身亡?貌似有點痛苦,不行不行。

衝撞皇帝,被李晛一怒之下砍頭?好像有點血腥,不行不行。

撞牆?我試了一下,好疼……

折騰半天,我看到了身上淩亂不堪的衣裙,和挽在胳膊上的長長的披帛。

直到鞋底踩上牢房裏那張破舊的方桌,我還是不太敢相信,我這麽熱愛生命的社會主義好青年,竟然要用上吊來結束短暫的生命??

我把腦袋伸進披帛打起的活扣裏試了試大小,還沒其他動作,奶娘突然醒了過來,見我要尋短見,大驚失色的喊道:“明玥,你不要這樣!”

我被她這突然的一嗓子嚇了一跳,腳下一滑,直直摔下了桌子,剛才係好的活扣迅速死死扣住我的脖子,一股窒息的感覺讓我眼前一黑。

掙紮中我想起在現代的時候,我笨的連個蝴蝶結都係不好,頭一次嚐試係活扣,竟然這麽好使……

我翻了個白眼,非常不甘心的……死掉了……

人死了,會去到哪裏?

書上說,過了鬼門關便會踏上黃泉路,路上盛開著彼岸花,花的盡頭有一條忘川河,河上有一座橋,叫奈何橋。過了奈何橋,有一座望鄉台,望鄉台旁邊有個亭子叫孟婆亭,有個叫孟婆的女人守候在那裏,喝了她的孟婆湯,便能前塵盡忘,再世為人。

我現在正在一條陌生的路上走著,這周圍沒有盛開的彼岸花。路的盡頭有一座橋,我走上去,迷茫的站在橋頭四顧,看到橋下不遠的地方,密密匝匝圍了好些人。

身體不受控製的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熙熙攘攘的街口,人們圍著一個祭台看熱鬧。我覺得這場景有點熟悉,又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管他是什麽,看看不就知道了?”心裏有個聲音這樣說。我覺得這話說得十分有道理,於是穿過推推搡搡的人群來到最前麵。

幾個囚犯模樣的人被反剪著手五花大綁,有男人拎著大桶爬上高高的架子,把桶裏的東西倒在一根根粗壯的銅柱子上,下麵的人有條不紊的行動著,搬來木炭和柴禾堆放在銅柱下,圍成一個圈。

圍觀的人們像打了雞血一樣高聲喊著:“燒死他們!燒死他們!”

一聲一聲的呼喊如雷貫耳,我捂住耳朵想要退出去。這時候,跪著的囚犯中,最左邊的那個突然轉過頭,向我看來——竟然是哈日阿巴特爾!

我一個踉蹌踩到了後邊人的腳趾頭,顧不上道歉,我逃命一般順著原來的路跑回去。

跑過那座橋,我停下來喘口氣,突然想起,剛才的場景我在明朝時也夢到過,隻不過那一次,我沒有看到囚犯的臉……

這究竟是什麽鬼地方?

我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走,直到筋疲力盡,才終於聽見一聲呼喚:“七月。”

還來不及回答,我的身體猛然一空,再睜眼,就看到了寬敞的木雕老床、羊毛地毯、留聲機、複古電話機……周圍的一切提醒著我,我又回到了民國老宅。

身下軟軟的床墊,枕頭上熟悉的洗發膏香味如此真實,我心裏鬆了一口氣,困意湧上來。

迷迷糊糊中,我聽到門外有人說話——

男一:你瘋了,你知不知道這次差點害死她?既然已經完成任務,為什麽不讓她盡早回來?

男二:重來一次,她還是選擇背叛。

男一:那是不可抗拒的宿命。

男二:冷笑一聲。

男一:你還在怨她。這樣的宿命是你再次強加給她,她畢竟與從前不一樣了,這一回,你沒有想到她會留下來吧。

男二:嗯。

男一:放下那段過去吧,她早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了代價,這些還不夠麽?

男二:放下,談何容易?這生生世世,記得的永遠是我一人,她倒是瀟灑,一碗孟婆湯喝下去,前塵盡忘,徒留我一人黯然痛苦,你知我這三千年是怎樣熬過來的麽?

