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雨了。
天地織玉珠，塵世處煙靄。
煙靄般的雨氣，滅減了幾日豔陽高照帶來的一絲悶熱，我雙手拄著臉，靜靜地看著窗外的一株芭蕉樹。這600多年前的北京，不管晴天還是雨天，都是畫一樣好看。
正看得出神，綠珠過來稟報，說觀童來了。
我從窗戶往外瞧去，果然看到一個男人撐著把油紙傘由遠及近的走來。男人行到窗下，傘沿微微傾斜，露出觀童那張實在是不能用“好”字來形容的臉，我心中咯噔一下。
沒過多久，門外響起沉重的腳步聲。我特別緊張的站起來理了理衣角，對綠珠說：“你先下去吧，我不叫你，就別進來。”
“是，奴婢告退。”綠珠大概是見慣了我大大咧咧的模樣，這般小心翼翼還是頭一回，因而她路過觀童身邊時，下意識的多看了兩眼。
我也偷偷打量了一眼，不想正對上觀童投過來的目光。他站在門口的地方，手裏握著一把滴水的紙傘，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不解、失望、震驚、心痛……
觀童的反應，並未如我預料的那般暴跳如雷、怒意如火，我鬆下了心裏懸著的一口氣，頗為殷勤的上前挽住觀童的胳膊，拉他入座。
“哥哥的腿傷可有好轉？下這樣大的雨，還要勞煩哥哥冒雨來看我，楚楚心裏真是過意不去……”我吸吸鼻子，假裝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觀童一眼看穿我的小把戲，拂開我牽著他衣角的手，重重哼了一聲，道：“我若是不來，明日你便成了燕王續弦，你任性妄為可以，但我身為你的哥哥，長兄如父，總要過來問個明白。”
“哥哥問吧，小妹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咕嚕灌下一口茶水，坐在觀童對麵，用真誠的眼神望著他。
“最好如此。”觀童陰鬱著臉，抑著怦胸怒火，沉聲問：“你當真要嫁燕王？”
“哥哥，在王府的這些日子，我與朱棣朝夕相處，發現他並不似你們所說的那樣冷血可怕，他雖城府深沉，卻也有溫柔和脆弱的時候，在我麵前，他隻是一個普通的男子。我……喜歡他，想要嫁給他。”
“你……”觀童咬牙，追問聲切，“你愛上他了？這是何時的事？是他故意設陷阱給你，是不是？是不是？”
接到兩道冷戾的視線時，我怔愣住：眼前這個人，真的是我印象中那個寵妹如寶的蒙古漢子嗎？他從前從不會對楚楚疾言厲色，可現在這周身揮之不去的狠絕之氣，實在是嚇人。
“哥哥……”我囁嚅著搖頭，“我與朱棣情投意合，是真心想要結為夫妻的。”
過了許久，觀童閉上眼，無力的道：“楚楚，你已經長大了，婚姻之事哥哥不想強迫於你，但你也該明白，朱棣身為明朝皇子，總有一日要參與皇位爭奪，你何必……跟著他受苦？哥哥更希望，你嫁個普通的男子，過幸福普通的一生。”
這個觀童還真是疼愛自己的妹妹啊，我突然，羨慕起楚楚來。