男一:你……罷了,多說無用。不過,我要提醒你,這次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發生第二次,我隻有這一個妹妹,你不心疼,我心疼。

這兩個男人口中的“她”是誰?聽著他們莫名其妙的對話,我的困意越來越濃,忍不住連打了兩個哈欠。

男一:不好,她醒了。

話剛落,窗外兩個佇立的人影瞬間便隻剩了一個。我抬起沉重的眼皮,往窗外看了看,隻當這是一場怪誕的夢,很快就睡死過去。

聽到房內清淺平穩的呼吸聲,想要推門而入的男子腳步頓了頓,最終還是沒有進來。

一覺睡到早晨十點,我被烤鴨的香味喚醒。

睜眼便瞧見一襲白衣的溫垚正麵對我坐在屋裏的小茶幾前,左手拿刀,右手拿筷子,慢條斯理的肢解一隻肥碩的烤鴨……

怎麽說呢,古裝美男和烤鴨的組合,雖然聽起來怪怪的,看起來卻相當的誘.人啊。

我擦了擦流到下巴的口水,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

“嘻嘻,夫君,你在做什麽?”我指著那隻被拆了骨頭的烤鴨喜滋滋的問,“這是為我準備的早餐嗎?”

溫垚淡淡的掃我一眼:“收起你那副色眯眯的蠢樣子。”

“哦。”我假裝乖巧的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眼睛卻沒離開那隻烤鴨,直到溫垚把最後一根骨頭和鴨肉分離開來,我才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第二滴眼淚,拿到了?”

“自然是拿到了。”溫垚將那隻處理完了的鴨子裝回盤子裏,推到我麵前,“這隻烤鴨,權當你這次出色表現的獎勵。”

我吞了口口水,假裝矜持的樣子,問:“夫君此話當真?”

溫垚略微泛冷的目光掃過來,我尷尬的清了清嗓子:“咳,那我就不客氣啦!”

三下五除二解決掉那隻烤鴨,溫垚喚了婢女進來收拾,我趁此機會問他:“下一次任務是什麽時候?”

“哦,就在今晚。”

“呃,這麽匆忙,那這次的朝代是……”

溫垚靜靜地看著我,良久,從他口裏輕輕吐出了幾個字:“大宋,靖康二年。”

“靖康之難?”我微微一愣。那個號稱“最恥辱的六千女俘”的時代,抗金英雄嶽飛曾為此怒發衝冠寫下《滿江紅》,恨言“壯士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我忐忑的問:“可是,這麽動亂的時代,我要去哪裏尋找那滴眼淚?”

溫垚輕輕一笑:“到時你自然便知。”

“溫垚……”我有點心慌,緊緊攥住他的衣袖,“這一次,這一次給我安排一個輕鬆點的身份好不好?我不想再像西夏……”

“這個世上,誰又能逃得過死亡的結局呢——”溫垚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繼續道,“乃兒不花、朱棣、李晛、哈日巴特爾,他們也一樣。上天安排好的宿命,微薄之力是無法改變的。”

猛然聽見這幾個熟悉的名字,我的心裏狠狠一顫。

“不要胡思亂想,早點休息準備出發吧。”溫垚麵無表情的揮掉我的手,轉身走了出去。

我躺在**,心裏忽然湧起了幾分無奈——等再次睜開眼睛,我又在另一個遙遠的時空中了。

以前,我最大的夢想是能夠穿越時空,可現在有了這樣的能力,心裏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相反竟有淡淡的悲哀,這樣穿來穿去的日子,究竟什麽時候才會結束呢?

而在靖康之難中,我又會遇見誰?

帶著這樣的疑惑,我在**翻來覆去睡不著。

晚上,溫垚沒有出現,阿碧帶著兩個鬼婢女來給我送飯,極豐富的四菜一湯,我一個人吃似乎有點多了。

我掃了一眼飯桌,竟然是三葷一素,我感動的夾起一塊紅燒肉塞進嘴裏,心想:這個阿碧,什麽時候對我這麽好了?

結果,下一秒,阿碧看我不顧形象的的大快朵頤,冷笑:“趕緊吃,吃了好上黃泉路。”

“咳咳……”一塊紅燒肉卡在喉嚨裏,我灌了一大口水勉強咽下去,臉紅脖子粗的反問她:“你什麽意思?!”

“哼,主上沒有告訴你嗎,這次的任務是北宋。”

“我早就知道了,北宋又怎樣!”我將筷子扣在桌子上,一雙眼睛狠狠的瞪著她。

“嘖嘖,靖康之難呦,”阿碧的臉上浮起一抹得意,她俯過身子來,一雙眼睛泛著妖異的紅光,“那可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時代。”

我額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就流了下來,阿碧看我臉色蒼白的樣子,大笑兩聲,得意洋洋的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